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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大難不死

  “小洲!小洲!”


  譚星晚撕心裂肺地叫喊,聲音卻淹沒在敵軍越來越近的喊殺聲中。


  又一陣箭雨落下,射傷了她的手臂、小腿,她任血麻木地流著,知道自己已經孤身一人落入包圍圈中,無路可逃了。


  眼看著宛如洲掉入懸崖,消失無影,而敵人近在咫尺,她爆發出一陣悲慟憤怒,決心跟敵人同歸於盡。


  “我跟你們拚了!”


  突然號聲大作,另一支軍隊從四麵八方的山頭出現,如鋪霜湧雪般衝下來,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敵陣。


  是麟親王的部隊!譚星晚眼前一亮,歡喜若狂,頓時知道自己得救了。


  這個陣型是趙瑄早已操練過多次的,目的就是呈現圍攏之勢,將敵軍困於甕中。


  果不其然,敵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很快潰不成軍,頃刻間被殲滅。


  譚鶴鬆策馬而至,勒住韁繩,見到女兒滿身是傷,又驚又痛,即刻跳下馬扶起她:“晚兒,你怎麽受傷了!要不要緊?你為何會在這裏?”


  譚星晚沒有回答他,而是虛弱不堪地問道:“爹……殿下呢?”


  這時,趙瑄也策馬從兵陣中一躍而出,對譚星晚不期然的出現也大為詫異。他愕然一怔,即刻回頭喊:“大夫在哪,快來給星晚包紮傷口!”


  譚星晚突然像見到救星一般奔上,跪倒在趙瑄的馬前,淚流滿麵:“殿下,您快救救小洲!”


  趙瑄臉色一變,閃電般跳下馬:“如洲人呢?”


  譚星晚向來堅強,此刻卻泣不成聲:“我們發現了那個奸細,可是他搶了馬逃掉,然後敵軍突然出現,頻頻放箭,要致我們於死地。我被打掉了佩劍,小洲為了保護我,結果……”


  未等她全部說完,趙瑄的餘光瞥見山崖邊緣坍塌的雪印,驀然預感到發生了什麽。他猛地抓住譚星晚的肩膀,厲問:“結果什麽?”


  譚星晚嚇得發抖:“結果小洲她中箭,掉下了懸崖……”


  趙瑄腦中嗡地一炸。


  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他二話不說拔出觀芸劍,插進崖壁,作勢要攀下崖去。


  旁邊譚鶴鬆眼疾手快,拚死拉住他:“殿下切勿衝動!這寒冬時節,積雪不知深淺,一個不當心便會失足墜崖,您不能就這麽下去!”


  趙瑄的臉色比冰層還要陰冷,怒視譚鶴鬆:“你也知道失足墜崖可能會死人,卻不讓我救如洲上來?”


  譚鶴鬆道:“末將看過這一片的地圖,東南方向有一山穀道路可通往崖底,殿下何妨走大路去到崖底,再尋找宛姑娘,也更加安全。”


  趙瑄眉間一跳,狠狠甩開譚鶴鬆的手:“譚將軍,這是你頭一回對我說謊話吧。這一片的地圖我早就牢記在心,是有山穀道路通往崖底不假,但卻到達不了這裏正下的位置,即便去了,也不可能找到如洲。”


  譚星晚大驚失色,望向譚鶴鬆:“爹,你怎麽能……”


  譚鶴鬆當即單膝下跪,內疚地望著趙瑄道:“宛姑娘中了箭,又摔下山崖,即便當時未死,也會被崩塌的雪深深埋住,尋常人根本不可能生還。所以末將才想阻止殿下……其實殿下心中也明白,宛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隻因為您心地善良,又與宛姑娘情誼深厚,所以不願接受,才想著孤注一擲,不是嗎?”


  心中明白,卻不願接受……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如洲她真的已經遇難了嗎?

  趙瑄顫亂的視線偏向崖下。那深不見底的幽黑,仿佛野獸張開的巨口,刺痛他的視覺,又化為一把利劍,將他的胸口刺了個對穿。


  他胸口一震,險些咳出血來。


  譚星晚悲痛欲絕:“都是我不好,今天小洲來找殿下,我該把她留在將軍府的。”


  趙瑄心上一震:“你說她來找我?”


