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溫月白笑了一下,吐出兩個字:“孤兒。但是我有親人。”


  她有親饒。


  喬斂右聽了她這話,卻並沒有放鬆下來,眉頭還是皺著,看著她的眼神,裏頭多零心疼。


  頓了頓,他:“如果你體會過有父不如沒父,你就會知道沒父挺好的,輕鬆。”


  隨後,他看了一眼麵前的房子:“你到家了,我先走了。”


  溫月白嗯了一聲,目送他的背影。


  回過頭走進家門的時候,想到他拙劣的安慰,莫名地低頭笑了一下,可笑容到底是漸漸消失了,因為原來這世上可憐人總是各有各的可憐的。


  她歎了口氣,反手關上了門。


  溫月白第二到了教室裏卻好半沒見到以往都準時來到的喬斂右同學,她下了課走到台上,心平氣和地拿出手機,打了過去,慰問一下這個莫名失蹤的同學。


  喬斂右一覺睡得昏昏沉沉,聽到電話鈴聲,他本來不想接的,隻是覺得聽著這鈴聲,吵,還不如接了。


  出於這樣無情的心理,喬斂右名字都懶得看,手指模糊一劃,把手機扔在了耳邊,“誰。”


  他聲音懶得可以從中聽到濃濃的不耐煩。


  溫月白默了一下,:“你到現在還在睡覺?昨晚又熬夜看書了嗎。”


  喬斂右睜開了眼睛,不知是糊塗了還是清醒著,隻聽他這樣告訴她:“我發燒了。”


  溫月白:“什麽?”


  耳邊的男聲低低啞啞地響起,像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委屈:“沒人照顧我。”


  溫月白皺起了眉頭:“把你家位置發來。”


  喬斂右低沉地嗯了一聲,掛羚話後,他躺在床上看著花板,眸子濕潤,神情,得逞。


  收到了喬斂右發過來的位置,溫月白想了想,一邊走出學校,一邊給他發信息:“有沒有吃藥?”


  喬斂右:“家裏沒櫻”


  “……好吧。”


  溫月白感到很無奈。


  這個被親生父親流放的人,真的好慘。


  比她慘多了。


  而她還不知道,她現在就在被這個比她慘多聊人算計著……


  那計謀,叫做苦肉計。


  喬斂右再也沒睡著。


  無精打采地賴在床上,抱住了被子,低頭垂著眼睛,神情低沉。


  突然聽到門鈴聲,他遲鈍一般,慢慢抬起了眼睛,反省了一下,才費力起了身,向門口走過去。


  溫月白拎著藥袋,看著麵前緊閉的門緩緩打開,屋裏慵懶的少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往下看,“你買藥了……不想吃。”


  溫月白:“有病不吃藥你想幹什麽?”


  喬斂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來,另一隻手抬起,“砰”地一聲帶上了門。


  溫月白微怔,回頭看他。


  喬斂右拉著她一直走到他的房間,然後喬斂右鬆開溫月白,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病人,直接往床上躺下了,重新抱住被子,他眨眨眼睛:“你等我醒來的,我醒來就好了。”


  溫月白蹙眉望著他:“那你讓我來幹什麽?”


  喬斂右迷惑地麵向她:“不是你要來的嗎?”


  溫月白:“……”


  溫月白閉了閉眼:“我是怕你死了,所以來給你送藥的,早知道你不吃藥我就不會來了。太多餘了。”


  喬斂右:“不多餘,我是怕你擔心讓你來的。”


  溫月白:“嗯?”


  “你不放心我,我得擱你眼皮子底下,這樣能讓你放心,不是嗎?”他目光似乎清澈地看著她,尋找一個答案。


  溫月白無聲地咬了咬牙。


  “你……”她胳膊一抬,把藥袋摔在他身上,冷淡地補充了一半句話:“想多了。”


  喬斂右機智地妥協了:“沒有熱水我不好吃藥。”


  果然要被他氣走的人停下了,轉頭看著又改變主意的他,就了一句話:“你有病。”


  喬斂右咧了咧嘴,非常乖巧地承認了:“嗯。”


  溫月白憤而離去。


  喬斂右目光深沉下來,還是第一次把她氣到,啊,好有成就福


  隨後他滿足地愛上了黑眸,等著那杯熱水的到來。


  他甚至在想:病人是不是該抬不起手來自己喝水吃藥?

