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生個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笑卻是讓他渾身一震，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抿起了薄唇，“寶貝……”
“我自己也是醫生，雖然已經放下手術刀很多年了。”他想要說什麽，筱潔卻極快地打斷了他的話，緊了緊抱著胸口的手臂，抬腳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口，“陳醫生是嗎？我知道你也算是神經科的權威了，我也知道你讓我拿掉孩子是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考慮。不過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這樣的年紀，如果再拿掉孩子的話，以後都很難再懷孕了。而且腦部的腫塊並不是百分之一百會引起不良的反應，當然，惡性的還是占據了三分之二，或許你會說，我想要生下這個孩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因為這樣的病例，不會有人冒生命危險去懷寶寶。”
她頓了頓，正好走到了秦甫霽的邊上，和他並肩而站，轉過臉去看著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眼底刹那間湧上萬千的色彩。
這個男人，一直以來都全心全意為她，哪怕是承受了明明不應該是他承受的東西，他都隻是一聲不吭，她如今為什麽連給他生一個孩子的勇氣都沒有？
何況她是如此喜歡她肚子裏麵的寶寶，這是她和他的愛情結晶，四年前陰錯陽差已經喪失過一個孩子，她如今不會再因為這些而放棄他們的孩子。
她要勇敢一次！
她也要嚐試一次！
別人不敢做的，不代表她譚筱潔也不敢！
“就是因為沒有過病例，所以沒有人知道，到底這個情況之下懷孕是不是一定不會平安生下來……”她淺淺一笑，秋水盈盈的眸光裏麵閃過一絲堅定，一字一句地說：“可是我很想要試一試，也許我就是那個第一個成功的病例！”
“這……譚小姐，這恐怕……”醫生顯然是被她的想法嚇了一跳，頓時為難地不知道應該怎麽說，連忙將目光投向秦甫霽。
而他，抿起了薄唇，很清晰的側臉輪廓和一貫的麵無表情，一直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身側的女人，如此單薄的身軀，卻可以在她的身上看到那強韌的堅定。
其實一直都了解，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不是嗎？
她從來都是最特別的存在，她認定的事情什麽事情輕易放棄過？
四年前為了她的家人，她甘願承受那樣大的痛苦，之後說結束自己的醫學生涯就結束了，進.入了廣告界之後，她更是做的有聲有色。這樣的轉折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的那麽完美，而她就做到了。
自己不就是喜歡她這樣的個性嗎？
可是現在，當她這樣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也要去嚐試的時候，他的心尖卻在發顫。
什麽都可以試一試，她的命怎麽舍得讓她這樣任性地去試一試？
“陳醫生，你先回去。”他終於轉過頭來，神色平靜地對一旁不知所措的醫生說，“晚點我會和聯係。”
醫生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那好，秦先生，譚小姐，我先離開了，有什麽問題你們隨時找我。”
等到醫生一走，秦甫霽便上前一步，拉起了筱潔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地幫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他的聲音很輕柔，隻是說：“寶貝，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
筱潔看著他的眼睛，那黑曜石一般的瞳眸深處有著一閃而過的一絲光亮，可是更多的旁人無法觸及到的無可奈何。
她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麽，如果他夠懂自己，那麽以前對他的心思難以捉摸，到了這一刻，她多少也已經能夠體會到一點。
但是這件事情她主意已定，根本就不需要談一談。
她這一輩子，和很多東西擦肩而過，她愛的人和物，從來沒有一樣能留下來，就連工作亦是如此。她怎麽還會舍得讓自己的小寶貝和自己再一次擦肩而過？
“我知道你要對我說什麽，甫霽，你不要讓我拿掉孩子好嗎？我舍不得。”她柔軟的手掌貼上了他的胸口處，眼眶發酸，連忙吸了吸鼻子，短暫地停頓了片刻之後，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她將頭靠在了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腰，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要給你生一個孩子，也許我不能像別人那樣，年輕，有活力，可以給你生很多個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可是我知道我的機會不多了，我隻是想要給你生個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都沒有關係，你一定也會很疼愛他（她）的對不對？”
