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君上的七情六欲
一匹快馬從空無一人的街巷上飛奔往另一頭去,而他,彼時是為了救我才將我二話不說的摟緊懷中的。
我在他的懷中怔住了,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像是春日裏的陽光,溫柔灑在我的身上。我躲在他的懷裏不敢亂動,他也這般抱著我愣了良久,我紅著臉偷偷昂頭看他,隻見他幽深的眸裏,仿若萬花開遍,花葉綿綿……
“君上……”我的心,好像跳得有些快,心頭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齊齊湧了上來。
他放開了我,俊逸無雙的容顏上也添了些許微紅,避開我的眸光,拂袖先行往前走,徒留我一個人呆在原處。
手指輕輕搭在胸膛上,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動的很快,方才,我差一些便把持不住了,為何被他抱進懷中的時候,我會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抱住他的衝動呢,怎麽會這樣……
“兩位客官,小店正好有兩間上等房,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兩位就將就住一下吧。不過咱們事先說好,這銀子……”掌櫃的一臉奸笑的衝我們伸手,我從袖子中掏出了兩枚銀子放在他手裏,“這些應該夠了吧。”
掌櫃的見錢眼開,立馬笑的更猙獰了,“夠夠夠,來兩位,這便是兩位的住處。兩位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叫小的便是。”
“知道了。”我點了點頭,掌櫃的笑色滿麵的退了下去,身畔尊神清冷開口道:“你住左邊這間,我住右邊,若是有事,來尋本君就好。”
我還沒有住過人間的客棧呢,一個人難免有些害怕,強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好……君上,我們今日不回北海龍宮了麽?”
“本君想在人間再看看,等明日再回去。”
“君,君上……”
他回首看我,語氣也輕了下來:“還有什麽事情?”
我低著頭不好意思開口道:“君上……時辰還早,我可不可以,先在你身邊伺候你,給你倒茶,給你研墨……”
“你不累?”
我傻乎乎的搖頭,“不累,我今日睡飽了,一個人也甚是無趣。”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是我害怕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看穿了我的心事,“進來吧。”
我得了他的應允,滿心歡喜的跟著他進了屋。我沒來過人間,也沒一個人在人間住過,人間雖好,可對我來說,還是太過陌生了,這種情況還是留在君上身邊最安全。
“君上喝茶。”我倒滿一杯茶送到他麵前,他抬眸打量了我一陣,平靜啟唇:“會下棋麽?”
“下棋?下官不、不會。”
他廣袖一揮在桌上變出了一隻棋盤,“本君教你。”
“啊?”我驚呼了聲,他淡淡道:“怎麽,不想學?”
我激動的擺手道:“不是,下官、下官何德何能讓君上來教下官下棋……”
“此處乃是人間,不用拘泥君臣之禮。你常隨在本君的身邊,本君有的是時間教你些該學的。你雖天賦不高,但常練習練習還是能夠精通的。”見我久久未有動靜,他便輕描淡寫的道了個:“坐。”
與他同桌而坐,我還真有些誠惶誠恐,君上縱然不是什麽吃人的老虎,可他身份尊貴,我怎敢輕易招惹。
他輕聲提醒我道:“你手裏執的乃是黑子,棋盤上的規矩,白子先行,本君先下,你隨後再落。”
我聽話點頭:“好。”等他將手中的白子放下後,我才將黑子落入棋盤上,“君上,我之前見爹爹下過棋,爹爹和我說,下棋隻需要將對方的棋子給圍住便好,既是圍住,那不甚是簡單?”
他垂眸指尖夾起白棋落進棋盤內,“你可以試試。”
我捏著黑子猶豫半晌,隻顧著去圍他的棋子,但不曾想我這黑子還未補上空缺,便被他的白子給神不知鬼不覺的圍了,還損了好幾枚棋子。
“君上,你方才是怎麽圍住我的,我怎麽,什麽都沒瞧見就輸了?”
他單手攬住廣袖,執棋落盤,“下棋,不該一味急功近利,便同行兵打仗一般,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不僅要看自己的,還要看對手的走勢。贏之前,還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命都沒了,如何打勝仗。”
“我知道,君上你說的是兵法對不對?”
他沉嗯了聲,“知道的倒是不少,莫非你讀過兵法?”
我托住自己的下巴道:“君上,你又忘記了,我是個妖怪,還是個女子,哪裏看過什麽兵法,不過是以前常常聽棗子精和我說過什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明白意思,但是我不會用,我,不大喜歡看人打仗。”
“哦?為何?”
“說不上來為何,我隻知道,我不喜聽人說行兵打仗的事情。”
“你,從未來過人間麽?”
我重重點頭:“這應該是第二次了吧,第一次是挽月神君帶我去的,我自幼就在山中養著,娘親說世間繁華雖好,可戾氣太重,不允我去人間遊玩。且我自幼便體弱多病的,娘親生怕養不活我,所以就一直將我帶在身邊養著。”
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臉上是何神色,隻覺得他的語氣愈發的沉了:“你可是喜歡青色?可是,怕鷹?”
