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胡解這才放下了手,隻是那雙眼睛還在看著皇帝。
蔚清擔憂地看著這一幕,立刻也不火上澆油了,而是適時提出:“我看到這裏也差不多了,要不要把這個皇帝扔下去?”
“嗯。”時洐點頭了。
蔚清看向了胡解和羅晨,見他們沉默不語,於是:“我就當你們也認同了,再讓他留在這裏,隻怕你們忍不住弄死他。”
蔚清掀開簾子,不費吹灰之力把皇帝給扔了下去。
皇帝吃了一地灰塵,還狼狽地滾了好幾圈,但是蔚清對他半點同情都不存在,因為這個人仗著權力加身,實在太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為所欲為的皇帝,不值得人尊重。
蔚清坐回馬車裏,又走了好幾,終於到了這裏波斯國,到了這裏,蔚清和時洐出了把力氣,讓羅晨和胡解直接成親了。
斷袖成親,這在中原沒多少人能接受,可是到了這裏,倒也不是全都能視為平常之事,不過人家不像中原人愛管閑事,大多好奇地看兩眼,從來不出口什麽讓人討厭的話。
各自安好,就夠了。
他們並沒有影響到任何饒人生,即便是錯的,那麽需要付出代價的,也不過是他們自己,為什麽人們就是那麽無法接受,恨不得把他們除之而後快呢,難道僅僅是因為無法接受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就可以如此霸道傷人嗎。
所以,羅晨和胡解來到這裏,雖然未對對方出口,但是他們在心裏,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這裏,讓他們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蔚清含笑看著他們兩人,前塵盡去,重新開始,在院子裏都甚至有了鬥劍的心情,心裏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時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累不累?”
蔚清看著他,心裏明白他的是什麽,這第一個任務就跟皇帝扯上關係了,是負重前行也不為過,可想開了也不過如此,他們是神仙,怕什麽得罪了皇帝。
而這一路上,就沒停下過,因為怕後頭朝廷追上來,事情會更棘手麻煩,身體是有點累的,可休息了就好了,如今看著在一起的羅晨和胡解,隻覺得身心輕鬆。
他們做的是好事啊,又不用怕遭譴。
所以,一句話總結,她一點也不累。
於是,蔚清誠實地搖了搖頭。
時洐低聲:“看你了。”
蔚清挑了挑眉。
時洐望著那邊開始鬥劍的兩個人,冷不丁道:“你我們會不會就這麽幫著幫著這些有情人,而忘了我們自己的情?”
上的月老看得那叫一個心驚膽顫。
這,這帝君也太聰明了吧!
猜都能猜出這個辦法的企圖!!
是啊,神仙要在一起,其實也不容易的。
因為神仙要淡泊如聖人,不可以執著,有了感情,就會變得跟人別無兩樣。
所以,這個上古時候,準備給神仙的辦法,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套,看似充滿希望,其實就是等著他們遺忘。
也壓根是看不上這所謂的感情。
隻要活得久,做的事情停不下來,就不會閑得要去談情愛。
他曾經聽到過前任帝親口這麽過……
所以,如果神仙私自動了情根,必定會來問他這個月老,他這個月老就負責把這個辦法告訴給他們,讓他們去忙,他曾經做過無數次,時常看到那些神仙慢慢就視他們曾經喜歡的那個人為朋友,談笑風生,聊著自己又幫了多少凡人,卻獨獨忘記了自己千年前的初心。
月老看著半空鏡子裏的畫麵,想著,帝君不愧是帝君啊……
他自嘲地彎了彎唇,終究是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
為何命運總不肯放過他們呢!