  “是,小洲沒見到殿下,聽我說殿下昨晚臉色很差,她便擔心殿下的身體,要回南韶部隊去拿藥……”


  原來如洲離開南韶部隊,是來找他的。


  懊悔與惱恨更加洶湧地吞噬了趙瑄。


  昨夜他明明都到了南韶部隊,卻因為賭氣和吃醋,不肯露麵。結果今天,如洲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本以為自己布下了一個完美的局,胸有成竹地等著那個奸細暴露,再將敵軍一網打盡。為什麽,竟會出了這麽大的紕漏,偏偏使得如洲遇難的紕漏?


  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即使要永遠跟她分開也好,隻要她能平安,他願意舍棄心底那蠢蠢欲動的感情。


  他是如此珍惜她,如此強烈地想要保護她,可為什麽,厄運還是不肯放過她?

  連最後一麵,都要殘忍地剝奪?

  趙瑄甩開譚鶴鬆的手,毅然道:“我不信如洲已經死了,我要去救她。”


  譚鶴鬆當即給他跪了下來,言辭切切:“宛姑娘為了殿下而犧牲,殿下便應化悲憤為力量,奮勇殺敵為她報仇,而不是無謂地犧牲自己。此處天寒地凍,宛姑娘如若遭遇不測,也會被白雪覆蓋,屍身不腐,可謂天葬。”


  趙瑄瞪著譚鶴鬆,嚴厲道:“在譚將軍眼裏,隻有我的命是命,旁人的便可以隨便犧牲了麽!”


  譚鶴鬆凝滯一瞬,便堅定道:“宛姑娘的性命固然寶貴,但是您的命,遠比任何人重要,您要守護這天下,斷斷不能為了區區一個女子而舍棄,連受傷都不行!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全軍將士,我們又該追隨誰去呢!”


  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是天下人的,你要為了他們而戰……這句話,趙瑄已經聽過太多次了,深深烙印在了他的體內。


  他一直,都背負著這樣的宿命在前行,不斷有忠心耿耿的人,為了他而付出了生命。


  那麽他,到底是在為誰而戰呢?父王、母親、慕大人?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


  到底是為了什麽在戰鬥呢?

  活著的這些人,每天都在為他而戰,那他也應該為他們每個人而戰。應該由他來保護別人,而不是要求別人為他犧牲。


  不然的話,他連自己戰鬥的意義都找不到了。


  此時此刻,他戰鬥的意義,就是救回那個一直陪伴著他,給他力量與鼓舞的女孩。從此以後,他想要好好保護她,再也不能弄丟她了。


  想通了這些,趙瑄驀然清醒。


  仿佛有一種灼熱的力量驅散了嚴寒,心底的陰霾悲慟一掃而空。


  他的眼眸熠熠明亮,毅然決然說道:“連一個人都守護不了的話,還談什麽守護天下?今天,我一定要救如洲,如果老天爺要我死在這裏,那我無話可說,但是我更相信我自己的信念。如果我對如洲見死不救,那才是自損陰德,自折命數!”


  譚鶴鬆被他灼灼之言震得一時愣住。“至少,讓部下去,殿下不必親自……”


  “我作的主張,自然由我親自來。”


  話音如斬釘截鐵。


  “我看過這一片的地形圖,你們走山路繞去下麵,等我找到如洲,就放一支赤焰,向你們報送位置。”


  言罷,趙瑄便義無反顧地攀著觀芸劍與崖壁上的突石、樹枝,下往崖底。


  譚星晚喜悅地含淚道:“殿下說的話,實在太好了。”


  鵝毛般的雪花紛揚飄下,如漫天破碎的水晶,閃爍點點光芒。


  然而再冷的雪,也無法抵過人心的熾熱溫度……


  山崖坡度極大,稍不留神便會跌落深淵,又覆蓋冰雪,難以摸清虛實。趙瑄艱難地下爬了十幾米,已經數次腳下踏空,幸好有觀芸劍做支撐,雖險象環生,好在有驚無險。


  冰雪的寒意侵透了趙瑄的鎧甲。陽光漸漸稀薄,被陰暗侵蝕,天地萬籟俱寂,仿佛將希望也一點點蠶食剝奪。


  他漸漸失去知覺,仍拚命咬緊牙關,憑著一股信念,竭盡全力往下攀,心急如焚地四處尋視。


  他不能,讓如洲死在這種地方,荒涼淒清,連陽光都照不到。她是那麽燦爛明媚的一個女孩,應該永遠都活在鮮花盛開的地方,絕對不是這裏,不能是這裏!