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或許一直都知道她想要這個孩子，可是他一直都認為，那是作為一個母親最基本的光輝，可是他怎麽就忽略了，她是一個多麽要強的女人？原來想要這個孩子，也不過是如她說的那樣，不過隻是因為這個孩子是他和她的……
胸口處像是硬生生的被人給扯掉了一樣，生平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他終於知道了什麽叫做絕望和走投無路！
想要抓住的東西怎麽樣都抓不住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撕心裂肺。
他是多麽唯舞獨尊的一個男人？從來都是隻有他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也存在著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想要卻不能要的。
他微微有些發抖的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女人，沒有人看到，他一貫都是尖銳深邃的眼神這一刻在發抖。
她有勇氣和自己說，我想要試一試，而是他知道，他永遠都不會有勇氣是試一試。
因為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他不敢想象，所以他必須要快刀斬亂麻，哪怕在不舍的，他都要不起。
“對不起，寶貝，對不起……”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沉暗啞，輕輕地說：“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我不會讓你冒險……”
“甫霽……”筱潔心頭一怔，盡管知道他不會那麽輕易同意，可還是想要努力地說服她，她在他的懷裏掙紮了一下，剛想要揚起脖子，他卻陡然用手按住了她的後頸，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口。
“不要動，聽話好嗎？”
“甫霽，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可是這次不行！這個孩子我不會拿掉的！”
“筱潔！”四年之後，他很少連名帶姓地叫她，連“筱潔”兩個字也很少，他現在這樣重重地叫出聲來，她其實知道，他也不肯讓步，“你不要逼我，我是不會讓你冒險的，我寧可你一輩子都不會生孩子，我不在乎你知道嗎？我隻要你，孩子我們可以去領養，你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筱潔卻固執而輕聲，“可是那不是我們的。”
“誰說的？一樣的，我會當成是我們的。”
“不是的，那完全不一樣。”
“筱潔……”
“甫霽，你不要再勸我了，孩子在我的肚子裏麵，我有權利決定讓他（她）生下來，你不能抹殺他（她）生存下來的權利，我一定會生下來，就算我真的不幸……”她頓了頓，說到了重點處，明顯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臂一僵，她覺得淒惶，心裏空空的，空得叫人難受，讓她不能不說話，她又咳嗽了一聲，咬了咬唇，繼續說：“他（她）也會陪著你的，那是我為你生的孩子，代表了我愛你。”
最後一個字剛落下的瞬間，他就已經蠻橫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吻她，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吻她，將她死死地箍住，那樣緊，如果可以，仿佛想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去。
淚是鹹的，吻是苦的，血是澀的，所有一切的滋味糾纏在舌齒，她幾乎無法呼吸，肺裏的空氣全都被擠了出去，而他那樣急迫，就仿佛來不及，隻是來不及。
聲在知了。筱潔沒有任何的掙紮，任由他這樣抱著自己，濕熱的唇貼著自己的，不斷地在她的口腔裏掃蕩，哪怕是不能呼吸，她也沒有動彈半分。
最後，他終於放開手，可是他的眼睛還近在咫尺，那樣黑那樣深，倒映著她自己的眼睛，裏頭有盈盈的水霧，仿佛凝結。他說：“請你原諒我，原諒我自私，可是我不想再放開你，更加不能失去你。寶貝，你才是我的一切。”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的眼淚，還是他的，是秦甫霽的，很大的一顆，哧的一聲落下去。他狼狽地轉開臉，她緩慢而固執地將他的臉轉過來，遲疑地、猶豫地踮起腳尖。
濕漉漉的淚痕在溫軟的唇下洇幹，他慢慢地低下頭，他的唇很燙，筱潔的心裏翻山越嶺一樣的難受，是真的沒有辦法呼吸了，兩人就仿佛是冰和火，而她就是冰，融合在了一切，都會讓自己融化一分，仿佛有水滴，泠泠地落響在寂靜的空間裏，帶起了多少的哀傷和無奈。
他重新擁抱她，深深地，用力地，兩人隻顧著唇舌糾纏，這個吻那樣深切而長久，帶著甘冽的煙草氣息，他身上的藥水味道，她身上的溫軟芳香，一寸一寸將兩人點燃。
這個吻是被手機鈴聲打斷的，筱潔長時間沒有響過的手機忽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深情擁吻的兩人雙雙一震，他這才緩緩地放開了她，“接電話。”
筱潔垂下了眼簾，拿出手機撇了一眼，上麵的號碼讓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喉嚨口，考慮到自己身邊的男人，她有些虛虛地笑了笑，“我……我去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