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浮生若夢
她長長的睫毛垂落，並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兩人十指交握，她加重了幾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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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的的對街，筱潔就下了車，秦甫霽隻是對她說，有什麽事情就打電話給她，然後就和司機離開了。筱潔雖然早就知道，一定會有這樣的一天，讓她親自麵對爸爸，可是等到了醫院的門口，她卻還是有些膽怯。爸爸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簡直難以想象一向要強的父親，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麽態度。
這些年，來來去去的，她都快要忘記家的意義是什麽了，就連一隻都很寵愛的自己的母親都和自己疏遠了不少，各種原因她其實也明白。以前在譚家媽媽就很注重爸爸的看法，就算偶爾在自己的麵前幫著自己說話，但是有很多事情還是爸爸說了算。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什麽都不重要了，應該要麵對的，怎麽都逃不掉，那都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她不可能忽視他們的存在。沒想到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見到了譚斯平，筱潔沒有停頓，推開門直接進了去，譚斯平緊跟其後。
病房裏的醫生還在忙碌，沒有見到譚母，護士說剛剛離開去買早餐了。筱潔深呼吸了一口，慢慢走向裏間病床。
浮生若夢，所有的一切開始於四年前的那一晚，之後的一切真的仿佛是夢，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各種的艱辛，是誰都不能體會的。
這幾步路走得異常艱難緩慢，直到看見蒼老而疲倦的父親：“爸爸……”筱潔坐在床邊，握住譚正德的手，勉強讓自己露出笑容。
病床上的譚正德緩緩睜開眼睛，卻在見到來人的時候，眼神一頓，繼而別開臉去，勉強將手從筱潔的掌心中抽出來，帶著病態的語氣卻異樣的固執，“你還來做什麽？”
她原本竭力忍住的眼淚，此刻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病房裏麵一時間安靜的隻有筱潔隱隱約約的抽泣聲，她其實已經在極力地隱忍，可是心頭的委屈誰能知道？她無聲地掉淚，兩個男人都沒有出聲說什麽。
沉默……
“和我說說，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麽？”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看著女兒這樣掉眼淚，原本冷漠的男人，忽然咳嗽了一陣，目光卻望著筱潔身後的譚斯平。
筱潔的手一僵，有些慌亂的抬起頭：“爸爸，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別的事。”
譚正德皺起眉頭，哼了一聲，良久，才對譚斯平說：“斯平，你來說。”
譚斯平躊躇了一會兒，看了看筱潔，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最後還是走到譚正德的身邊，省去了筱潔和秦甫霽之間的那些事情，隻是說了說自己公司已經破產的事情。
“譚筱潔，你過來。”或許是病後的譚正德思維還有些渙散，足足想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說。
筱潔屏住呼吸，走到譚斯平身邊，低頭看著父親。
“斯平，扶我坐起來。”譚正德慢慢的說，一邊看著筱潔，“你大哥的公司為什麽會破產？你說，你這幾天都和誰在一起？你當年不要做醫生了，是因為誰，你如今在那個什麽廣告設計公司上班，又是因為誰？今天你給我一次性說清楚吧，省的我到時候眼睛一閉就走了，卻還不知道，原來我譚正德的女兒，一直在外麵給人家糟蹋！”
他的話說的這樣尖銳刻薄，筱潔的心像是被沾過鹽水的鞭子一鞭一鞭地抽打著，疼的呼吸都難過，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咬住了下唇，不說話。
“說啊！為什麽不說？你不是很能幹嗎！”譚正德重重的咳嗽了一陣，直直的看著女兒，“你以為瞞著我和你.媽就可以了嗎？你知道不知道，這四年你.媽有好幾次舊病複發，你人在哪裏？因為那麽一個男人，你是連一顆心都不在我們這裏了，既然這樣你還姓譚做什麽？”
筱潔幾乎將自己的下唇咬出血來。
她沒有辦法解釋任何，就算不想承認，可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幾年，她的心思都在誰的身上？和家的距離又有多少的遙遠？一個巴掌拍不響，她絕對不會否認自己沒有任何的責任。
“爸，你先別激動……”譚斯平連忙半攔在筱潔和譚正德之間，示意筱潔先出去。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筱潔喃喃地解釋，卻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父親聽到了沒有。她很想說“我沒辦法”，卻又忍住了不說——這句話會顯得自己太懦弱，太沒用，他的爸爸，怎麽會有這麽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呢！而此刻，說對不起，沒有辦法又有什麽用？她走進這個病房之前的心態不是這樣的，她想要說的也不是這些話。
