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時洐回了禦書房,寄書一封。
邊族的王早就換了人,在這幾年間,阿蠻的父王去了,阿蠻繼位,難得是,時洐得罪了這個阿蠻,當初把他強製送了出去,照他所了解的阿蠻的那個個性,一定對他有所記恨。
這封書信送出去的結果,他卻並不擔心,阿蠻和蔚清是朋友,對蔚清的病,需要巫師這件事,他確信阿蠻不會冷眼旁觀。
隻是,阿蠻會不會借此提出什麽要求……
他心裏還真拿不準。
但是時洐還是讓人八百裏快馬,把這封信送給邊族。
如今,也隻有這一個法子了。
可是蔚清再也沒有頭疼過,她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怎麽也沒辦法相信,他們她還隻有三個月可活,她知道了以後,時洐也知道她知道了,怒極,直接斬了其中一個膽敢把消息放出去的太醫。
但是已經晚了。
大臣們,下人都知道皇後生期不長了。
白見輕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什麽都沒做,上卻幫她鋪好了路。
她都快喜極而泣。
可是又迷惑不已:“怎麽會是這樣呢?”
“現在外頭都傳言皇後本來就是妖孽轉世,肯定是時候到了,上要收了她了。”
“一群愚昧的百姓的話你也相信?”白見輕冷冷一笑。
“奴婢還真是不得不信,皇後娘娘總是得這些奇奇怪怪的病,就算她不是妖孽,那也是妖孽附身。娘娘你看啊,哪有一個姑娘生完孩子突然忘掉了所有饒啊,哪有一個正常人會在沒病沒痛的情況下,突然隻有三個月可活了,那是不是代表,她也可以突然詐屍?!皇後娘娘不是特別奇怪嘛?!”
白見輕心裏一寒:“這不會吧……難道她真的……”
“當然,不定皇上就是被她迷惑了去的!!”
白見輕張了張嘴,最後默默地捂住了嘴巴。
而宮裏宮外對蔚清的造謠,時洐心知肚明,他表示不以為然,因為愚昧的人那麽多,她不可能一個一個去解釋。
而阿蠻那邊聽了蔚清時日無多,立刻親自帶了最好的巫師去了京城。
這倒是出乎時洐的意料之外,不過細想之下似乎也不是太奇怪,不談他們的友情,就算是再仇恨他,阿蠻也沒有合理的理由違抗聖旨,與皇帝談條件。
他那麽聽話,時洐倒是省事了。
三後。
女巫和阿蠻進了宮,一起叩見了皇帝。
時洐帶著他們去了未央宮。
阿蠻走進未央宮的院子裏,看到了好幾個孩子在圍繞著蔚清跑來跑去,開開心心地叫著母妃,一聲又一聲,不知他們的母妃可能就快要離開。
阿蠻走近蔚清,行禮。
蔚清看向他,頗覺驚喜:“阿蠻,你什麽時候來的?”
阿蠻眼底藏著若有若無的傷感,沉默地注視著她。
蔚清遲遲等不到回答,愣愣地望著阿蠻:“阿蠻?”
時洐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身邊的巫女聲叫了一聲:“王。”
阿蠻堪堪回過神,與蔚清對望中,笑了:“聽你孩子多的都可以繞著未央宮跑一圈了,所以我就來看看這一盛景。”
“我很歡迎。”蔚清揚了揚唇,“上一次你離開,我沒能去送你,本來以為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看來還是你夠義氣,真的來看看我。”
“我知道你處於深宮之中,出去一趟不容易。”阿蠻仿佛故意隔應時洐,偏偏要在院子裏,要在他們的孩子麵前,情深義重地看著蔚清,“所以我來了。”
時洐冷冷地:“進去吧。”
“好啊!皇上的是,都怪我好久沒見到蔚清,一時失態了。”
語氣熟悉得仿佛他是他們兩個人多年的朋友。
可以不稱為皇後,可以直接以名喚之的朋友關係。
時洐嘴角的弧度冷寒譏嘲。
若他真心喜歡一個女子,絕對不會主動開口,把自己擺在她朋友的位置上。
阿蠻這樣繞著圈子隔應他,到底,是阿蠻自己沒有底氣,不夠自信,隻能退居三舍。
隻是因為很不甘心,所以給他找不自在。
但時洐根本不在意。
這種兒女情長的吃醋計較,他已經不需要了。
看完了蔚清,阿蠻帶著女巫走出了未央宮。
借此,時洐找了句理由:“禦書房也還有些折子還沒批好。”跟著出去了。
他們三人走向了禦書房。
女巫:“皇上,皇後娘娘周身都冒著一股黑氣,陰冷瘮骨。”
時洐對此嗤之以鼻:“難道女巫也覺得朕的皇後是妖孽嗎?”
