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時日不多
與百草居相鄰的無名居裏
顧輕歡紅著眼眶坐在竹榻旁看著昏迷不醒像是毫無生機的鬼穀子，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著，她幾度哽咽，才帶著哭腔道：“臭老頭子……你不是說，在你這兒，醫人必先會自醫，救人必先會自救嗎？”
“那你怎麽不救救你自己？醫治你自己呢？”
若不是今個兒叫她撞見了，這臭老頭子還打算隱瞞她多久？
想到她方才替鬼穀子號脈時，他那若有若無混淆不已的脈象，顧輕歡便悲痛萬分。
“你明明與那些重病的人說過，病者最忌諱的是諱疾忌醫，你自個怎麽能同他們一樣呀？以你的醫術……以你的醫術，什麽病在你眼中，不都是小菜一碟的嗎？你倒是起來呀！你起來呀！”顧輕歡說著，伸手去拉鬼穀子那肉眼可見枯瘠下去幹癟癟的手，想將人拉起來。
這時，一雙手搭在顧輕歡的肩上，像是安慰，又像是在說，還有他。
江楓那渾厚帶了磁性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輕歡小姐，鬼醫大人許是累了，您讓他好好歇一會吧！”
他家靈主素日裏雖愛與鬼醫打打鬧鬧，可鬼醫出了事，她卻比誰都要傷心，著急。
看著顧輕歡傷心到幾度哽咽的說不出話，江楓安慰著人道：“您不用太擔心的，或許他一覺睡醒，便好了呢？他不是還給您下了三種毒藥麽？肯定還要與您打賭的……”
顧輕歡卻泣不成聲的搖了搖頭，緊緊的攥著鬼穀子的手，不願放開。
江楓或許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的，這臭老頭子早便病入膏肓，到了強弩之末了。
隻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麽，這才強行拖延住了壽命……
顧輕歡忽然想到了什麽，衝到藥盧的院裏將鬼穀子掉落在地的那杆長煙槍拾了起來，將裝有煙絲的煙袋打開，取出裏頭的煙絲草細細聞著，分辯著，忽然就蹲了下來，雙手抱膝的將頭埋在上麵嚎啕大哭了起來，手裏仍緊緊的抓著鬼穀子的那杆長煙槍不肯放手。
鴆毒……
他已經到了用鴆毒的地步了……
顧輕歡哭的絕望，無名居裏的江楓聞聲跑了出來，看見自家靈主哭的傷心，心裏隱隱有了猜測，幽幽一歎，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默默的守著自家靈主，不發一語。
顧輕歡哭了半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她攥緊了手裏握著的長煙槍，轉身進了百草居裏，翻箱倒櫃的找著什麽，嘴裏喃喃道：“還有一顆的！還有一顆的！”
她記得這百草居裏還有一顆鬼穀子珍藏的九轉還魂丹的！
先前有一次，她中了鶴頂紅與鴆酒，幾乎要一命嗚呼，待她千辛萬苦將這兩種毒都解了之後，鬼穀子曾得意洋洋的拿出那九轉還魂丹來告訴她，這可解世間百毒，可作救命之用，甚是難得……
眼下，全靠它了！
顧輕歡胡亂的翻著找著，最終在長木桌旁找到了那個裝了九轉還魂丹的紅色錦盒。
顧輕歡顧不上鬼穀子為何將他珍之又珍的九轉還魂丹亂丟亂放，她顫抖著手將那紅色錦盒拿了過來打開，確認就是鬼穀子曾與她炫耀的那顆九轉還魂丹之後，這才大悲大喜的拿著它，釀釀蹌蹌的跑到無名居去。
將九轉還魂丹給鬼穀子喂下之後，顧輕歡便一瞬不瞬的盯著鬼穀子看著，像是要等他醒來。
然，一柱香過去了，鬼穀子仍是毫無動靜，顧輕歡再次替他號了脈，見他脈搏仍是微不可聞，頓時便紅了眼眶，再次哽咽了起來，紅著眼睛惡狠狠的威脅著人道：“臭老頭子！九轉還魂丹我都給你喂下去了，你怎麽還不醒來？你再不醒，我就丟了你那杆破煙槍你信不信！？”
話才落下，隻見鬼穀子的眼皮劃動了一下，而後顫了顫便顫顫巍巍的睜開眼來，看著紅了眼眶守在他身旁的顧輕歡，他吧唧了一下嘴，嚐到嘴裏殘留的藥味後，才喘著氣指著顧輕歡道：“你這敗家的丫頭，小老兒的煙槍又沒得罪你，做甚要丟了小老兒的煙槍……”
那可是九轉還魂丹啊！
這敗家的丫頭！
見鬼穀子清醒過來，顧輕歡喜極而泣，又哭又笑的看著鬼穀子道：“臭老頭子，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醒來，莫說這杆破煙槍，連你的寶貝藥盧，我都一把火給你燒了，你信不？”
“敗家玩意兒……”
鬼穀子嘀咕了一句，掙紮著要坐起來，在顧輕歡的幫助下，他靠在竹榻上看著顧輕歡那發紅的眼睛卻仍然紅潤的麵色，左右看了一下，這才詢了一句，道：“小老兒我睡了多久了？”
顧輕歡拖了一張藤椅擺在竹榻前，恰好聽到鬼穀子問的這話，沒好氣的坐在他麵前，道：“你還說呢！都兩個多時辰了，是要把人嚇死不成？”
鬼穀子聞言，竟嘀咕道：“毒都毒不死你，還能嚇的死你？嘴硬心軟的小丫頭……”而後又道：“把手伸出來給小老兒看看。”
“我有啥好看的，臭老頭子，你且先看好了你自己先罷……”顧輕歡雖是嘴裏嫌棄的嘀咕著，卻順從的將手腕伸了過去，看著他替自己號脈。
鬼穀子的手搭上顧輕歡的脈搏半晌，眼睛倏地發亮，不住的點頭，麵上露出欣喜的笑來，他正欲說話，喉間卻又是止不住的發癢，咳嗽的愈發激烈，咳到最後，竟嘔血了。
顧輕歡生生的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站了起來，忙兒替他順著背，問道：“臭老頭子……你……你沒事吧！我……我去替你拿藥……”
顧輕歡說著，便要抬腳往外去，卻被鬼穀子一把給攥住了：“丫頭！別走！聽我說……”
顧輕歡看著鬼穀子有些氣喘籲籲的模樣，生怕他怒急攻心，忙將他扶好，安慰道：“好好好，我不走，你慢些，莫急，莫急哈……”
不知是怕顧輕歡走了還是啥的，鬼穀子緊緊的攥著顧輕歡的手不放，看著顧輕歡欣慰道：“丫頭，小老兒已經沒有活頭了，你知道的，莫要再浪費精力了，你聽小老兒細細與你道來……”
聽著鬼穀子念念碎碎的說著，顧輕歡這才知道鬼穀子為了將她育成百毒不侵的體質，竟每日都將他自己的血加在毒藥之中讓她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