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真身是白鸞
我閉上眼睛,拚盡全力一搏,展開華麗的翅膀,開口時的鳴叫聲傳遍整個仙山。雷身漸漸停歇了下來,翅膀卷動著淒冷的強風驅散黑雲,雲深處一縷柔和的陽光滲透雲層灑在了我身上。我仿佛已經恢複了體力,雷劫褪下,我歡喜的飛身在天邊轉了兩圈,我成大鳥了,終於變成大鳥了!
低頭時正好瞧見了仙山的山頂有一墨一白兩抹身影,是挽月神君他們。
我扇動翅膀飛了下去,雙腳落地時才重新恢複了人影,不過曆了一場劫,我好像來了一次脫胎換骨,就連身上的衣裙都變成了白衣青衫的模樣。
“君上,你看我,這衣裳可真是好看。”我激動的在他們麵前轉了一圈,挽月神君見我這模樣出現,亦是格外驚訝,轉頭問君上:“你方才可是聽見了鳳凰的叫聲?莫不是我瞧錯了,這小麻雀剛才在天上的樣子,不像是普通的鳥啊!”
君上負袖而立,似早已洞察了天機,平靜道:“你沒瞧錯,長歌並非是麻雀,而是一隻白鸞。”
“你、你是說小麻雀不是麻雀,而是白鸞鳥?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些吧,她竟然是白鸞!”
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好奇道:“君上,白鸞是什麽鳥啊?”
君上淡然啟唇道:“白鸞,是鳳凰一類,但通體羽毛是白色,便稱作白鸞,又叫化翼。”
我聞之一愣:“鳳凰?我什麽時候成鳳凰了?我,難道是隻鳳凰妖?還是變了色的這種……”
挽月神君無奈笑出聲,提著扇子往我腦門上輕輕一敲:“你可真是太傻了!鳳凰種族高貴,乃是神族。且史書上早有記載,這世間青鸞鳳凰雖多,但白鸞,從始至終不過隻有一隻,且那一隻白鸞早十幾萬年就消失了……不會吧!你娘不會就是那隻消失了十幾萬年的白鸞吧!”
“我娘……”我低頭冥想:“我不知道啊,我娘也從來沒和我說過她是什麽妖怪,你們是不是看錯了啊?我隻是個雀妖……”
“你不是妖,你是神族血脈。”君上施法幻化出那支簪子,遞到我麵前:“本君初見你這簪子,便察覺出你這簪子裏蘊含了上古的靈脈。你可記得,昔日你在長青山吹的那支曲子?那便是上古神族所譜的曲子,若非上古神靈,無人會吹。”
我竟然是神仙,還是血脈高貴的白鸞鳥,這莫不是老天爺同我開的玩笑吧!“可我,我生下來的時候,我娘就和我說,我是妖怪,我是麻雀啊……怎麽會變成白鸞了,而且我之前,長得也不像是鳳凰啊。”
“白鸞乃是神鳥,天性開蒙得早,故而你才像是普通妖怪一般,五百歲便已經通曉世俗,千歲則成年。許是你千歲大劫那年沒有挨完五百道天雷,所以才一直保持著幼鳥的模樣。如今你挨完了千道天雷,自然算是功德圓滿了,變成了成年白鸞的外形。”
挽月神君恍然大悟:“啊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方才我們過來的時候,我要出手替她擋幾道的時候你不讓,原來是這個關係,我若真的替她擋了,豈不是又害她變不成白鸞了。”
我忽然有種感覺,感覺這一切都是在做夢,“我不是妖怪,我是神仙了,那是不是我以後就不用當妖怪了!”
“你承了千道雷劫,已經是上仙品階了,今日你現身此處,不久九重天便會發現,到時候或許會接你去九重天。”
“去九重天?”