“嗯,我是喜歡青色,也怕鷹……”說到此處,我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君上,您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他捏著棋子,頓了頓,“本君偶然間聽你說起的,你說,你小的時候被鷹咬過。”
怪了,這件事我一直將它視作此生的黑曆史的,究竟是什麽時候犯渾將這件事也同君上說過……
“其實,告訴君上也無妨,我,我小時候確然被鷹咬過,還被它給撓過呢。”我摟著棋盒戚戚然道:“我一百歲那年,有一次上山去摘果子吃,誰知有一隻不要臉的老鷹也飛了過去,偏偏和我搶我看中的東西,我好歹也算是個妖,加之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就特別愚蠢的和那老鷹打了架,後來打輸了,還被它給撓成了重傷。打那後我就再也不敢和老鷹打架了。”
他的唇角,竟泛起了淺淺的笑色,緩緩然的放下棋子:“看來,真的是挺蠢的,一隻妖竟打不過一隻老鷹。”
我哀然一歎:“君上你也在笑話我……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啊。”
“年少輕狂……年少時的種種,都是一生中,最寶貴的一段回憶。”
他說的什麽我聽不懂,這樣下了兩盤棋後,天色已經沉了,他抬指在燭台上一掃,蠟燭便自行燃起了橘光,“夜深了,你該回去歇息了。”
我本有些打瞌睡,聽他這樣一說,陡然便魂思清醒了過來,抱著棋盒不撒手:“那個君上,我還能再來一局,就一局……”
我伸出一根手指朝著他比劃著,他的目光從手指上一寸寸的抬起,定格在我的容顏上,垂眸拂袖一揮,桌上又出現了一盤新棋局。“你可是確定,若累了,便同本君說,早些回去休息。”
“好,我累了一定同君上說,一定!”
我說的堅定,但,事實上卻不是這個樣子,他其實早已經察覺到我已經熬到睜不開眼的地步了,但不知為何,卻一直在縱容我。我想下棋,他便陪著我下,我下的亂七八糟,全憑著他一己之力維持著棋盤內的棋局不輸。
半個時辰後,我終是趁著他舉棋不定的時候成功摟著棋盒睡死了過去。
手裏的棋子滑落盤中,他平靜的收拾著被打亂的棋子,未曾叫醒我,隻安靜的坐在我對麵看我。
花香逐風而來,縈繞在我的鼻息前。其實哪裏是花香啊,明明是他身上的香味。朦朧間有人伸手在溫柔的撫著我的腦袋,沉沉在我耳邊說著什麽,奈何我睡的太熟,雲裏霧裏時,一句也沒聽清。
我就這樣在他屋中賴了一夜。
一夜清風徐徐,推開窗,掃得房內燭火搖曳。而那股花香,至始至終,從未消失過……
大夢初醒已是初陽東升的時辰了,我摟住棋盒睡了一夜,因保持這個姿勢熬了好幾個時辰,故而剛直起脊背便覺得腰好像閃了。
房中空無一人,隱約還能嗅到他衣間的淡淡花草香。我扶著自己的腰,慢慢走到門前,將手搭在門框上,朝著門外他的背影委屈道:“君上,長歌又給君上添麻煩了。”
他用餘光掃了我一眼,繼續負袖看朝陽,“這樣也能睡著,你倒是讓本君開了眼界。”
“長歌,長歌自己也是沒想到會這樣。”見他一身衣裳嶄新平整,毫無褶皺,我不好意思道:“君上,您不會因為長歌,一夜未睡吧?”
“本君在想事情。”
“什麽事情能想一夜啊?”
“本君在想……”說到此處,他忽然頓住了,回首低眸看我,眼中柔光淺淺,“沒什麽事情,腰怎麽了?”
我癟了癟嘴,“沒怎麽,就是一不小心閃了。”
他頗為恨鐵不成剛的擰了擰眉頭,抖了抖廣袖道:“過來。”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乖乖走近他兩步,他亦是湊近我一步,伸出大手扶在我的腰上,微一用力便疼的我呻吟了聲。他看了我一眼,掌心運起靈力,緩緩貼進我的筋骨內。
我紅著臉不敢低頭看他,鼻息前的百花香愈發讓人心頭雀躍,完了,他離我這樣近,我想抱他該怎麽辦……
為什麽會有這種衝動呢,難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挽月神上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好色起來了?
可是,還是有種想要抱住他的衝動……離我這麽近,難道不怕我輕薄你麽,君上,您若知道我此時在心中對你想入非非,會不會拔了我的鳥毛剝了我的皮啊……
腰上的手不知何故頓了頓,我遽然回神,生怕他窺探到了什麽。不過好在他眨眼的功夫又恢複如常,也沒有同我說什麽,隻給我緩和罷腰上的疼痛後便直起身,威儀而沉穩道:“平陽城知府今日準備祭天,你我前去看看。”
我還在紅著臉,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後道:“好。”
相傳這平陽城的知府乃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從來平陽城上任後每一樁案子都親自審問,沒有讓任何凶手逍遙法外過,且從不收受賄賂,一生清廉。但便是這樣的一個好官偏偏在妖魔一事上犯了糊塗,許是愛民心切,才急於消滅神物,反而害的平陽城三年民不聊生,他自個兒也是後悔不已。
平陽城每隔一段時日便會舉行一場祭天,祭天大禮上百姓們都會全部到場,以求天降甘霖,解這燃眉之急。
我跟在君上的身後混跡在百姓之中,隻見祭壇上那名年過半百的知府大人眼中含淚,手中捏著一炷香,嗓音鏗鏘的背誦著祭文,句句皆是責備自己的過錯,請上天放過平陽城,一切罪孽自己受過。
祭台上隻準備了兩隻豬頭,一對蠟燭,一隻香爐,待念完祭文後便將祭文丟進了火舌上,任烈火將其燃的幹淨。
“願天降甘霖,保佑蒼生。”
“願天降甘霖,保佑蒼生。”百姓們紛紛跪了下來,放眼望去也隻剩下我二人還在站著,於人群中格外搶眼。
“君上……”
他忽然轉身離去,我也趕忙跟了上去,“君上,長歌覺得這凡人知府都已經治罪了,他是誠心悔過的,君上,您真的要見死不救麽……君上,您等等長歌啊,您要去哪兒啊?”
“避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