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冷靜一點
她看到前麵有一扇大鐵門,她用力地推開,那大鐵門反彈著自動關上,發出“砰”的巨響砸碎她身後的夜色。
她奔跑在沉寂的黑暗裏,漫無目的像隻無頭的蒼蠅,所有的樓房都一模一樣,她在它們中間穿梭來去.她認不得路,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就像個進.入了一個偌大的迷宮,她撞來撞去,像蒼蠅撞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次次又被擋回來,她根本找不著出路。她好像是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她隻顧著拚命往前跑,全世界的人都不可相信。
他們都是有目的的,她要找到她最愛的那些親人,她不想要被人推入一片黑暗裏麵無法爬上來。
她不要……
有人猝然從後麵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拚命掙紮。姚宇睿的力氣很大,她掙不開他,一低頭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沒有縮手,而是用另一隻手扣住了我的臉,低沉熟悉的男聲在耳邊一遍一遍地響起來,“玥玥,玥玥不要這樣子……你聽我說好不好……不要這樣……事情也許並沒有那麽悲觀……玥玥……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
冷靜一點……
冷靜一點……
這四個字一直都在她的耳邊回響,可是她冷靜不下來。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真的,她不願意相信,“你放開我……”她終於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地像是從破舊的齒輪裏麵拉扯出來的碎片一樣,每一個字都無比地艱難。
“我不會放開你,我已經失去了女兒,我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這是什麽意思?
她猛然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姚宇睿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應該說的話,有些吃力地想要解釋什麽,可是他還可以解釋什麽?而她已經近乎憤怒地甩開他的手:“你給我放手!我要去找我的女兒!你再攔著我,我就殺了你!”
他知道她的脾氣,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沒有辦法攔住她,所以隻能趁著她轉過身去的時候,伸手一掌劈在了她的後勁,看著她緩緩地跌下來,他伸手抱住了她。
他將昏迷中的她擁在懷裏,格外地用力,明明知道她聽不到,卻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玥玥……對不起寶貝……是我的錯……對不起……”
好像是有濕濕的東西順著臉頰滑下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覺得喉嚨發澀,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叫做痛不欲生。
原來真的有撕心裂肺、心如刀割這種感覺。
好像是有人拿著一個木頭莊子,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心髒,他的太陽穴,還一圈一圈地轉起來。他無法停止這種折磨……
可是已經兩天了,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人帶回來好消息,警方那邊也已經證實,爆炸的工廠確實有發現人體的皮肉組織……
警察跟他說:“三公子,節哀順變……”
他當眾揚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紅著眼睛幾乎是咆哮,“誰他.媽的說我女兒死了,我就殺了誰!”
…………
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麵前說一個字,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妞妞不在了……
他不想接受,事實卻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聲聲控訴著他的過失,如果不是他不願意拿著股份去交換,如果他可以聽從他們的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這樣發展……
他覺得很痛苦,他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什麽好人,他做過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壞的,可是他從來不曾後悔自己的決定,隻有這一次,他後悔了……
他不記得自己還說了一些什麽話,反正顛三倒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懷裏的女人閉著眼睛,卻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那淚水就仿佛是小蟹,猙獰地爬過她的每一寸臉頰,他麻木的心髒一搐一搐地又痛起來。
他將她抱回了屋子裏麵,坐在床邊卻一直都沒有放下她,隻是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一遍遍吻她,唇邊濕濕鹹鹹的不知道是誰的眼淚,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玥玥……玥玥……”他的聲音深沉而痛楚,反反複複仿佛隻有那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對不起……不要離開我……”
她做了一個夢。
可是夢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是那麽得清晰。
有熟悉的聲音在喊她:“媽咪……媽咪……”
“我的寶貝最棒了!不過你再棒,你還是我的女兒。”
“你呀,一輩子都要叫我媽咪,以後我老了,你還要幫我按摩捏腳,孝順你親愛的媽咪可不是用錢就好打發的!”
…………
“安拉。我還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
…………
“而且,我還沒有孝順媽咪你呢,再說了,要是我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媽咪你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辛苦的!”
