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為什麽？
時隔四年，她又懷孕了，孩子的父親就在自己的麵前，而他四年前不要那個孩子把自己推下了樓，那麽今天他這樣平靜地告訴自己，是為了什麽？
女人都是敏感的，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一瞬間筱潔的腦海裏閃過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她猛然往後倒退，謹慎地看著他，聲音有些暗啞發抖，“你想做什麽？”
她眼底那本能的警備已經十分清晰地告訴他，她想要這個孩子。
如果沒有那樣的意外，他會欣喜若狂，因為他也想要這個孩子，無比得渴望。
可是老天太殘忍，他不能不硬下心腸做出選擇。而對於他來說，隻有她才是最珍貴的，他不會做任何的考慮，隻會選擇她。
筱潔一直都怔怔地看著他，她甚至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認真地看過他的眼睛，可是那裏麵到底還是一片深邃，如同望不到盡頭的海，隻是俊容上麵的表情讓她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他似乎非常非常失落，同樣也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筱潔漸漸就覺得心底發毛，四年前最最恐怖的記憶湧上來，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並到了黑暗裏麵不可自拔。
就在她幾乎是要無法忍受的瞬間，他突然開口，聲音像是沒有調好的弦，帶著難以言喻的幹澀，仿佛是帶著極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說出了那麽一句話。
他說：“潔潔，把孩子做掉吧。”
筱潔的大腦“嗡”的一聲，整個人仿佛是被挨了一記悶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她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他會這麽說，可是他真的這麽說了，她沒有聽錯。以前她一直都以為他對自己隻有恨和報複，所以四年前他扼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四年過去了，當她選擇放下的時候，他卻重新來招惹自己，就算她不想要承認和麵對，她都知道，這一次他帶著不一樣的感覺來接近自己，她甚至是以為他對自己也許是有那麽一點真心……
可是沒有想到，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原來，他還是這樣厭惡自己，厭惡到連親生骨肉都可以一次一次地扼殺……
她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幾近吃力地問，“為什麽……”
很白癡的問題，可是她原本就是一個傻瓜，所以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而他，意料之中，沒有回答，隻是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看到她心裏都在發麻，她忍無可忍，聲線提高了幾分，尖銳地問：“為什麽！？為什麽？！”
“我不要你生孩子。”他終於別開臉去，目光落到了虛無的遠處，一字一句，清晰麻利，“這個孩子我不要。所以，你把孩子拿掉吧，醫生說了，現在做手術會很方便，我會讓最好的醫生給你做手術，保證不會很痛……”
他說的如此輕巧，可是卻也輕而易舉地將她推到了地獄裏麵。那些話，就像是雪崩，像是海嘯，像是泥石流，把筱潔整個人黑壓壓地埋葬了，世界陡然間變得黑暗無比，她覺得自己即將被困死在了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她背心裏的冷汗一層一層地滲出來，就像是血管裏所有的血液都在順著皮膚滲出來，隻覺得口幹舌燥，手足冰涼，好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皮，明明是坐在床上的，卻感覺整個人都在搖搖欲墜，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身子一晃，連忙扶住了一邊的床沿，眼淚卻跟豆大的雨滴一樣，爭先恐後地砸下來，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他不要她，他從來都不要她……
連他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既然這樣，為什麽要碰她？為什麽？
大腦開始突突地犯疼，她的臉色白了又白，最後忍不住伸手去按自己的太陽穴，手指卻一直都在發抖……
“潔潔！”
秦甫霽見狀，有些失魂落魄地喊了一聲，倏地伸手想要去抱她，筱潔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已經避了開去，像是看著什麽怪物一樣看著他，“走，你馬上走！你放心，我不會生你的孩子！”
“潔潔，你不要這樣……”他薄唇蠕動，似乎還想要說什麽，卻已經被她不耐煩地打斷。
“那你想要讓我怎麽樣？你走！我不想見到你，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一定不得好死，你這個大騙子，你不會有好下場！”她竭斯底裏地怒吼，麵容猙獰，臉上全都是淚，怎麽擦都擦不幹。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看著她的眼淚落下來，自己卻連呼吸都不能，隻能一遍一遍地說：“潔潔，你還年輕，以後還可以有孩子……”
