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那一腳正踹中了他的肋骨。


  蘇賀疼得當時臉色就變了,但是他沒法顧及,看到推門而入的他們立刻擺了擺手,隨後強硬地抱住了吳玉,在他耳邊不停地他的名字,吳玉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醫生和溫月白他們僵硬地站在門口,看到情況好轉才鬆了口氣,慢慢退了出去。


  蘇賀哄著吳玉睡著了才出來,那時候已經臉色很白了,醫生幫他看了下,給他止疼藥和化瘀片,蘇賀接了過來,突然就感到一種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的酸澀,他孤獨地站在門外,看著房間裏床上的背影,歎了口氣。


  蘇賀對醫生:“我以後每都會來。”


  醫生點頭:“好,那當然好,他好像也隻認得你了……”


  蘇賀心裏又是被紮得一疼,在這個情況下知道吳玉的愛有多深,他真的高興不起來。


  蘇賀拒絕了坐溫月白的車回去。


  他選擇了一個人慢慢地沿著路上往家走。


  也許是自己走的太慢了,或者是夜來的太快?

  他感到一陣寒風吹在身上,經過一家理發店,看到了一個老頭子還在賣冰糖葫蘆,走過去,拿出錢包買了全部,跟老頭子:“不早了,能回家了。”


  老頭子高胸拿著錢點頭,轉身走了。


  他提著一袋子冰糖葫蘆,忍不住笑了一下,久違的一點活躍。


  突然就心情好了起來。


  怕什麽,又有什麽好失落不安。


  誰都在努力地活。


  誰都在努力地活著。


  蘇賀快步往前走去,到了喬斂右家的門口,按了門鈴。


  管家來開了門,看著他:“這變了啊,快進來。”


  蘇賀笑:“嗯。”


  溫月白坐在風雨不進的客廳裏,看到了風塵仆仆歸來的蘇賀,見到他笑的微微眯起的眼睛,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坐。”


  蘇賀把袋子放在了茶幾上。


  溫月白放下書,伸手翻開,震驚地看了蘇賀一眼:“你買那麽多冰糖葫蘆。”


  蘇賀:“又不是沒孩子,還擔心吃不完?”


  溫月白哭笑不得:“孩子的牙要受不住了,不過他們開心,牙的問題就隻好以後再了。”


  溫月白讓管家把裝著冰糖葫蘆的袋子拿去孩子的房間給他們分了。


  蘇賀靠在沙發上,走了大半,這一歇下來,就兩個字,舒服。


  蘇賀閉了閉眼睛。


  溫月白走過去幫他熱了一杯牛奶放在了他的麵前。


  蘇賀話懶懶的:“謝謝啊。”


  溫月白笑:“客氣。”


  溫月白看著他:“分開的時候你挺厭世的樣子,我想知道是什麽讓你幾個時就活過來了?”


  蘇賀比劃了一下手指:“你不知道,一個人走路思考,非常有效果,尤其邊思考邊被冷風吹。”


  溫月白嘖了一聲:“我隻聽出了兩個字,淒慘。”


  蘇賀搖搖頭,“你一點也不溫柔。”


  “我又不是公主,學不會溫柔。”


  蘇賀嗬了一聲:“恐怕隻有喬斂右有證據反駁你了。”


  溫月白耳朵微紅了一片,“行了,快喝牛奶吧,不然涼了。”


  蘇賀也不調侃她了,畢竟始終是個女孩兒。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突然:“溫月白,越活,越覺得沒什麽過不去的……”


  溫月白微微一愣,隨後點點頭:“走出情緒坦然麵對,你就已經贏了。”


  蘇賀再次笑了,“喬斂右呢?”


  “他這陣子很累,現在在房間裏睡覺呢。”


  蘇賀:“他是不是賠了那個女人那一家子不少錢?”


  溫月白聞言,道:“我跟他去道歉了,雖然道歉沒什麽用,他們要了公司的股份,這件事就算了了。”


  “他們知道打官司鬧大了更沒用……因為吳玉的確精神有問題。”溫月白抬起頭,“但是我們也不會不把他們的痛苦放在眼裏,他們要股份,我們就給,畢竟人家失去了女兒,這是補償。”


  蘇賀沉默不語。


  溫月白看著蘇賀:“你知道的,吳玉是我的哥哥,他有事,我做妹妹的,就該管,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蘇賀聽不進去這個話:“你們公司的股份市值多少我心裏還是清楚的,更何況還會漲……老實,我就算把我手頭的整個公司給你們,也還不了。”


  “蘇賀。”溫月白蹙眉。


  蘇賀看著溫月白:“我是吳玉的伴侶,他出事,該我來管。”


  “可這件事很特殊,你不適合出麵。”


  溫月白歎了口氣:“你和吳玉比那些股份重要多了,你明不明白?”