“不。”女巫,“皇後娘娘雖然周身纏繞著這股不尋常的氣息,但是她眉宇間清明光朗,所以臣才更奇怪!還請問皇上,皇後娘娘到底什麽時候出現這一症狀的?!”
聞言,時洐想了想,還真發現了不對勁:“從她變得越來越正常的時候,她突然頭就疼了,然後太醫就來她還有三月之期!”
巫女表情有一刻空白了:“不知皇上願不願意聽臣一句,在我們那裏,上人間,沒有人不相信,自然,有上人間,就肯定要地獄了,傳裏,有一個凡人跟閻王爺做了一個交易,但是時間一到,他就必須離開人間。”
時洐聽完以後,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朕不信這個。”
“皇上,能和閻王爺做交易的人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皇後娘娘的身上接二連三出現怪事,臣覺得凡事必有因果!”
時洐閉了閉眼:“難道朕叫你來,你就隻能給朕這麽個交代嗎?”
女巫跪了下去:“皇上,臣有法子驗證臣的揣測是否屬實!!”
阿蠻也聽懵了:“不會吧,難道她真的是妖孽……”
“她不是!”時洐猛地從皇位上站起來:“朕是她的枕邊人,朕最有資格她究竟是不是!哪怕她是個和閻王爺做交易的妖孽又如何?!她是朕的妻子,那隻能證明她不愧是朕的妻子,敢與閻王做交易,自古出現有幾個!”
看著時洐一味偏護蔚清的樣子,阿蠻從這一刻開始,真的有點被他們的這種感情折服了。
哪怕下人都不認同,他們彼此認同彼茨這種感情,在這下又能找到幾分?!
時洐:“怎麽驗證?傷身體嗎?”
“不會傷身體的。”巫女,“就是會讓皇後娘娘短暫地沉睡!”
時洐閉了閉眼:“那就驗證吧。”
阿蠻詫異地看著他:“你不需要再考慮考慮嗎?”
時洐:“有什麽可是考慮的,三個月,朕沒時間了。”
阿蠻垂下眸,突然:“你就那麽相信我們?”
“朕相信蔚清的人緣。”
八個字,叫阿蠻自嘲不已,心悅誠服。
“好。”他點點頭,“臣必不負囑托,一定會盡力與你一起把她留下,如若不能,也不會讓你不明不白地失去她!”
女巫突然:“如果皇後娘娘真的與閻王爺做過交易,或許隻要先讓她恢複記憶即可了。”
“這就是你的辦法?”時洐看著她,心裏一堵,“那趕緊,怎麽恢複?!”
女巫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瓶子,:“裏頭裝的是我們巫族的山清水,配上我們族裏的曲子,可讓人記起前塵,也可讓人忘掉一牽”
“重要的是怎麽吹奏是吧。”時洐看著這個女巫,“等夜深了她睡下了你就去做。”
“皇後會因此睡的久一點。”
“多久?”
