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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使者

  {下卷桑楓如火空繚亂,崛川鹿鳴夢已遷}

  第四十四章使者(4394)


  天氣漸漸轉寒。趙瑄軍隊所駐紮的青川城,地處窪地,更是陰冷。


  幡旗卷著落葉,在城樓之上迎風飛舞,頗有一番肅殺的景象。


  宛如洲坐在爐邊,細細搖著團扇。見藥罐中熱氣蒸騰,發出咕咚咕咚的滾聲,她欣喜地放下團扇,關了爐火,手中墊上毛巾,將藥罐端了出來,小心地移步去廳堂。


  “北川的主力軍隊與我方交戰過後,已潰敗大半,主將受降,剩餘的殘兵散將,已不足為患,不日便可掃除。”


  聽譚鶴鬆匯報完軍情戰事,趙瑄頷首:“譚將軍有勞了,這一仗打得很漂亮。”


  譚鶴鬆抱拳:“末將萬死不辭。”


  趙瑄立刻說:“哎,可別再說‘萬死不辭’這種話,太不吉利。”


  這時,齊契掀起簾布:“殿下,您的藥,宛姑娘煎好了,在門外等著呢。”


  自從趙瑄取得立儲詔書,正式起兵以來,屬下們便不用再以“少爺”稱呼他,直接稱呼“殿下”了。


  趙瑄放下手中的地圖:“進來吧。”


  簾布吹進一股涼風,宛如洲抱著藥罐走了進來。


  見她穿得單薄,趙瑄立刻起身,拿起披風給她披上,蹙眉道:“等了多久?怎麽也不多穿點衣服。”


  宛如洲樂嗬嗬地放下藥罐和杯子:“沒等多久,我算好你們大約商議完了才來的。這才落幾個葉子哪叫冷啊,我們北崛這個季節,深山裏都開始飄雪了呢。”


  說著,她將湯藥倒進杯子,又打開一包用帕子包好的糖蓮子,拈了一顆放進湯藥裏:“驚蟄的解藥太苦,放一顆糖蓮子,你喝得更舒服些。”


  譚鶴鬆與近旁的李公瑾對視一眼。


  趙瑄笑著接過來,一飲而盡:“是夠苦的,好在明天喝完,我體內的餘毒就都能清了,你也不用再辛苦為我煎藥了。”


  “可不是嗎,我都快成你的隨侍醫女了,累死我了。”宛如洲揉了揉肩膀脖子。


  在南韶買到驚蟄的解藥之後,她不放心假手於人,一直親自負責給趙瑄煎藥。誰想到這煎藥是真不容易,每天一煎就是幾個時辰,還得隨時看著爐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


  自己攬的活,跪著也要幹完。好在趙瑄康複得快,軍醫看過,說餘毒已經基本清除,過幾天就可以停藥了。


  此刻的宛如洲,有一種苦盡甘來的解脫。


  譚鶴鬆起身:“殿下,末將還有事,先告辭了。”


  李公瑾也隨著告辭。


  “辛苦二位了。”趙瑄笑道。


  出了院子,譚鶴鬆邊走邊道:“公瑾先生也看出來了吧。”


  “看出了什麽?”李公瑾故作懵懂。


  譚鶴鬆皺眉:“你別打馬虎眼。你看宛姑娘對殿下,是不是有不同尋常的感情?”


  李公瑾哈哈一笑:“譚將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然而女兒家的心思,卻是你猜不透的,別亂猜了。”


  “殿下不會……想納了她吧?”譚鶴鬆憂慮道。


  “怎麽,譚將軍還想著讓星晚嫁給殿下?我勸你斷了這條心。”


  “為何?晚兒樣貌出眾,又有軍功,對殿下很是仰慕,完全是一對良配。”譚鶴鬆不悅。


  李公瑾捋了捋胡須,語重心長:“譚將軍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了。依我看,譚姑娘自己都已斷了對殿下的癡心念想,您就別再白費心神了。”


  譚鶴鬆大驚,斷然不相信:“什麽?這不可能,當初我說要將晚兒許配給殿下,晚兒可高興了!”


  李公瑾歎息,拍拍他的肩:“兒孫自有兒孫福,姻緣這等事,首先要有緣才行呐。”


  這時,一個士兵急趕來報:“報!北崛派使者來了!”


  趙瑄喝完藥,想起什麽,對宛如洲笑著說:“對了,我有件好東西給你。”


  一聽有禮物,宛如洲兩眼放光:“是什麽?”


  趙瑄從桌子下麵拿起一樣被玄布纏繞包裹的狹長之物。


  見這形狀,宛如洲起初有些納悶,但隨後趙瑄打開一角,她瞬間明白了,興奮地說:“是弓!”