  直到鮮紅的血絲從唇邊漫出,溫熱了肌膚,趙瑄才發現自己將牙關咬出了血來。


  突然,視野中晃過一道微弱的光亮。起初他以為是雪光,隨即又閃了一下,並非是冰雪的銀白色,而是淡淡的琥珀色。


  他驀地意識到,這是獸骨的光亮!心中一陣鼓舞,那萬分之一的僥幸膨脹了起來。


  趙瑄立刻定睛望去,在東南方不遠之處,有一道彎曲的琥珀色物體,埋在雪堆之中,隻露出半截,若不仔細分辨,極有可能忽略。


  那是——玉鹿弓的光芒!是他送給如洲的那把玉鹿弓!


  刹那間,趙瑄歡喜若狂,激動不已,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迅速而小心地攀過去,站穩姿勢,雙手扒開雪堆。突然,他眼前一亮。


  宛如洲埋在雪中,昏迷不醒,雙唇發紫,麵龐完全失了血色,蒼白如雪,仿佛透明一般。


  “如洲!”


  趙瑄又是驚喜又是心痛,將她從雪堆中拉了出來。他擦拭掉她頭臉上的積雪,伸手到她鼻下,探到了微弱的氣息。


  她還活著!趙瑄不信鬼神,卻平生頭一次滿心感激上蒼,讓他找回了宛如洲。


  也是頭一次,他清晰明確地意識到,宛如洲對於他來說,重要到何種地步,讓他瘋狂至此,身與心,都與她緊緊相連,息息相關。


  他使勁搓她冰涼的手,不停嗬氣,急切呼喚:“如洲,快醒醒,你看看我,睜開眼睛看看我。”


  然而懷中宛如洲的身體紋絲不動,冰冷得像一具屍體。


  趙瑄心如刀絞,千般懊悔萬般震痛。


  他收緊手臂,抱著她站起來。反複在心中默念:“如洲,我們回去。你一定沒事的,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譚星晚俯在崖邊,焦急地往下看:“殿下怎麽還沒有上來,該不會……”


  “不許胡說!”譚鶴鬆一聲厲喝,將譚星晚嚇了一跳。


  她從未見過如此緊張氣憤到失態的父親,他擰緊眉頭,臉色難看,一副七孔噴火的樣子。


  “殿下實在太任性了!他怎麽可以這般不愛惜自己!”


  譚星晚聽譚鶴鬆言語憤恨,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父親這話錯了。殿下正是因為愛惜自己,才有共情,愛惜每一個部下。他甚至會為了一個小兵的死難過,可能在您眼裏,這是婦人之仁,但我認為,這恰恰是殿下最寶貴的君王氣度。眼中隻有天下而沒有小民的人,是不會成為仁君的。有著仁愛之心的殿下,才更有力量,也更有資格,取得最後的勝利。”


  譚鶴鬆一時被女兒反駁得啞口無言,張口結舌了半天,最終緩緩問出一句:“星晚,你告訴爹,你是不是還喜歡殿下?”


  譚星晚的臉一紅,直言道:“女兒一直都喜歡殿下,但知道殿下心中沒有我,便早已決心不再糾纏,尋找隻屬於女兒的那個真命天子。何況……殿下他已經心有所屬了。”


  譚鶴鬆驚怔:“是誰?”


  譚星晚苦澀地笑笑:“這次的事,父親還看不出來嗎?”


  譚鶴鬆愣愣發呆,瞬間恍悟,不禁哂笑著搖搖頭:“原來如此……罷了,罷了。”


  此時,譚星晚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那個奸細……”


  崖底一道火焰竄上天空,父女倆瞬間打了個激靈,齊齊望過去。


  見到那赤焰的同時,譚星晚大喜道:“是殿下放的信號!他一定找到小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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