…………
“你是想要說我太笨了,要靠你照顧我是吧?”
…………
“可不是麽?遇到這種情況,媽咪如果你沒有我的話,一定方寸大亂,肯定沒有機會逃出去的!”
…………
畫麵忽然一轉,耳邊的那清脆的童聲已經變成了冷冽的男聲,撕碎了她的心。
“這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你不要敢做不敢當!當初在妞妞的事情上麵,你敢說你沒有順水推舟?你根本就在用將計就計的方法,你能夠在這麽快的時間裏做好所有的一切措施,然後利用你和妞妞的關係爬上總裁的位置……”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那麽做才是導致妞妞喪命的關鍵?……”
“你問問你自己,你是不是一心隻想著把公司弄到手,卻沒有真正把她們母女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你根本就是活該……”
…………
不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這樣可怕的詞,這樣可怕的詞在自己的腦海裏麵一遍一遍地回蕩著,好像是魔音,她覺得頭痛欲裂……
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一場可怕的噩夢,她隻是被魘住了。隻要用力睜開眼睛,就會醒來,然後就會知道這是一場夢,就可以看到她的寶貝,看到她好端端地重新出現在自己麵前。神奇無比地對自己說,她今天又教訓了誰;拐彎抹角地說自己笨,幸虧有她這個聰明的女兒……
再或者,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姚宇睿和姚嘉陽他們串通起來跟她開玩笑,他們肯定是把妞妞藏起來,讓自己著急,急到沒有辦法的時候,然後那小家夥就自然會笑嘻嘻地跳出來,叉著腰罵她,媽咪,你為什麽這麽傻?我怎麽會離開你呢?
都說了,我要照顧你到老,你要是沒有了我,你肯定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她覺得自己沒有哭,她也認為自己沒有哭。因為她覺得不可能,她不相信,所以她不哭!
那個寶貝,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的一切,所以她絕對不會相信她會離開自己,那都是不可能的,這些全部都是那些壞蛋在欺騙自己!因為覺得自己單純好騙,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她卻不知道,躺在床上的她,眼淚從未停止過……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姚黎卿也趕到了,坐在沙發的左端,展日召也在,則是坐在沙發的右端。大師兄也在,就連楊蕭肅都在……
而姚宇睿,沒有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他就站在病房的最角落。垂著頭,一身落寞,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覺得很好笑,這麽多人都在她的病房做什麽?
她又沒有什麽事情,大家又做什麽一哭死了人的樣子?!
她很生氣,對著圍在病床邊的那幾個男人大吼大叫,聲音破碎地幾乎是讓人心疼,“……你們都滾!都滾!你們都來醫院做什麽?沒有人出事!大家都很好,好得很,你們都給我滾!”
展日召嚇壞了,抖著雙手上前,想要安慰她,“……玥玥啊……聽爸爸的話,不要這樣……爸求你了,你這樣大家都很擔心你……”
她在失去理智的邊緣陡然被人拉回來,迷茫的雙眼好像是突然有了一絲光,猛然伸手抓住了展日召的衣袖,像是在懸崖上晃動,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爸……告訴我,不是真的,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這都不是真的,妞妞呢?我的孩子……爸,你告訴我好不好?這不是真的……爸爸,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告訴我,妞妞一定在家裏和我鬧著玩的是不是?”
展日召年過五十的錚錚鐵漢,老婆死的時候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而如今,卻是“啪嗒”一下,一雙飽經風霜的黑眸,水盈盈一片,“……玥玥……我的孩子……爸爸……爸爸……”他說不下去了,喉嚨已經梗咽,泣不成聲。
“玥玥……你一定要堅強一點。”大師兄一臉心疼地上前,按住了展日召劇烈抖動的肩膀,知道他的情緒十分的激動,這樣對玥玥絲毫沒有好處,想了想還是說:“師傅,我帶您去洗個臉吧。”
展日召艱難地點頭,雙手捂著臉任由江少俊帶出了病房。
楊蕭肅見展日召出去了,這才走到了床邊,溫柔地問她:“玥玥,你要照顧好自己,堅強一點……”
展丁玥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