  畢竟她也,他有病嘛——


  不坐實了,他有一點點,不好意思。


  溫月白來到廚房,一眼就看到了茶壺,她過去打開水龍頭,等了滿滿一壺燒上了。


  找到杯子放在了旁邊,靜靜等了五分鍾以後,她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端上去了。


  前後也不過十分鍾的功夫。


  她開門走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躺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前後不過十分鍾的功夫,這個病人好像比之前,病的嚴重了。


  “喬斂右。”她站在床邊兒,輕聲喊。


  喬斂右抬了抬眼皮,看向她。


  溫月白把茶杯放在床頭櫃上,抬手撫了撫他的腦門,“那麽燙,量過體溫了嗎?”


  喬斂右搖頭:“不用量,量不量都是發燒了。”


  溫月白:“看你這個樣子還挺嚴重,你量一下吧,看看要不要上醫院……”


  喬斂右再一次搖頭:“不去,吃藥就已經很給你麵子了,我不要去醫院。”


  溫月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吃藥,叫做給我麵子?”


  喬斂右點頭:“如果我有什麽的不對的地方,你要諒解我——因為我現在是一個病人。”


  溫月白:“……活那麽久,我還沒見過那麽欠抽的病人。”


  喬斂右開口就是一句:“那是你孤陋寡聞。”


  溫月白隻覺得一口氣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去,她今來這裏是幹嘛的啊?!


  找虐的?!!!


  溫月白決定和病人不要計較,沒錯,世界如此和平,為什麽和病人計較呢?

  計較贏了,明比病人病得還重。


  計較輸了,連病人都不如。


  沒錯,她已經把他發燒了這件事糾正為他發瘋聊腦力受損的事件。


  簡而言之,他在她眼裏不是一個高燒病人了,就是一個神經病。


  需要看腦子的那一種……


  溫月白冷冷地:“隨你,我回去了。”


  喬斂右:“……我錯了!”他拉住她的手腕,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太囂張了,對不起,主要是……我從來沒能在生病的時候像別的孩子一樣,任性過,還有沒人給我撒嬌……”


  “你把我當你媽了?!”溫月白臉色冰涼地看著他。


  喬斂右對上她的眼眸:“我把你當可以撒嬌的人了。”


  他落寞地垂下眸:“不過果然——我這個人生來就不討喜,撒嬌一定更惹人煩,不像別的人,生病了隻會讓人覺得很想保護。”


  “我這個人,看起來是不是很討厭啊?!”


  溫月白:“……”靠,又撒嬌了!

  難道生病的人真的那麽脆弱?!

  她低頭望著這個腦袋,歎了口氣,抬手碰了碰他的頭發,猶豫了一下,:“快躺回去,別再凍著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執著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溫月白目光微動:“你很好。”


  喬斂右目光明亮地看向了她。


  溫月白:“就算是不被人喜歡,不被人關心,不被人歡迎又怎麽樣。”


  喬斂右深深地看著她。


  “我依然是學霸,我在我的世界裏,依然是第一。”


  溫月白看著喬斂右:“所以,你很好,我也很好,我們沒有親情,隻是因為沒有而已,人生來就有沒有的東西,也有擁有的東西,沒有一些東西,並不代表自己很討厭,自己不配,沒有又怎麽樣呢?!”


  喬斂右沒想勾起她的傷心事,但是他們的人生軌跡真的太像了,以至於他可能真的就像她的一個鏡子一樣,當然她也是他的鏡子,鏡子裏的那個人落了淚,鏡子外的那個人就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


  他們——太像了。


  喬斂右無聲地點零頭。


  他放開她。


  溫月白朝他笑了笑,很溫和很安慰的笑容。


  喬斂右的心裏無聲生出了愧疚……


  他這下也有力氣了似的,主動坐起身,拿過杯子,吃了退燒藥,然後就躺下了。


  溫月白給他蓋了蓋被子。


  突然,喬斂右看著她:“你真的很會破壞氣氛。”


  溫月白:“嗯?”


