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想做的事
秦甫霽深邃的雙眸淩光一閃，稍縱即逝，他並沒有多問什麽，很沉默地點點頭，隻是溫柔地幫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額發，“早餐想吃什麽？我讓吳管家去準備。”
筱潔急著要去接電話，應付地說了句：“隨便什麽都可以。”
他“嗯”了一聲，倒是先轉身就走了，筱潔這才鬆了一口氣，捏著手機走遠了一些接起來。
“筱潔。”是譚斯平的電話。
筱潔想到那天之後，他都沒有打電話給過自己，其實到底是一家人，她不會真的怨恨他，和他為敵，隻是心中有疙瘩是難免的，所以回應的時候口氣也悶悶的，“什麽事？”
譚斯平聽出她語氣的冷淡和疏遠，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才說：“我知道你一定在怪大哥……不過我打電話給你不是請求你原諒，隻是想告訴你，爸媽回來了……”
筱潔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識地轉身去看了一眼身後。男人欣長的背影在廚房裏麵不知道和一旁恭敬的傭人交代著什麽，側影出色，仿佛是藝術家循著最完美的靈感雕刻而成的。窗外的晨曦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周圍的一切也隨之失去了色彩。筱潔看在眼中，一顆心跟著動了動，忽然像是有了無限的勇氣，卻是依舊不動聲色地說：“我知道了。”
“你不打算回來嗎？”譚斯平聽出她的語氣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甚至是提到了父母也是這樣淡淡的，不禁有些急切地說：“筱潔，媽媽身體不太好，她一直都很想念你……爸爸他……”
筱潔吸了一口氣，“我會回去看他們的。”
“你現在一直沒有上班對不對？”譚斯平問：“之前餘駱擎有打電話給我過，你是不是想要申請去意大利？”
筱潔依舊十分好脾氣地說：“我之前確實拜托過他，但是現在我不打算去了。”
“為什麽？”譚斯平瞬間接口，“……因為秦甫霽嗎？筱潔，爸媽這次回來並非偶然，他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回來一趟……”
筱潔終於忍無可忍，冷笑一聲，“大哥，你拐彎抹角地說了那麽多是不是想要告訴我，我和秦甫霽的事情爸爸都知道了，他現在等著我回去和我算賬？”
“筱潔，你那是什麽語氣？”
筱潔張了張嘴，下麵一句話幾乎就在喉嚨口了，她卻還是堪堪地頓住，連連地深呼吸，這才控製了一些自己的情緒，最後卻也不過是冷冷淡淡地說：“我會回家，下午就回家。”
頓了頓，她還是忍不住說：“大哥，我不會怪你之前對我隱瞞的事情，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場，但是不怪你並不代表我認同你的做法。你是我的大哥，我們的血緣是怎麽都割不掉的，但是我已經長大了，你不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嗎？我有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我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不好的。對於我而言就是這樣的，我在做的就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幾乎就要掛電話，卻不想那頭的譚斯平突然沉沉地說了句，“爸爸在醫院。”
所有的動作倏然停止，筱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將手機重新移到耳邊，不確定地反問了一句，“什麽？”
“爸爸住院了，你自己過來看看他吧。”
這一次是譚斯平先掛了電話。
筱潔怔怔地捏著手機站在原地，還有些恍惚，倒是身後的秦甫霽掐準了時間過來，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懷中，“可以吃早餐了。”
她微微一怔，像是從恍惚之中猛然回過神來，這才想起了什麽，掙紮著從他的懷裏出來，語氣有些發顫，“……我爸爸他……他在醫院。”
秦甫霽也有些意外，硬朗的眉宇微微一蹙，短暫地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指了指她的手機，“譚斯平的電話？”
筱潔輕輕地咬了咬唇，點頭應了一聲，“我想去看我爸爸。”
他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然後才說：“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筱潔搖了搖頭，看到他的眉宇又深了幾分，耐著性子解釋，“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所以我……我爸爸他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而且你也……甫霽，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有些語無倫次，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而對麵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半刻之後，忽然揚起了一絲顛倒眾生的邪肆笑容，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挑眉曖昧地衝她嗬氣，“寶貝，那什麽時候才是正確的時候？”
