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倒戈
三日後,趙瑄的軍隊出其不意猛攻鳳鳴城。
這段時日,兩軍枕戈待旦對峙已久,趙瑄的十萬精兵勇猛異常,如鋪霜湧雪一般奔至城下,而鳳鳴軍則因為遲遲未交戰,鬆懈導致疲態盡顯。
趙瑄披堅執銳,策馬衝陣,與樊信正麵交鋒。樊信宿醉方醒,還沒進入戰鬥狀態,一副匆忙迎戰的狼狽之態。
“趙瑄,在我王者之師麵前,還不束手就擒!”樊信虛張聲勢地大吼。
趙瑄鄙夷地大笑:“樊將軍,您還不知道後院起火,死到臨頭吧。”
“你說什麽?”
“崔將軍已經投誠我軍,在後方截斷你的退路,所以,應該束手就擒的人是你。”
樊信大為驚惱:“不可能!崔興宇不敢背叛我!”
趙瑄拔劍在手,劍指敵將:“樊將軍,你殺害崔將軍的發妻,他早對你恨之入骨,可若是殺了你會株連九族,所以,為了報複你,他當然會選擇跟我合作。你相不相信,他馬上就會來支援我了。”
“你……”樊信將信將疑,怒目圓睜。不一會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趙瑄,你的確聰明,會使反間計,但你還是個毛頭小子啊,我殺過的敵人比你見過的都多!想蒙騙我,沒那麽容易。是大丈夫,就正麵對決吧!”
趙瑄擰起眉頭,握緊觀芸劍,肅殺之氣布滿周身。
隨著一聲響亮的號角,兩軍陷入廝殺,頓時殺聲震天。
樊信如一股黑風般逼壓上來,揮起重劍朝趙瑄頭部劈下。趙瑄格劍抵擋,架住對方的攻勢,嘴角噙起一抹嘲諷,雙腿一前一後緊夾馬肚,戰馬便嘶鳴著揚起前蹄,更助趙瑄一份力,一下將樊信掀退出去。
“樊將軍,莫不是在給晚輩放水吧。”趙瑄駕輕就熟地譏笑道。
那樊信豈是忍氣吞聲的主,雙眼充血,再度殺上,趙瑄奮力抵擋,雙方各自都占不到絕對優勢,一時刀光劍影金石交鳴。
大軍的後方,夏承先阻截了帶領側兵的崔興宇。
“崔將軍!”夏承先揚鞭勒馬,向對麵喊話,“樊信惡毒,已經將你的部隊拋棄了!不信你看看周圍,根本沒有他的援軍!”
陣中嘩然,崔興宇的部下們竊竊私語,四下張望,果然看不到半個主力將士,全都是夏承先的部隊。
崔興宇大喊一聲:“不要中了敵人的圈套!”隨之怒罵夏承先,“你是何方豎子,膽敢離間擾亂我軍心?”
夏承先笑得春花燦爛:“崔將軍,怕不是自欺欺人吧?陸丞相殺了你弟弟,樊信殺了你妻子,你還能這般給他們賣命,我不知道是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崔興宇又驚又恥:“你怎麽知道我弟弟和妻子被殺之事?”
“我知道樊信素來殘暴不仁,對屬下動輒打罵甚至殺害,他嫉恨崔將軍你的才能,所以殺你親人來威脅打壓你。”
夏承先沒有說實話,故意隱瞞了崔興宇之妻被奸汙的部分,以免刺激到崔興宇,讓他惱羞成怒不肯投誠。
“這次,樊信也想孤立你,讓你戰死沙場,自己獨攬功勞。不信的話,你就去前線看看。”
崔興宇青筋爆突:“我是皇上親封的大將軍,樊將軍他不敢……”
“你還是大將軍嗎?將你連降兩級,給你如此羞辱的,正是你們的皇帝吧。”
“住口!”
崔興宇大怒,夏承先卻大喜,知道崔興宇被刺中了要害,所以才這般動怒。
果然,崔興宇沉默良久,似乎有所動搖。這時軍中又開始竊竊私語,崔興宇突然狠狠一抽馬鞭:“不要聽信敵人的謠言!我誓死效忠皇上!弟兄們,跟我殺去前線!”
一聲令下,部隊奮起。夏承先見獵物已經走入陷阱,暗暗一笑,密令南韶部隊佯裝不敵,慢慢撤退。
不多時,夏承先已經將崔興宇的部隊引至前線。即將出現在樊信部隊視野範圍之前,夏承先傳令下去:“散開!”
南韶部隊瞬間按照製定好的計劃四散撤離。
崔興宇懵然不知,依然率領部隊前進。
遠遠的這邊,趙瑄聽到崔興宇的喊聲,心下大喜,向樊信喊道:“樊將軍,你回頭看看吧,崔將軍已經帶兵來剿殺你了。”
樊信回頭,果然看到崔興宇的部隊正在逼近。他大驚失色,卻很快穩住心神:“你怎麽知道他是來剿賊還是來平叛的?”
趙瑄穩如泰山,智珠在握:“那我們就看著好了,等崔將軍殺過來,你再逃就晚了。”
樊信見趙瑄如此氣定神閑,慌亂之意越來越盛:“我早就料到崔興宇會圖謀不軌!來人,將作為人質的他父母斬於軍前,我看他還敢不敢造次!”