  的確是一張玉鹿弓,弓身如彎月,飾以鎏金,十分精美。


  “我選了最名貴的鹿骨,近期軍務繁忙,花了半個月才做好。喜歡嗎?”趙瑄含笑問。


  宛如洲驚喜:“你親手做的?太厲害了吧,你又會做月餅,又會製弓,武功還高,做你的朋友壓力很大啊!”


  她喜悅地接過來,愛不釋手。弓身堅韌而輕巧,拉弓有力,弓弦張開後如同滿月,的確是把好弓。


  “你說過,最喜歡弓射,所以我想,這弓比憐風劍要更適合你。”趙瑄又指了指立在一旁的箭筒,“這一百枝箭,用胡木和鷹隼羽毛製成,跟前線將士使用的相同,是品質最好的箭支。”


  宛如洲心裏高興得不行,恨不得即刻就出去射幾箭。一聽到趙瑄提起憐風劍,她怔了怔,眨巴著眼睛問:“這次,不是別人挑剩下的才給我吧?”


  “什麽別人挑剩下的?我送你的東西,怎麽會先拿去給別人挑?”趙瑄迷惑,蹙起眉頭。


  宛如洲努嘴:“憐風劍,你不就是先讓星晚試,她用著不順手,你才給我的麽。”


  趙瑄想起當時的場景,恍然大悟。原來她那時好像賭著一口氣,是為了這茬。


  不過看宛如洲這股別扭的樣子,趙瑄心裏卻有點莫名的暗喜,說:“你再去問問星晚,我是為什麽請她試憐風劍的?因為我覺得那劍適合女孩子,正好她在身邊,就想作為參考,為的是送給你好不好。”


  宛如洲愣住,頓時臉紅,張口結舌地說:“是這樣啊?我、我誤會了……結果憐風劍遺失了,真是對不起。”


  誤會了,還誤會了這麽久!要是早知道憐風劍是趙瑄專門送給自己的,她能高興瘋,起碼能延壽個半年。


  趙瑄寬慰道:“沒事,當時差點連命都丟了,還怎麽顧得上劍。”


  “對了,我也有樣東西給你。”


  宛如洲忽然嬌俏一笑,從懷裏摸出一對金簽。


  趙瑄挑眉:“護身符?”


  宛如洲點點頭:“這叫魂守。上次經過的那座神廟,聽說靈驗得很,我就去找大師,給你求了金簽。這一對,由祈福人與受祝人各佩一枚,能保出入平安,長命百歲。”


  趙瑄接過來,掂了掂:“這個有趣,成雙成對,福澤加倍。要我看,比起雪琉璃,這種東西才更像定情信物,不是麽。”


  宛如洲的臉唰地一紅。看到趙瑄一臉壞笑,知道他又拿自己打趣,她氣得牙癢癢:“不要就還給我。”


  “我哪說不要了?”趙瑄趕緊把手舉高,不讓宛如洲搶回去。


  這時,急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譚鶴鬆又急又喜地來報:“殿下,北崛收到咱們跟南韶王的檄文,派了次世子完顏旻作為使者,前來找您商談結盟之事了!”


  “真的?太好了!”趙瑄大喜過望,將金簽放進貼身的內襟,立刻舉步出去迎接。


  宛如洲則渾身一僵。


  不是吧,北崛派來的使者,居然是二哥!要是在這裏碰上,她的身份可就要穿幫了!

  完顏旻穿著火紅的鬥篷,摘下兜帽之後,漆黑的秀發如流雲般披散下來,一張白皙清美的臉瞬間令四周生輝。


  在場眾人無不驚豔,暗暗發出讚歎,原來男子也可以長得這般美麗攝人。


  隻有站在不起眼角落、低頭假扮侍女的宛如洲不為所動。二哥的美貌她這十幾年早就看習慣了,甚至有些審美疲勞。


  畢竟,他和娜迦王後長得太像了,宛如洲對這張臉實在喜歡不起來。但完顏旻又實在是個溫柔的好人,所以此消彼長,宛如洲對二哥的好感度還是挺高的。


  完顏旻恭敬地俯下身子,揖手頓首,用北崛的節儀向趙瑄行禮:“北崛次世子完顏旻,參見趙瑄殿下。”


  趙瑄一直等著聽他如何稱呼自己。並沒有尊稱他為太孫,說明尚未認可,但卻加了殿下二字,也不失敬意,可謂滴水不漏。


  “完顏世子不必多禮。事先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趙瑄微微含笑道。


  完顏旻誠懇地致歉:“為免行蹤被朝廷察覺,沒有及時稟告,我才是要請殿下見諒。”


  趙瑄語意沉著:“既然世子極具誠意,也不必繞彎子,有何要求,盡可以開門見山地提。”


  完顏旻頓了頓,明眸一閃:“殿下果然天人之姿,氣度不凡,頗具帝王之氣,有合作的價值。”


  這是伏荒形容趙瑄的詞語,在完顏旻南下之前,完顏銘烈也曾私下說過:“那個趙瑄有點意思,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多大名堂。”