他的神色微涼,凝重鼻音嗯了一聲,垂袖轉身欲要離開。
“君上。”我喚住了他,他腳下步伐頓了一頓,我堅定道:“我不去九重天,我哪兒也不去,我想留在四海水宮,想留在君上身邊。”
他沉默,站在原地怔了許久。
幾場天雷下來,九天上又恢複了風平浪靜,天邊有金色祥瑞之氣繚繞,九天餘暉下,他的背影威儀而又孤寂。
挽月神君笑著走過來:“行啊小麻雀,能將你家君上哄得如此開心。不過你可是要想好了,你現在雖說年歲小,隻承了個上仙的品階,但是你身份尊貴,這做神仙的誰不想去九重天,到時候天帝必然會賜你一個府邸,再賜你個虛號,到時候你可就修成正果了。若是一直在四海水宮,你還要給君上當牛做馬的做女官,實在不劃算。”
我低頭輕輕道:“我是真的不想去九重天,我已經習慣了在君上身邊的感覺,習慣了做一隻妖怪,去九重天便要被天規天條束縛著,還不如留在凡間。”
“這普通神仙呢,想去九重天看上一眼都是奢求,你呢,白白放棄了榮華富貴,也罷,人各有誌嘛。留在君上身邊也挺好,小麻雀,這天上的神仙,可不如咱們君上溫潤貼心啊。”
我聽出了他此話的玩味,不悅道:“還說呢,不是說好了卯時在水宮門前等我嗎,怎麽來遲了那麽久,你放我鴿子啊!”
他忙是解釋:“可不要冤枉我,我本是去萬淵宮凝韻殿找你家君上一起幫你渡劫的,可誰知道關鍵時刻那蕪霜郡主的人來報,說是蕪霜郡主的舊疾犯了,嚷著要見君上,君上沒法,就隻好過去了。這才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虧的今日有這一茬,要不然你的雷劫咱們都替你擋了,你還怎麽恢複真身啊。”
“借口,若不是我是隻什麽白鸞,恐怕你們現在趕來就要給我收屍了……”
“這個要怪你家君上,你看,在他心中還是蕪霜重要些,他都不來救你。”
我哽了哽,心中有縷不快意的感覺,“那,那是因為君上重情重義。”
“哎呦,你每次都幫你家君上說話。”
“……”
蕪霜郡主說到底,也是他一手帶大的神仙,與我自然不一樣了,我和君上相識連一年都不到,毋庸置疑便是蕪霜郡主重要些啊,我,幹嘛要生氣。
我此劫曆了,身份也算是確定了下來,我是白鸞,應該就是這世上最後一隻白鸞了。娘親在的時候從未與我說過這些,也從沒告訴我,我是否還有什麽親戚。娘親為什麽不告訴我,這,還真是個謎。
柳葉端了一盤葡萄進來,看我失神的樣子搖頭歎道:“大人啊,你都已經對著這麵鏡子看了整整一個上午了。”
我握著銅鏡,伸手摸了摸鏡中人額頭上的那快青色痕跡,這樣看著好像是一隻羽毛,施法遮住那塊痕跡,我問她:“你瞧我這樣子是不是挺難看的?”
被雷劈了幾下,竟然連眸眼都給我劈變色了,真是太可怕了!
“大人您昨兒醒了眼睛就成青色了,不過還挺好看的,奴婢以前聽說有些神脈種族的確會遺傳些本族特有的特征,大多都是眼睛啊,眉心眉梢啊,這是種族的象征,不會影響大人的顏值的。”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皮,“是麽?”好像被劈了一次,連容貌都有些變了。
“千真萬確,大人快來吃葡萄吧,奴婢都已經洗幹淨了。”
我懶洋洋的放下銅鏡,伸手去抓葡萄。柳葉擇了幾個飽滿的給我,“對了大人,你可知道蕪霜郡主今日離開四海水宮了。”
“離開了?”我三下五除二的剝開了葡萄的衣服,“君上命我這幾日在殿中休息,外麵的事情我怎麽知道。”
柳葉道:“我也是今兒一早才聽姐妹們提起的,聽說是廣陵海派人來請了,說好像是哪個族的皇子瞧上了蕪霜郡主,廣陵海的龍君召蕪霜郡主立即回去相親了。”
“相親?”我塞了顆葡萄進嘴中,“這蕪霜郡主不是最喜歡君上的麽。”
“是啊,我們也納悶了,不過聽闌珊神殿的侍女說,好像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郡主必須回去來著。”
“左右也是旁人的事情,你我還是聽聽便好,想多了費腦子。”
“是,大人。”
葡萄吃了一半,嵐葉忽然從門外闖了進來,“那個,君上駕到。”
“君上!”我差些被葡萄噎住,趕忙收拾了葡萄皮站起身拍拍衣衫,隨手撈了隻帕子擋臉。
他一進門我便衝了上去,心虛的屈身一禮:“君上。”
他眉頭稍緊,“你臉怎麽了?”