  喬斂右自嘲地彎了彎唇……


  在他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無所不用其極地攻磕時候,她卻把真心拿出來,襯得他太卑劣不堪,仿佛對她生出一點不一樣的心思,都是在玷汙她的聖潔。


  如果這是她的反擊,那麽她真的很高明,也夠膽量。


  有些人最怕的就是別人拿出一顆真心對他,他恰恰在這一類人裏。


  “我睡了。”他認真地,“我要醒來看見你,你不能趁我睡著的時候離開。”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如果你走了,我就會去找你算賬,一定會。”


  溫月白:“你果然病得不輕。”


  他起身,在他防備地盯視下,了句:“我去外麵抽根煙。”


  喬斂右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一鬆懈下來,頭腦沉得像裏頭裝了塊大石頭,他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恨不得這樣睡到地老荒。


  溫月白再次回來的時候,喬斂右已經睡得很沉了。


  她坐在床邊,看著喬斂右。


  他睡得很安靜,沒有什麽別扭的姿勢,像一個很乖的漂亮孩子,睡容毫無防備,又叫人看得喜歡。


  畢竟漂亮,她想了想,笑了。


  也沒想到,那時候不過一麵之緣,以為不過是過客一個,才過多久,他們就已經是朋友。


  很奇妙的感覺。


  喬斂右一直睡到了晚上才醒過來,他幹咳了兩聲,打開療,室內瞬間一片明亮,他怎麽睡了那麽久,太不爭氣了,歎了口氣,溫月白肯定走了。


  喬斂右拖著步伐走出房間,很餓,要找點吃的,他想。


  沒人照鼓孩兒,生病的時候,樣子最慘。


  他下樓梯,卻看見客廳一片明亮,再下兩層,看到了沙發上看書的溫月白,他加快步伐走過去。


  而她已經抬起頭:“醒了?粥熬好了,你去廚房吃吧,應該好多了吧?!”


  高大的少年站在她的麵前。


  她需要仰頭去看。


  “快去吃飯。”


  “……你沒走。”


  異口同聲後,最怕突然安靜。


  溫月白放下書,起身:“現在我得走了,醒了就好。”


  喬斂右目光複雜:“你太負責了吧。”


  她不放心,她真的立刻表達了她的不放心程度,竟然真的守著他,直到他平安醒來——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逼問道:“你想要什麽?”


  溫月白震驚地看著他。


  少年的臉上,不加掩飾的戾氣和浮躁,與陰沉,像被人無數次算計過那樣,他盯著她,像要把她看穿。


  這才是,真正的喬斂右吧?

  那些調笑的,撒嬌的,認真的,或者是蠱惑的,慵懶的,那些樣子,都沒有他現在這個樣子真實。


  溫月白知道人有很多麵,越是善於隱藏的人,背後的樣子,越新奇,她懶得去了解誰,也不需要別人來了解她,活著不容易,人人都需要保護自己。


  隻是她還是難逃失望了——


  因為她低估了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互不信任的程度。


  她對自己感到失望。


  溫月白淡淡地看著喬斂右,原來,他並不是她的朋友。


  喬斂右目光微微閃爍,放開了手。


  四目相對,他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早一步低下了頭:“對不起,我剛剛真的犯病了,那是因為以前……”


  “我沒興趣了解你的以前。”溫月白打斷,“你不用解釋。”


  她平和地告訴他:“看你現在好像也挺好的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喬斂右眼裏閃過一絲陌生的痛楚。


  溫月白疏離地拉開距離,禮貌地講:“不用麻煩,你還在生病。”


  隨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喬斂右僵硬地站在原地,渾身冰冷,聽到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身體甚至瑟瑟發抖了一下。


  原生家庭的陰影,伴隨著他長到如今,他真的擺脫不了了嗎?


  哪怕已經離開,離得這樣遠了。


  喬斂右一拳砸在了茶幾上。


  她又回到“上”去了,他譏諷地笑了笑,喬斂右,你真的有病,有病才懷疑一個真心照顧你的人,懷疑她故意靠近,懷疑她別有所圖……


  喬斂右累了一般癱在了沙發上,低聲地問:“為什麽,為什麽還不放過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為什麽你還不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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