  趙瑄笑笑:“世子謬讚。”


  完顏旻於是清聲道:“北境之地,天居一方,地凍嚴寒,近百年來鮮少與大越交往,在四國之中本是相對獨立的地位。但近十幾年,大越朝廷愈發野心膨脹,蠻夷無道,與我北崛衝突加劇,邊境紛爭不止,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殿下此役能夠澄清寰宇,還北崛曾經的獨立與平靜,我們願意竭盡全力,襄助殿下完成大業。”


  說完,他抬頭望向趙瑄。趙瑄也正望著他,視線交會。


  二人不約而同牽起嘴角,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我早就確信,北崛一定會願意與我方結盟。”


  “太孫殿下睿智,我收到您的檄文時,便知您一定是值得效忠的明君。”


  雙方簽署的誓約書內容為,北崛出十萬精兵,由伏荒大將軍統領,南下出擊,與趙瑄的部隊一南一北包夾京城。待趙瑄登基,要廢除朝貢苛政,將崛川的管理權歸還北崛。


  完顏旻卷起誓約書,細心收起。又將一隻錦囊交給趙瑄:“這錦囊中,是我們王宮秘製的香豆,可以吸引北境蒼鷹,以作我們之間的信使。蒼鷹隻認這種香氣,可以長途飛行,越過崇山雪嶺,為一般的信鴿所不可比擬。”


  趙瑄掂了掂錦囊,道:“北崛竟有如此奇物,真是大開眼界了。”


  完顏旻舒朗一笑:“待太孫殿下龍禦天下,就有更多機會了解我們北崛了。”


  趙瑄也笑了笑:“那是自然。”


  完顏旻又稱不宜久留,推辭了晚宴,準備啟程返回北崛。


  走出院子,夏承先在小徑處攔住他,客氣地笑說:“完顏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完顏旻吃了一驚:“這位應當是夏世子了吧?聽說南韶第一個與太孫殿下結盟,真是沒有想到。先前……”他麵上露出幾分愧色,“先前我們兩國定好聯姻之事,卻因為小妹離家出走,不得不暫時擱置,我身為兄長,實在無顏麵對您。”


  “這個先不提了,說來話長……”夏承先幹笑,“我帶完顏世子去見一個人,請世子切莫聲張。”他心想,真要覺得無顏麵對,就幫我勸勸你妹吧。


  夏承先帶完顏銘烈去到一處偏僻的客房,拉開簾子:“就在裏麵,世子見了人就明白了。”


  完顏旻疑惑地走進去,眼角晃過一個身影,他猛地喝道:“是誰?”


  那身影忙不迭“噓”了一聲:“二哥,是我!”


  這女子聲音好生耳熟,竟還叫他二哥,難道是……


  完顏旻正疑惑,那身影輕手輕腳地來到他麵前。


  他又驚又喜:“洲兒?怎麽是你?”


  宛如洲巧笑倩兮:“說來話長。”然後將這一路的事情,去繁就簡地告訴了完顏旻。


  既然兩方已經合作,她計劃成功,就不再有隱瞞的必要。更何況,除了伏荒之外,二哥是她在北崛最信任之人。


  完顏旻滿臉的不可思議,許久才平複神情,感慨:“從未想到,洲兒你這般成長了。我想,伏將軍一定又高興又失落。”


  “伏荒?他有什麽可失落的。不需要再幫我跑前跑後,他該一身輕鬆才對吧。”宛如洲不以為然。


  完顏旻無奈地搖搖頭,意味深長道:“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做任何事,都以你為先,甚至勝過父王。如今,你身邊有其他人保護,他一定很寂寞。”


  “寂寞?別鬧了,哪跟哪啊。”宛如洲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拍拍完顏旻的肩,“那你幫我帶話給伏荒,告訴他我很好,讓他好好帶兵打仗,不要空虛寂寞。”


  完顏旻笑著點頭:“你放心。”


  說完,他忽然頓了頓,正色道,“洲兒,你為了北崛,才兵行險著,如今心願達成,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然而宛如洲一聽就堅決搖頭:“等趙瑄登基,兌現了承諾,我再回去。”


  還是這副倔強性子,這點倒是像極了父王。完顏旻無奈,腦中卻突然一閃,意識到了什麽:“洲兒,你不走,不是因為想跟夏世子在一起吧?”


  宛如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老實說:“不是。”


  完顏旻又問:“那,是為了太孫殿下嗎?”


  宛如洲一個激靈,一時無言以對,隻好說:“如果……他這次失敗,我們就功虧一簣了,所以,我得先留下來。”


  完顏旻心中已然明朗。


  他定定端詳著宛如洲,半晌,才不舍地開口:“那我走了。洲兒,你一定要保重。”


  “你也是,二哥。”宛如洲拉住他的手,眼眶泛紅地告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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