“沒,沒怎麽。”
不經意間帕子便從我手中抽了過去,我見擋不住,便急匆匆的拿袖子去遮,“長歌變難看了,君上瞧見會嫌棄的。”
他靜了片刻,言語無瀾道:“你什麽樣子本君沒見過?袖子拿下來。”
我什麽樣子他沒見過……這話為何聽著如此別扭?
擋他不了,我隻好放下了袖子,半天才有勇氣抬起頭,欲哭無淚道:“君上,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生出這青色了,額頭上的我能遮住,可是眼睛我實在是遮不住了。”
他看了我一陣,抬袖替我遮住眸中青色,“無礙,這隻是你家族的象征,遮去便好。”
我摸摸自己的眼角,“哦。”
他憑空幻化出一封信件,與我道:“這是你家裏送來的書信,你看看。”
“我家裏?”我甚是驚訝,接過書信一看那歪歪扭扭的字便曉得是棗子親筆所寫,“棗子的書信怎麽送到萬淵海來了,他是不是想我了。”撕開信封,我滿心歡喜的展開書信,循著那龍飛鳳舞的字跡一一辨認,然看到一半的時候,我的手,便開始忍不住的顫抖了,心也刹那提到了嗓門眼,待看完眼前已經是模糊一片了,淚水吧嗒吧嗒掉在信紙上,模糊了字跡。
“這信上,寫了什麽?”
我深呼了一口氣,哽咽道:“信上說,老靈芝爺爺不行了,讓我快些回去見老靈芝爺爺最後一麵……”
他沉下了臉色,沒再開口言語,我握著書信淚如雨下的朝他跪下,抓住了他的衣角無助害怕道:“老靈芝爺爺送我走後,二娘就逼問老靈芝爺爺我的去處,爺爺不說,二娘就對爺爺下了手,爺爺被她們重傷了本體,現在危在旦夕,臨死之前就想見我一麵,君上,我求你允我回去幾日,好不好君上。”
自從娘親走了之後,這世上我便隻剩下了老靈芝爺爺一個親人了,如今老靈芝爺爺也不行了,我便再也沒有親人了……
他俯身握住了我的胳膊,扶我起來,凝眸看我:“別哭了,本君隨你一起去。”
“君上……”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帶我前去長青山。
彼時我著急趕回了老靈芝爺爺的藥居,推開了門,屋內異常的安靜,老靈芝爺爺便拄著拐杖端坐在藤木椅子上,雙眼輕閉,安靜的像是一幅畫像。
我放慢了步伐走到他麵前,蹲下身子,手搭在了爺爺的手背上,輕輕喚了聲:“爺爺。”
老靈芝爺爺的臉色已經蒼白一片,唇角毫無血色,聽聞我喚他,才艱難的睜開眼皮,露出一雙灰色的眸子。抬起大手搭在我的頭上,唇角扯出了笑色,聲音低啞,如指甲刮過木板。“丫頭,回來了。”
“回來了,爺爺,我回來了。”我攥著他的手輕聲抽泣,他木訥的抬起頭,強撐著身軀,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拱手朝著君上一禮:“龍君大人,你也來了。”
君上進門,抬袖道了個坐,老靈芝爺爺無力笑出聲來:“等了你們兩日了,不坐了不坐了。”低頭慈愛的看著我:“孩子,爺爺可能要辜負你娘所托了,沒辦法再照顧你了……”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