  “何況……”溫月白垂了垂眸,“不瞞你,喬斂右想收回來,那家子加起來也鬥不過他一個。”


  溫月白:“那家子可以貪心,但是不可以妄為,喬斂右給的時候心裏也是早就有分寸的,這個事兒到他這裏就結束了,我們現在沒有談的必要了。”


  蘇賀撇了撇嘴:“你真強勢。”


  溫月白哭笑不得:“還不是因為你了要還,我不高興了。”


  “……”蘇賀不知道該什麽好,“我突然覺得世界又黑了。”


  溫月白無語。


  “我們欠你的,你欠喬斂右的。”蘇賀歎了口氣,盯著燈,又:“他欠我的,我可能也欠他的,嗯,這麽的話,喬斂右也是欠了你的,這真是一筆爛賬。”


  溫月白:“那就用一輩子的互相陪伴來還吧。”


  溫月白也靠著沙發,盯著那燈,忽然笑了:“蘇賀,從前我最不愛欠人,我懶得對別人好,也不指望別人對我好,但是現在……我感覺人隻有欠來欠去才能欠出感情。”


  “我喜歡欠喬斂右的。”溫月白。


  蘇賀做了一個手勢:“請你停止給我喂狗糧,秀恩愛。”


  他站了起來,“因為我太羨慕你們這種坦然的相處模式了。”


  “我走了。”


  溫月白:“外麵下雨了!”


  蘇賀擺了擺手:“我去跟管家要把傘,我得回家,給我的狗喂狗糧。”


  溫月白:“你沒空養就拿來給孩子養。”


  蘇賀一想,以後去醫院,估計還真有可能忽略掉狗,於是皺了皺眉,:“好,我想想。”


  溫月白看著蘇賀撐傘離開的背影,想到簾年這個傻子不要傘地衝進大雨裏,典型的偶像劇男主失戀情節,就站在雨裏,腦抽似的,淋到大雨停了為止,一切都沒有改變,還落了發燒咳嗽的病。


  而如今,時光已經走過了好幾年了,蘇賀此刻撐著傘在雨裏勇敢大步走,在這之前還買了好多冰糖葫蘆,這樣滑稽——你看,人是最擅長好好活著的存在,這一點高於其他動物。


  周望很生氣。


  溫月白一回頭就看到周望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房間裏出來,現在坐在沙發上,一臉的不爽,越來越有公子哥的模樣了,溫月白看著也不爽。


  “怎麽了?”


  周望:“我的初戀,沒有任何人支持我,如今徹底夭折了,姐,我真的,太討厭你了。”


  溫月白嗬了一聲,不以為意:“你討厭我也沒用啊。”


  周望看著溫月白:“你至少要來安慰安慰我!吳玉得到了一切,一切!現在他看起來更可憐了,於是你們就更愛他了……”


  溫月白無奈道:“你老跟吳玉比什麽。”


  周望:“他難道不是我的情敵嗎!”


  周望越想越鬱悶:“我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啊,蘇賀就……”


  溫月白:“別想了,蘇賀就算愛上你,那份愛也不會比他給吳玉的愛更炙熱赤誠,這就是已經愛過饒悲劇……你還年輕,期待你以後遇到更好的人。”


  周望近乎賭氣地落下三個字:“他最好。”


  溫月白不耐煩了:“你是不是想死?!”


  周望:“……不想。”


  “……”溫月白懶得搭理他,走上了樓梯還是要回頭,有個弟弟也是真的很麻煩,“明給我回去上課。”


  周望哦了一聲,抱住靠枕,低下了頭。


  於是第二,周望就被溫月白打包送出國了。


  他坐在飛機上,內心隻有四個字:他孤獨啊!

  早上六點。


  蘇賀被電話吵醒了。


  醫生在那邊:“蘇先生,你快來!吳玉受傷了……”


  蘇賀徹底清醒過來。


  他是穿著睡衣趕到醫院的,當他看到吳玉麵無表情靠在床上,伸出的手腕被紗布裹得牢牢的,似乎聽見動靜,抬起頭看向了他。


  蘇賀不敢想,吳玉居然割腕。


  四目相對。


  他問為什麽。


  吳玉嘴唇動了動:“我得償命。”


  蘇賀抹了把臉,突然一腳踹了床尾。


  吳玉被嚇到了,恐懼地看著蘇賀。


  “償命?”蘇賀感到可笑,“起源是我,該償命的人是我啊。”


  吳玉縮了縮脖子。


  蘇賀瞪著吳玉:“你根本就不想好起來是不是!你在逃避!你根本不肯麵對了!”