心頭瞬間繞過千絲萬縷。她想起那個男人，她想起他為自己掉眼淚的樣子，她還想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她想到了自己腦部的腫塊，她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
人生，有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
可是譚筱潔，你現在最想說的難道隻是對不起嗎？
當然不是！
所以她鼓起勇氣，道：“爸爸，希望你能原諒我，可是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不管你們是怎麽想的，我都會和他在一起！他是我愛的男人，我要和他在一……”
“啪”一聲，筱潔的話還沒有說完，臉頰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譚正德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掙紮著坐了起來，一巴掌下去，重，狠，仿佛是帶著他此生最大的力氣。他一手指著女兒，斷續說：“我告訴你，你這麽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就不是我譚正德的女兒！你想要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可以，我說過，你不姓譚就可以了！你馬上給我滾！你滾！我們譚家現在沒落了，你靠著那個男人吧，錦衣玉食也不會餓著你！”
筱潔捂著沒有知覺的臉頰，呆呆看著父親，然後一偏頭，看到了譚斯平一臉複雜的表情。
“你出去……我，沒有這樣的，女兒。”
譚正德情緒激動，心跳猛然加快了。譚斯平連忙叫來了醫生，一把將筱潔拉到外邊，低聲說：“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和爸好好說一說。他……不知道那時候的情況。我會告訴他，那時候你是為了什麽才會那麽做的。”頓了頓，瞥見筱潔呆呆的目光，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說：“你放心，大哥這次不會欺騙你什麽，不管怎麽樣，我隻是不想你受傷，你如果覺得這樣做就是對的，我也會幫你。”
其實筱潔此刻渾渾噩噩的，並沒有聽清譚斯平在說些什麽，眼前似乎也隻有他焦急地表情，心底卻有些茫然的想：剛才那一巴掌打下來其實也不會覺得太痛，隻是有些麻麻的，這好像是爸爸第二次打她，可是他剛才卻說，他不要她了……
於是順從的被帶進電梯，直到樓下，筱潔似乎回過神來，對譚斯平說：“你去陪著爸爸吧，我自己能走，如果爸爸有什麽事情，你打電話給我。”
聲音異常的鎮定平靜，倒讓譚斯平覺得心底一寒。
“筱潔，你沒事吧？”
“我沒事。”筱潔微微仰起頭，蒼白的臉上，指印清晰。她甚至還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被打，打得再凶都好，打不斷的是血緣。”
她說完，轉身就走，卻不想在大門口迎麵碰到了剛剛買了早餐回來的譚母。
“囡囡……”
筱潔連忙收起了眼底來不及隱藏的悲傷，下意識地伸手將長發遮擋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臉頰，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媽媽。”
“你怎麽就走了？我剛剛去買了早餐，你吃了嗎？上去和媽媽一起吃一點吧。”譚母上前，剛剛拉起筱潔的手腕，正好門口一陣輕風拂過，筱潔臉頰的發絲頓時揚起來，那清晰的五指印觸目驚心，譚母驚了一下，瞪目結舌地看著她，“囡囡，你的臉……”
她很快就想到了什麽，“是不是你爸爸他……囡囡，媽媽對不起你……”
筱潔心頭一酸，眼淚又要不受控製地湧上來，她連忙別開臉去，深深地呼吸，勉強控製了一點自己的情緒，這才輕輕地搖頭，“媽媽，是我對不起你。爸爸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對不起媽媽，我以後會多來陪你的。”
“囡囡，媽媽這些年和你聯係少，因為媽媽不知道站在哪個立場好，媽媽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一直都是一個很要強的人，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可是我不想給你壓力。”譚母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有哪個做父母的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怎麽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一直給你壓力，等於是讓你夾在我和你爸爸之間，你會更加難做，媽媽好幾次都忍著不給你打電話，不去看你。可是囡囡，我們到底是一家人，你想想以前好不好？不要再那麽倔強了，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人沒有？為什麽偏偏要去選一個你爸爸怎麽都不會接受的人？”
“媽媽……”
“你聽我說完，我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你爸爸這次的病，來勢洶洶，這些年一直鬱鬱寡歡有關係，還有，你大哥公司的事情給了他一定的打擊，上次我們去新加坡，在飛機上碰到了A市的一個貴族，結果對方張口就說了你爸爸的事情，還有你的秦甫霽的事情，把你爸爸刺激的一到新加坡就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