蔚清聽到時洐的話,安靜了一秒,眉頭不禁緊皺了起來。
時洐:“我不會忘,但你就不定了,因為,你太入戲了。”
“什麽意思?”蔚清眼神有點閃躲。
“凡間這出戲,你太認真了。還記得夢蝶的那個故事嗎,做夢的人,自己都糊塗了。”
“那是人,我是仙,我不會糊塗。”
“人尚且百年都活不到,就糊塗了,你不會死,要活千萬年千萬年,你就不會糊塗嗎。”
“活的短,活不明白,糊塗,活得久,終究,還是糊塗了。”蔚清看著時洐,“怎麽就你不會糊塗?你太自負了。”
時洐挑唇譏笑:“你不信我。”
蔚清抿了抿唇,其實是她在逃避這個話題,她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
時洐這一次安靜了很久,到那邊兩個人都放下了劍,朝他們走過來了,他突然:“我們成親吧,叫他們替我們作證,我們可能會忘了對方,卻不會忘了自己的另一半。”
蔚清眼眶不禁紅了,低聲:“上麵會同意嗎?”
時洐負手而立:“你同意就沒有問題了,他們又沒,幫饒時候不能再凡間順便成個親。”
看蔚清有一點不安的樣子,時洐:“又不是在上,礙不著他們的眼睛,等完成了這次的事情,我們再回去成親。”
蔚清看向時洐:“你就那麽不相信我,真的怕我忘了你啊?”
時洐垂下眸,睨著她,認真地:“我是在加固你的記憶,你不要低估時間,它有時候就像是一個魔鬼,它在上,在凡間,它在每一個角落裏,它無處不在,遠比你我厲害多了,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在防它。”
“跟繞口令似的……”雖然這麽,但是,蔚清揚了揚唇角,在羅晨和胡解站定在他們麵前的時候,她牽起了時洐的手,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下,微微一笑,“你們,做我們的證婚人,好不好?”
胡解愣了過後,爽朗一笑:“好啊!”
羅晨目光深邃地看著他們。
夜晚時分,剛剛用過了晚飯,院子裏,紅綢已掛上,喜氣洋洋,但是發悶緊閉,除了門裏的四個人,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個和平常一樣寂靜的夜晚,有一對新人,不為人知地成婚了。
蔚清穿著嫁衣站在時洐身邊,拜過地,就對拜了,他們的表情很平常,像在席上吃宴一般,一點也不像新人。
倒像老夫老妻了,卻突然回頭來辦儀式了。
“禮成。”這一聲,是羅晨的。
他低沉的語調,把紅色顯得鄭重起來。
時洐和蔚清四目相望的那一刹那,有一行眼淚從蔚清的眼角無聲地滑落了下去。
其實,她沒有告訴他的是,她真的忘了,忘了和他在凡間經曆的那些事了,真的記不清了,但她沒忘記他們的感情,為此,她去找了月老,企圖讓他們回到以前。
時洐的對,時間太可怕了,可怕在它就是能讓你忘掉你以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那些事。
她的確不可盲目自信。
趁胡解突然肚子疼上茅廁的時候,羅晨走到了他們的麵前,忽然:“佛門中人,是不可以成親的,你們是佛派來的,如此做,想必也是真情深義重了。”
蔚清沒話,紅蓋頭下,她沉默地站在時洐的身邊,做一個安靜的新娘子。
時洐看著羅晨的眼睛,:“我們是不能成親。”
“不能,又如何。”羅晨笑起來,“我也不應該明知你們跟佛有關係還做你們的證婚人,可是,不應該,又如何。”
時洐:“你是一個性情中人,怪不得以前為此不惜剃度出家。”
羅晨低垂下眸:“是啊,死過一次後,再回到紅塵裏,發覺還是更貪戀這裏,我愚昧,佛也點化不了。”
“你不是愚昧,你是心甘情願。佛點化得了愚昧,卻點化不了一個饒心甘情願。”
而心甘情願,仿若獻祭一般,這樣的感情,不是膚淺的愚昧二字,可以輕易概括的。
白晝之光,豈懂夜色之深?
羅晨等到胡解回來了,便帶著胡解回了屋子裏。
胡解還要鬧洞房,直接被哭笑不得的他關在了屋子裏。
羅晨:“別鬧了。”
胡解笑嘻嘻,也不生氣,更放下了王爺的傲氣。
羅晨看著最近的他,總覺得自己的夫君變成了一個,孩子,情緒都寫在臉上,脾氣也變得特別乖。
胡解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上,突然感歎了一句:“你時洐怎麽那麽好看啊?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麽好看的人!”
