第七十六章 陪君上千年萬年
幾番打鬥下他的招數越來越僵硬,堅定道了句:“總之我不會讓你傷害青沅,既然如此,長歌,對不起了!”轉頭與長老們道:“大長老,若是青沅有個好歹,族長便沒有了血脈,你真的要看到這個下場麽!各位族長,快用五行陣法對付她啊!”
五行陣法是爹研究出的陣法,隻有五個人一起出手方能威力無窮,乃是妖族大法,方才我能掙脫也是因為大長老沒有出手罷了。
“長歌,小心!”是棗子的聲音,我一晃神,鋪天蓋地的藍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迫困進了陣法中,回首去看棗子,此時的他就差沒被五花大綁了。
我抬袖遮住了頭頂的光,幾位長老一起驅動法陣,刀兵戾氣傷了我的體膚,我沉聲道:“大長老,你!”
大長老麵帶不忍:“長歌丫頭,本座也不想這樣對你,隻是不能再讓你傷了我族族長的血脈,為了保住她,本座也隻好對不起了。”
法咒念的我頭疼,那法陣從天而降,步步逼緊我,我胡亂的在法陣中掙紮著,可都於事無補。二夫人捂著胸口嘴角扯出了得逞的笑,抬手幻化出匕首,“去死吧!”
匕首衝破法陣,直飛向我……
便在匕首要沒入我血肉之軀的前一瞬,忽出現另一道強光生生震碎了匕首,也震碎了五行陣法。墨衣人及時出現,單手一攬將我撈進了他懷中,廣袖一揮,幾位長老皆被擊倒在地。
“君上。”我虛弱的依靠在他懷中,驚訝的看著他,他低眸,俊容溫潤,棱角柔和,“這樣看著本君做什麽?倒是還不錯,就是笨了些,連這等簡單的陣法都破解不了。”
“我……”這話,還真是讓我不知如何去反駁,隻好有些委屈的低下頭。
“是他!”青沅與白玉也認出了君上,大長老見了他立即肅然起敬:“神君。”
諸位長老也都頓時沒了氣焰,敬畏有加的跪下身行禮:“神君在上,小妖參拜神君。”
“參拜神君。”
他一手攬著我的腰,慵懶抬眸,清淡道:“本君聽說,有人想要對本君的人下手,妄圖抓了本君的人?”
諸位長老連同二夫人皆是顫了一顫,在場之中的人竟數上白玉最有膽魄,一派正義凜然的直起脊背扣袖回話:“回神君,是長歌她私闖了雀族樹宮,還妄圖對族長夫人與新任族長下手,小妖們,皆是萬不得已。”
我真是眼瞎了,當初才會以為他是好人。白費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這千年時光,我竟沒看出他是這樣的一個人。
“住口。”君上散逸的低眸,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不怒而威:“本君允你回話了麽?”
君上霸氣!
大長老敬畏的起身添言:“這事情,著實是長歌丫頭……不過,小妖們萬不敢動神君的人。”
“是啊,小妖不敢。”
這個時候都曉得裝縮頭烏龜了,方才的氣焰怕是都被狗吃了。
“是麽?”君上冷著容顏瞥了眼被押著的棗子精:“那他如何說?”
眾人一個膽顫,二長老忙不迭送的揮了袖子示意他們放人,棗子精這才得了自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朝他們頗為解氣的重重哼了聲。
“是小妖們衝撞了神君,請神君恕罪。”
君上平日裏不喜多管這等閑事,冷眼掃了場上眾妖,目光最後落在了白玉的身上。“日後,本君的人,你們最好客氣些。”
“是,小妖們謹記。”
他攬在我腰間的手臂放下,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袖口,“如此,長歌本君便帶走了,還望你們好自為之。”
眾妖見他不再追究,便更是恭敬的俯下身齊齊道:“小妖恭送神君。”
——
“就這樣放過他們,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那個白玉分明就是惡人先告狀,二夫人是殺人凶手,他便是幫凶,對,幫凶!”
我扯著自己的袖子亦是有些不甘心,“那能如何,難不成真的要去殺了她們替爺爺報仇麽?不行,我們不能淪落成她們這種樣子,那樣,就不是我們了。”
“沒想到二夫人是這樣心狠手辣,手段陰毒的女人,怪不得你中毒之後瓊歡仙子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老靈芝爺爺也沒和我說過你是中了劇毒,這群人,真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對,實在太可惡了!”
一畔的尊神無奈開了口:“所以,你還想怎樣?”
“我……”我心虛的低著頭,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還想怎樣……”
“靈芝與你娘的事情,是天意,你不該心存怨念。何況,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心中有執念,對你的修行難免會有阻礙。”
“我知道……”我悄悄的拿手去扯了扯他衣袖,“君上,靈芝爺爺已經走了,棗子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我想……”
“本君已經吩咐了下去,招搖山的斐羽上神近來座下還缺個徒弟,他若有個上神師父,想來不日也能修成個散仙。”
“真的嗎?”棗子先我一步激動,忙著對君上千恩萬謝:“多謝君上多謝君上,想不到我棗子精也有能夠修煉成仙的機會啊!”