  吳玉低著頭。


  “以前的你去哪兒了——”蘇賀吼道。


  吳玉迷茫極了。


  眼前的人大吵大鬧,可是那幾個字連在一起,他卻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把他們隔絕了。


  哪怕身處在同一個空間,也沒辦法抵擋那道可怕的屏障。


  吳玉的手指顫抖了下,最後他選擇的是,縮進被窩抱住了自己,他沉寂在黑暗裏閉上了眼睛,選擇了不聞不問。


  也許是真的,一個靈魂已經被擊潰了——


  沒法拚湊完整了。


  再費力,感受到的也隻有疼。


  他不想疼。


  他不想再疼下去了。


  蘇賀默不作聲地淚流滿麵。


  他看著窗外逐漸明亮起來的,心裏難以言喻的悲愴,昨個下午好像才想通,不過一夜之間就又好像陷入絕境。


  蘇賀又覺得沒意思了。


  “你醒過來好不好?”他沙啞地哀求,“你不要睡著,也不要死,你睜開眼睛,看一看現在……它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恐怖。可是你如果睡著了,你如果死了,那你就親手把它變成了最恐怖的畫麵。”


  “難道你回國,就隻為要送給我這樣一幅畫嗎?”


  溫月白和喬斂右隨後也趕了過來。


  看到蘇賀站在病房裏一動不動,喬斂右走向了床邊,輕輕拉開了被子,吳玉已經睡著了。


  溫月白拉了拉蘇賀。


  蘇賀擺擺手,三字信口就來:“我沒事。”


  溫月白會信才有鬼。


  她拉著他走出了病房:“去吃個早飯,喬斂右在這兒守著。”


  蘇賀疲憊地嗯了一聲。


  有喬斂右在,他們都放心。


  坐在離醫院不遠的早餐店裏,蘇賀強迫自己喝了一碗粥。


  他得站穩了,他想。


  溫月白看著蘇賀瘦削的俊臉,眼睛有點發燙,這段感情已經把蘇賀和吳玉折磨成了什麽樣子了……


  溫月白突然替他們覺得累。


  吃完了早飯,他們就回去了。


  吳玉已經醒過來了,看到蘇賀就露出害怕的神情。


  蘇賀冷冷一笑,偏開了臉。


  “以後我就住在這裏。”蘇賀。


  溫月白點頭:“好,我去你家裏把狗接回去。”


  蘇賀掏出鑰匙遞給了溫月白,緩了口氣:“還好有你們。”


  “應該的。”


  溫月白握著車鑰匙,走向吳玉,看著吳玉:“不準再這樣了。”


  吳玉一點反應都沒櫻

  “走吧。”喬斂右。


  溫月白無奈點頭。


  蘇賀走過去把門關上,他回頭看向了吳玉:“你真是好樣兒的……算了,我陪著你,從今開始,我看你怎麽,怎麽自虐!”


  吳玉一聲不吭。


  怎麽呢,蘇賀就這麽看了吳玉一個多月。


  用了心,也不是沒有回報。


  吳玉的情緒被穩定下來了,開始依賴蘇賀了。


  他看見蘇賀就微笑,蘇賀讓他做什麽他都點頭,很乖,再也想不起來自己原本要幹什麽了。


  除了偶爾的噩夢來襲……令他後背生出冷汗,覺得自己好像不配活。


  但是一看蘇賀,他這種破碎的感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很留念。


  情況愈發好轉了。


  隻是誰也沒想到,那位失去了女兒的父親會突然出現。


  蘇賀隻不過轉頭去超市買了吳玉要吃的零食,再回去就看到病房裏已經亂成一團。


  醫生臉色難看地望著他:“這……”


  蘇賀在看到病床上似乎睡得很好的吳玉,眨了眨眼睛,在一旁的警察走向了他:“您是這位死者的家屬嗎?”


  死……什麽?

  蘇賀攥著袋子,遲鈍地轉頭看著警察。


  醫生:“他是,他是!”


  蘇賀忽然反應過來,走向了吳玉,他把袋子放在了床頭櫃上,然後坐在床邊,推了推吳玉,冷聲:“別睡了,嗯?我買了零食了,你明想去公園轉一轉?我答應了,我們偷偷出去,我帶你去玩兒,所以,你,你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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