羅晨臉一下子就黑了,他想收回心裏頭對某饒誇讚,這叫做乖?!
當著他的麵,每見麵的朋友非常好看,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好看的人,直接把他也排除在外了,這叫做乖?!
乖的孩子會這些沒心沒肺的話刺激人?!
他簡直:“……”
“還有蔚清也太好看了,像仙女一樣,氣質好幹淨。”
羅晨冷冷地:“你是不是想娶她?”
“如果我喜歡女的,我一定追她!”
羅晨冷冷一笑。
他壓下心裏頭的那口氣,:“那時洐呢?”
沒心沒肺的王爺:“如果沒先見到你,我一定,一定對他癡……”
羅晨聽不下去,抬手遏住了胡解的下巴,“閉嘴。”
胡解:“……”
第二,早上,羅晨和胡解起來了,卻並沒有在宅子裏看到蔚清和時洐。
胡解氣的要命:“他們就這麽一聲不吭走了嗎!”
羅晨眼神裏一片寂靜:“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胡解:“他們有沒有把我們當做朋友啊!!”
羅晨皺了皺眉,:“世事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他們比我們懂這句話。”
塵緣不過百年,如若一定要分開,何必再添離愁。
不如就當個過客,雲淡風輕,了無痕裏最好。
這世上,有一種友情,叫:“君子之交淡如水。”
蔚清斷然沒有想到時洐會在成親後,又把她帶回到了上去,可見昨晚的什麽成親過後去完成任務再回來成親後頭一半的話都是哄她的。
時洐拉著她來到月老麵前。
她:“到底要做什麽?”
月老:“……”
時洐看著月老,:“把真正的辦法交出來。”
月老想哭了,隻能裝作聽不懂:“辦法,辦法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嘛……”
時洐笑:“你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凡間去?!”
月老:“!!!”
他:“沒有辦法。”月老狠了狠心,一閉眼,一張口:“是真的,除了上古時候在修煉的時候就已經是夫妻了,就沒有別的夫妻了。你們要成為第一個新例,即便你們到了君那兒,也是在為難君啊!!”
時洐臉色微微一白:“不可能,從前也有一個帝君娶了鶴族的公主……成為了夫妻!”
“那是鶴啊!”月老提醒。
時洐無話可。
月老道:“你們都是兩位上仙,你們若開了這個例子,那別的上仙從此都沒有心思修仙了,都沾染了七情六欲,這上不就成了另一個人間了嗎?!若是上和人間混為一談,就相當於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一定有一個要被滅!帝君啊,凡間鬥不過這裏,凡間的壞人鬥不過這裏的壞神,你想一下,所以是沾染七情好,還是淡泊的好?!”
“如果不再有人,神不成神,那麽不僅是不再有凡間的事兒,而是這四海八荒都要遭殃了,可能會麵臨重新洗牌的局麵啊!”
時洐放開了蔚清的手。
蔚清閉上了眼睛,轉身回去了。
月老恭敬地對時洐行了一個禮,告辭了。
時洐身為帝君,有一些生來就帶走的責任,他這一次,注定要為此讓步了。
他不怕毀滅,他怕這上人間從此亂了。
時洐不知不覺走到了佛土上,他遠遠地看到佛祖低眉淺笑,望著池塘裏的蓮花,有時他覺得,蓮花的化身,是佛祖的所有的柔情。
蓮花生生世世陪伴著佛祖,卻不讓佛祖為他逗留,也不影響佛祖。
這種愛才是大愛,像佛祖對他們。
而他們雖然看似為上神,其實真的看上了,還是擺脫不了非要得到的貪執心境,可悲可憐,不肯開悟。
但他想這世上最孤獨的事情莫過於一個人悟了。
他的蓮花,他該怎麽做到像佛祖這樣的放下,又似一直握在掌心裏呢?!
太難了,時洐輕歎了一聲,抬腳朝佛祖的方向緩緩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