他自掌中凝出了一塊玉佩,交給了棗子,“此玉玦你收好,待趕去了招搖山,送呈給他看便可。”
還有信物,君上想的可真是周到。
我傷懷的摸了摸棗子腦袋,“以後,咱們可能很久都見不著麵了,你一定要修煉成仙,這樣我們就能時常相見了。去了那邊記得常常給我寫信,有什麽事情盡管告訴我,我們都是那麽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若有難,我一定幫。”
“小長歌……”棗子霎時淚眼模糊,抱住我的胳膊大哭起來,“還是你最義氣,也沒白讓老子多疼你這麽多年。”
我狠狠抽了抽唇角,當下便狠心的將他開,“算我沒說!”
“哎長歌,你別這樣嘛……”
秋風颯颯,落葉隨風逐飛,娘親墳前多了幾片枯黃的落葉,我抬袖將落葉給掃了去,放下手中的瓜果盤子。娘親不喜歡深秋,每到秋日她便會獨自一人看著蕭瑟的枯樹枝獨自傷懷。我以前不曉得她究竟在傷懷什麽,如今才知道,她是在懷念一個人,懷念我爹。
如今人已經都不在了,我聽說妖怪凡人死後,都會再入輪回,飲罷了一碗孟婆湯,忘卻前生重新生活,可唯獨神仙不能,神仙隻要離開,便是徹徹底底的煙消雲散,三魂七魄皆是化作灰燼,即便想留個念想在身畔,也無能為力。上天會帶走他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就如從沒來過這世上一般。
耳畔傳來樹葉被踩碎的窸窣聲,我站在母親的墳前不曾回頭,隻淺淺問他:“君上,神仙也會死,也會消失不見,對不對?”
他在我一旁站定,清冷淡然:“自然,世間萬物,縱然是神仙也逃不開生死兩者。”
我苦笑道:“我終於曉得,為何母親從不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寧願我做個妖,至少做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我沉歎了口氣,“所以,我便不躲了。”轉過身看向他,“君上,你孤獨麽?”
獨自一人活了那麽久,從洪荒混沌到如今的大千繁華,他又怎麽會不孤獨呢。
“本君不知孤獨為何物,本君無情無欲,早已沒有孤獨不孤獨一說。”
我膽大的撈起了他那隻垂下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輕輕摩挲,欣然一笑道:“那不如,長歌與君上做個交易,好不好。”
他明眸漸深,“什麽交易?”
我道:“君上留長歌在身邊,長歌就在深海,陪君上千年萬年,永生永世。”
他指尖動了動,“陪本君千年萬年?你可知,沒人能陪得了本君永生永世。你的身份不同旁人,並不屬於深海,況且,你是女子,總有一日會離開本君身邊的。”
“女子又如何?”我暫且還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仔細一想,才明白他大約是在說,我身為女子,總有一天會找到自己如意郎君,到時候是要遠嫁的,故而是陪不了他那麽多時日。可我,現在還未有喜歡的男人,指不定以後也不會有,其實,若說起男子,我覺得君上便挺好……
不可不可,我趕緊打斷這個危險的念頭,我怎可覬覦起君上了呢。
“君上你放心,長歌不會離開君上,不管怎樣都不會離開君上的。”
他俊逸的容顏上甚為平靜,“你現在年歲還小,等你年歲大些便明白了。”
“君上你總說我年歲小,我的年歲,是比你這個老神仙要小了許多,可您不也說過麽,我們白鸞一族開蒙得早。我們,可以拉鉤啊。”
“嗯?”
我知曉他不懂這種小孩子間的把戲,便用自己的小手指主動勾住了他的小手指,“我們拉了勾,這些話便算是發了誓,拉鉤上吊,一輩子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狗。”
我昂起頭,笑吟吟的衝他道:“君上,你也不許變了……”可瞧他的臉色,為何是這個模樣,眉頭緊鎖,一雙深若古井眸子漆黑黯然,怔怔的看著我與他指間相扣的那隻手。
“君上,君上。”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他從容不迫的回了神,昂頭看我,“長歌,一千五百年前,你是否去過人間?”
“人間?”我咬住唇角想了想,道:“沒有啊,我自幼就生長在這深山中,又怎麽會去過人間。”
“是麽。”他低喃了句,施施然的轉過身,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清冷絕塵的姿態,若有所思的原路返回。
我站在母親的墳前略為不解的掰了掰手指頭,一千五百年前,他好像對我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頗為感興趣,但那時候,我方五百歲,五百歲的年華,我從沒離開過樹宮,又怎可能出現在人間呢。
人間的事情也算是了卻了,我帶著母親的那副畫卷隨君上回了四海水宮,方進了四海水宮的大門便見挽月神君迎麵走了過來,我正要俯身行禮,挽月神君卻及時用扇子扶住了我,笑意盎然道:“按照九重天的神品來算,你現在的品階是上仙,我還是個神君,你比我高上一頭,再給我行禮,不合規矩。”
我也不知道天上的品階究竟是怎麽定的,便回道:“不管什麽上仙不上仙的,我都隻是君上身邊的女官,沒那些講究。”
“講究可以不要,但,還是要時刻記住,免得被別人笑話。這樣,你不用給我行禮,我也不用給你行禮,我們這便是兩兩相抵了。”
我想了想,“甚好甚好。”
他同我打趣罷了,才與君上恭敬輯手道:“你們去人間的這段時日,攏共有兩樁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君上沉靜的掃了他一眼,“你隨意。”
挽月神君換了隻手拿扇子,“那便先說好消息吧,東海龍王日前親自下了請帖,請君上龍門大開之日前去觀禮。今年龍門大開,各族都是趕著最優秀的小魚妖送過去的,東海近日來紫蓮花連連綻放,此乃祥瑞之氣,看來咱們龍族又要添新成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