她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心碎成了千片萬片，紮在了五髒禮服裏，紮得她好難受，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隻是看著他，又是哭又是笑，“當然了，隻是不會和你生。我也不會稀罕。”
“潔潔，你聽我說……”
他上前想要將她抱住，她卻發了瘋一樣用力地揮開，屏住呼吸一下子跳下了床，站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位置，冷冷地看著她，“你不用說了，我什麽都不想聽，你不走的話，我走！”
她的清晰非常激動，秦甫霽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刺激她，因為害怕她腦子裏麵的那個腫塊會有什麽不良的影響，“好，我現在離開，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沒有明天！
筱潔大聲在心中呐喊，麵上卻毫無表情，隻是別開臉去不看他。
秦甫霽等了一會兒，見她一直都不出聲，又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潔潔，你不要激動，等你冷靜下來之後我們再好好談一談，你先休息，我馬上離開。”
幾乎是在他轉身的一刹那，身後一動不動的筱潔目光陡然一沉，忽然開口，“我不會待在這個地方。”
他重新轉過身來，“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不要這個孩子嗎？可以！我也不準備要，但是你要賠償我的損失。”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嘴角的笑意不無諷刺，“秦甫霽，你欠我的太多了，我憑什麽再一次為你流產？除非你能滿足我的要求，否則，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如你所願！”
大概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改變了態度，秦甫霽微微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鎮定，“你想想要什麽？”
筱潔無聲地挑起唇角冷笑，然後極快地說：“當然是錢了！你給我五百萬，我就同意把這個孩子拿掉，還有，我不要住在醫院這種地方，我要回家。”
秦甫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是在思考她的話，筱潔倒是不卑不吭地仰著脖子和他對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絲毫不會覺得有多低賤，反正再低賤的事情她都做過，還會怕區區五百萬嗎？
當然，她同樣是在賭。賭他不僅僅會給自己五百萬，而且還會讓自己住在他那邊。
果然，短暫地靜默之後，他說：“我答應你，不過你要住在我那邊，方便我照顧你。”
照顧？
是監視吧！
筱潔哼了一聲，閉緊了粉唇，隨即才挺了挺腰板，“可以，我答應你。”
沒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地應了下來，秦甫霽是何等心細的人，自然會發現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可是這一刻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從另一方麵想，也許她也不想要這個孩子，就算一開始在得知懷孕的時候她有保護孩子的**，也隻是出於本能的母性光輝。想到自己冷著心腸說的那些話，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而如此驕傲的她，自然會想要在自己的身上也狠狠地捅幾刀才會覺得痛快……
算了，不管她想要怎麽樣都行，隻要她好好的，他已經別無所求。
並不是不想說清楚所有的事情，隻是這件事情來的太過突然，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他不知道告訴她之後會怎麽樣，也許把她帶回去也是正確的，他應該找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告訴她。
收回了思緒，他淡聲問：“如果你不想待在這裏，我馬上讓你送你回去，好嗎？”
筱潔並沒有說什麽，垂下了眼簾，很沉默地走到了床邊。一聲不吭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行動已經給了答案。她的東西其實也不是很多，就一個包包還有一套髒衣服，不過身上的是病號服，她又不能穿著出去，正躊躇著是不是應該穿上自己那套髒衣服的時候，身後的秦甫霽上前，按住了她的手：“你在這裏等著，李澈會來接你回去別墅，衣服不要穿這個，我會讓人給你送新的過來。”
她也不矯情什麽，隻是不反對卻也不說什麽，不動聲色地將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麵無表情地重新躺上了床，蓋上被子，背對著門口。
秦甫霽見她這樣一副樣子，暗暗歎了一口氣，居高臨下看著她緊閉雙眸的側臉，眸色沉了又沉，薄唇蠕動了好幾次，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雙手緩緩地插入褲袋，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微微頓了頓，病房的門被他拉開，走廊裏的燈光照進來，淡淡的白熾燈影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就在那光線裏站住了腳，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低沉的男聲讓人聽起來有些不太真切，可是分明就是他的聲音，躺在床上的筱潔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