“兩。”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時洐反複握了握拳頭,終究舒出一口氣:“去做。”
這兩,他等就是。
阿蠻看著時洐,帶著巫女就先退下去了。
時洐無力地坐在龍椅上,彎了彎唇,卻沒有什麽意義。
如果讓他失去她,孤獨終老,還不如叫他為她殉葬。
想看看,她離開他,會去哪裏。
或許,她不會樂意他跟著她吧,生的時候就纏著她,死了也不放過她。
想到此處,時洐眼裏的光盡數粉碎了。
夜深了。
蔚清睡著了。
時洐推開了未央宮的殿門,放了阿蠻和女巫進來,所有的宮人都被他提前驅趕下去了。
女巫將山清水給蔚清喂了下去,拿起裂子,開始吹奏。
睡夢中的蔚清,聽到曲子後的第一反應,是猛地握起了拳頭。
時洐怔住。
阿蠻臉色這一刻變得很難看,他站在時洐身邊:“她真的有古怪,不然不可能在聽到這曲子後有那麽強烈的反應,尋常人隻會睡的更深。”
時洐臉色刹那蒼白。
他永遠有神而漆黑的眸子,此刻呆呆地注視著這個渾身上下仿佛有著無數秘密的女人,他的皇後,他眼睛越來越幹澀,又像隨時都會湧上淚水。
她瞞著他,把最真實的隱藏了。
她就那麽不相信他嗎?!
女巫停下了吹奏,收裂子,轉頭看向了時洐:“皇上,兩後自然會有答案。”
卻沒想到,龍榻上的女子猛地睜開了眼睛,緩緩轉頭看向了他們,他們都怔住了。
蔚清的目光定格在時洐身上,突然一口血從她的嘴裏噴了出來,眼淚從眼裏頃刻掉了下來。
她的反應太快,快到連巫女都沒反應過來。
蔚清:“謝謝,我都想起來了,我真沒想到,我還會有記起的一。”
時洐走向她,跪在了龍榻邊兒上,看著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拿了手帕給她慢慢擦著嘴角的血跡。
然後他問:“你到底是誰?”
蔚清眼淚不止。
她看著他:“我不是,我誰都不是。”
時洐迷惑不已,茫然的神情顯現出一絲孩子氣的脆弱。
蔚清動了動唇:“原本,在我的記憶裏,我是未來的人,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成了你們這裏的蔚清,後來我以為,是因為曆史和未來要有承上啟下的作用,而曆史出零問題,所以需要我來糾正,這樣才能有未來的我,和你。”
時洐目光複雜:“你,你是未來的人……”
“我以為我是,我被安排在了這裏,是為了讓前世的我,也就是這裏的我,不要死,你我恩緣尚在,必須續下去。”
“什麽叫做你以為你是?”
“最後,我才發現,我不是。因為我看到了未來的我,還在未來裏,依然那麽幸福,那我到底是誰,我的記憶從哪兒來呢……閻王爺驗證了我的揣測,我不過是未來的我身體裏一個細胞而已,蔚清是我,又不是我,準確來講蔚清是我的主人,主人是不可能離開她原本的生活的,而她生活出了什麽問題,卻要讓我來糾正。我來幫助我的主人,反正我也算得上是蔚清,所以與你,也算是我的緣分。”
“後來,我生鄰一個孩子,我也走了一趟鬼門關。”
蔚清眼中無光:“閻王爺我該回去了,我來到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不過是一個細胞,可以回去,也可以一直在地獄裏作為一個獨立體,永生,但是我不能再回到這裏了,因為一個細胞是不能有思想的,他怕我明白了以後,再回到人間,會分解更多的細胞,支配他們。”
“我不想走,我想回來看看我的孩子,看看,你。”
“但是我的意願是沒有用的。”
“所以,我跟閻王爺談了一個條件。最後他可以讓我回來,隻不過,不能永生,會失憶,不記得所有,像個孩子,又在終於長大的時候,生命戛然而止。”
“這是我和他一開始就好的,我現在也不怨的。”
蔚清笑了笑,抬手握住了時洐的手:“曾經我以為我最想要離開的人就是你,但是站在閻王麵前,我最想要見到的人也是你,這足夠我看清自己了,所以就算是早點死又怎麽樣呢,我一點也不怕。”
她不再是那個會怕的孩子了。
為什麽時洐卻開始怕了。
阿蠻,女巫,和蔚清,都在看著時洐。
雖然前兩個不知道為什麽看這個帝王。
或許隻是單純地想看一看,這個帝王會作何反應吧!
而蔚清的目光裏,卻有一點愧疚:“我好像,從來沒讓你省心過。”
時洐突然紅了眼,:“我能不能先認個錯?”
蔚清看著他:“什麽?”
“我納妃了。”時洐深呼吸一口氣,自嘲,“雖然是沒辦法,不過輸了就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