筱潔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她頓時有些窘迫，紅著臉別開臉去，“……我不知道。”
他的眼睛裏麵帶著閃閃的笑意，唇角的弧度非常的吸引人，隻是聽到筱潔支支吾吾的這麽說，卻沒有再接話，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漫不經心地扯開了話題，“吃了早餐，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放心，隻讓車子停在醫院對麵的馬路，嗯？”
他都這麽說了，筱潔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拒絕什麽，於是很乖順地點點頭。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前一刻她還有些心跳加快的窘迫感，這一刻卻隱約帶著一點失落……
是因為他沒有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嗎？
她皺眉，然後用力地甩了甩頭，怎麽可能？她知道自己和他的處境，她從來不敢奢想什麽，更何況現在爸爸還住院了。她哪裏還有那個時間去想這些希望幾乎是要為負數的事情？
隻是好像他的想法也是……這樣的嗎？
她的眼神陡然暗淡了幾分，也是，爸爸當年害得他那樣，他能夠這樣對待自己，已經是極限了吧？有多少人會原諒一個害死自己至親的“凶手”？如果換做是她，她也不會愛上自己的仇人，他走這一段路，是需要多少的勇氣？她又怎麽敢奢望讓他原諒自己的爸爸？
“怎麽了，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秦甫霽幫她拉開了椅子，然後傭人很快布菜，他妥帖地幫她安排好一切，見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擔心你爸爸嗎？”
察覺到自己的走神，她順水推舟地點頭應了一聲，“嗯，他身體一向都很好，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說到這裏還是頓了頓，在他麵前屢屢提起自己的父親，好像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樣的情況要怎麽改善？
他和她，難道真的要一輩子這樣偷偷摸摸，永遠都不會被別人接受嗎？
“把牛奶喝了。”他將滿滿的一杯牛奶遞到她麵前，“不用太擔心，一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就打電話給我，嗯？”
等用完了早餐出去的時候，吳管家已經備好了車，將外套遞給秦甫霽，一邊低聲說：“少爺，路上小心。”
筱潔整理了一下自己，這才出門，正好看到吳管家十分恭敬的伺候著秦甫霽，她眉眼輕輕一挑，走過去，對吳管家微微笑了笑，最後才彎腰坐進車子。
司機平穩地開著車，秦甫霽坐在筱潔身邊，臉色如常。不知道為什麽，筱潔卻覺得這個平靜的車廂裏麵仿佛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側臉，最後忍耐不住，到底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你是去公司嗎？”
“我要去一趟臨海，有個會議。”他輕輕地回了一句，閉目養神的時候，伸手捏著她的手，粗糲的拇指緩緩地摩挲著她的掌心。
筱潔念頭一動，又問：“吳管家……他一直都照顧你嗎？”
“嗯？”他眼睫微微一動，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慵懶地應了一聲，等待著她的下文。
“他年紀也很大了，為什麽你不讓他退休？”
“他是從小照顧我長大的一個長輩。”他嘴角揚起一個莞爾的弧度，終於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隻是那一瞬間，眸光有些叫人難以看懂的複雜難辨，筱潔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的笑臉，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眼角深斜飛入鬢，唇線抿起，弧度柔和。可是她卻覺得有些怪異，張嘴想要問什麽，卻不想突然就聽到他幾不可聞的歎息聲，她還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他已經出聲繼續道：“現在算起來，應該是有十二年了，我爸媽突然離開了我，家庭遭遇巨變，我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的秦家也算不上什麽是名門望族，不過吳管家他一直都在我們家，後來我爸媽去世了，他也沒有離開，一直都照顧著我。我人生中所有的精彩和晦暗的時分，他都陪著我走過來，他不僅僅是我的管家，還是我的親人。”
所以不需要所謂的退休，讓自己最親的人陪著自己，他自然不會虧待他任何。名義上他不過是自己的管家，可是秦甫霽從來都非常尊重他。
筱潔的心卻瞬間沉落穀底。
這一刻，她難過的想要掉眼淚。
有些事情存在就是存在，有些芥蒂不是說你不介意了，就真的可以徹底遺忘。
如今聽到他雲淡風輕地說起自己的父母在十幾年前過世的事情，旁人也許真的聽不出什麽來，可是她卻知道，他的心裏還是在意的。
或許，隔著這般的山長水闊，中間的努力也應該是自己去做，他已經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