不消一會,部下就將兩位五花大綁的老人推了上來,任憑老人哭天喊地,拔出劍就要斬首。
趙瑄臉色一變,喝斥:“住手!禍不及家人,樊將軍這麽做,傷天害理,不怕遭天譴麽!”
樊信冷笑:“我縱橫沙場幾十年,從來不信什麽天理!給我殺!”
“興宇!我們的兒子!你要好好活著啊!”
在兩位老人的痛哭聲中,一片血光飛濺。
趙瑄來不及阻止,目睹兩顆頭顱滾落在地,沾滿塵土。泥濘的血液仿佛化為怨氣,從土地中漫延至趙瑄腳下,拔地而起,侵襲了他全身。
——放過我的兒子,放過阿瑄吧!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趙瑄的拳頭不禁越攥越緊,指節發白,嘴唇咬出血來,滿嘴腥苦。
而老人家最後的哭喊,也傳到了崔興宇的耳朵裏。
崔興宇撕心裂肺地喊叫:“爹——!娘——!”
深絕的惡痛如熊熊烈火燃燒爆裂,父母的慘死,如同壓垮一座城池的最後一片雪花,崔興宇心底對樊信的恨意升至極點,終於雙目充血,聲嘶力竭地叫道:“樊信!你害死我全家,毀我一生,我跟你拚了!”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趙爍與夏承先率軍從兩側夾擊,跟趙瑄、崔興宇一起,四麵包圍了敵軍。
樊信刹那間落入鐵桶般的軍陣之中,極為驚怒:“你們,你們這群叛賊!”心口一震,竟然大吐鮮血,跌落下馬。
脖間突然一涼,抵上了觀芸劍淩厲的劍鋒。
趙瑄握著劍,以王者之姿,居高臨下地睇向他:“樊將軍,承讓了。”
鳳鳴城之戰,趙瑄與夏承先合力上演了一出雙重反間計,不僅大獲全勝,殺死了樊信,還得崔興宇帶部隊來歸,可謂完美。
占領鳳鳴城後,趙瑄收到譚鶴鬆發來的急報。展信讀閉,他眉間倏一顫動,臉上是說不出的複雜神色。
“怎麽了,信上有什麽壞消息嗎?”宛如洲問他。
趙瑄沉吟一刻:“信上說,北崛軍隊攻打到太燕山了。翻過山就是京城,算算信在途中的時間,差不多現在快到京郊了。”
宛如洲喜出望外,家鄉的軍隊就是給力啊,關鍵時刻一點也不掉鏈子,真給她長臉!“這是好事呀!鳳鳴城往北也是京郊,我們兩軍一南一北包圍京城,勝利會師,多棒!你怎麽不高興呢?”
對了,等兩軍會師,沒準還能見到伏荒和大哥,二哥應該留在北崛幫老爺子料理朝政吧,不知道他們過得都好嗎?
趙瑄微笑著摸摸她的頭,神色卻帶著隱憂:“我們不能在鳳鳴城久留,必須立刻趕往京城,不能讓北崛軍隊搶占先機。”
宛如洲一時沒反應過來,停了停,卻猝然恍悟:“你是擔心,北崛軍隊會造反?”
“不得不防。”趙瑄神情凝肅,隨即見宛如洲一臉糾結,又對她笑開,“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防患未然而已,咱們走吧。”
宛如洲點點頭,頗為遺憾:“你打了勝仗,我本來打算請你吃烤肉呢,餐館位子都定好了,這麽快就要走,隻能取消了。”
“我的洲兒何時這般貼心了?”趙瑄親昵地捧起她的下巴,瞧著她打趣,“我好生歡喜啊。”
宛如洲一把拉開他的手:“何時不貼心了?倒是你,去了趟青樓,被鶯鶯燕燕們圍著獻殷勤,膨脹了吧,花言巧語更勝從前!”
趙瑄無辜地眨眼笑:“怎麽可能。那些鶯鶯燕燕,各個不如你漂亮,更不如你聰慧,哪會影響我分毫。”
宛如洲早就對他這個套路式的放電笑容免疫了,幹巴巴地“嗬嗬”一聲:“知道你堅貞不二了,走啦走啦。”
趙瑄拉起她的手,笑而不語地並肩走進陽光裏。
鳳鳴城的敗報與崔興宇的臨陣倒戈,同一時間抵達皇宮。
上朝之前,陸朗接到太監送來的密旨:“陸丞相,皇上身體不適,邀您去偏殿議事。”
“隻有我一人?”陸朗疑惑,但那太監不肯多言,陸朗擔憂皇帝的身體,便立刻趕到了偏殿。
然而,偏殿之中,隻有劉忠堂,和他的幾個貼身護衛。
陸朗四下張望,壓根沒有皇帝的影子,不禁疑雲叢生,頓足道:“劉尚書,皇上也喚你來了?”
劉忠堂坐在廟堂匾額投下的陰影之中,表情晦暗不明,幽深道:“不,是我邀請陸丞相您來的。”
陸朗暗暗預感不妙,正要轉身離去,卻見護衛們將偏殿的大門死死關閉。
“你們想幹什麽?”陸朗又驚又怒。
劉忠堂舉步向他走來,聲音中有了高昂的起伏:“陸朗,你為禍朝廷,不忠不義,使得叛黨四起,威脅皇權。今日老臣便代替皇上賜你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