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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禦駕親征

  君王一言九鼎,說親征就親征,堅定的無人能阻攔。


  所以,出征之日,定在了二月十八這一日。


  霍景城要帶乾佑軍十萬兵馬四征北越,隻留十萬兵馬鎮守京師。


  除此之外,壯山堅決要隨行,這不,人已經來到禦書房了。


  “皇帝老子,帶上壯山如何?!”


  霍景城對他的肚子看了看,沒好氣道:“養不起,你省下的那三頓,夠幾十個人飽餐一頓呢。”


  壯山不依,粗聲粗氣道:“皇帝老子,你這就是瞧不起人了!我壯山能屈能伸,能享福也能吃苦!現在就到了我為皇帝老子吃苦的時候了!我才不像朝中那幫沒膽的孫子一樣直往後躲!我……”


  “唉唉唉!”霍景城忙打斷他,哭笑不得道:“什麽沒膽的孫子?注意言辭注意言辭!他們都是朝廷命官,也是你的同僚,你怎能在朕麵前這麽辱罵朕的臣下呢?”


  壯山語氣豪邁道:“他們該罵!我不管!我叫壯山,身壯如山,膽也壯如山!我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幹!求皇帝老子帶上我吧!我不怕吃苦!出去以後,我不吃牛肉和大米飯了!皇帝老子就把我當牲口一樣來養,成日拿草來喂我,我也吃得樂意!”


  “哈哈——哈哈哈——”霍景城被他逗得朗朗笑了起來。


  壯山見他笑了,自己的眼睛卻濕潤了。世人隻見君王笑,幾人見過君王苦?


  壯山胡亂擦擦眼睛,語氣堅決道:“皇帝老子,壯山是真的心疼你啊!我隨你出去打仗,不求殺敵多少,隻求保護皇帝老子!求皇帝老子同意吧!”


  霍景城慢慢停了笑,對著他點了點頭:“好壯山,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行了,準了,隨朕一道去北越吧,咱們君臣有肉同吃,有草同吃,不拿下北越,誓不還朝!”


  壯山眉開眼笑:“好!不拿下北越,誓不還朝!待凱旋還朝時,再把那牛肉牛鞭盡情吃!”


  “哈哈——”君臣兩人相視大笑。
……

  夜裏,恣意宮明燈惶惶,美人芳心亦是惶惶。


  霍景城坐在床榻邊,看著他的一對兒女,目光癡深,久久未動。姚暮染側身坐在美人榻上抹淚,氣氛寂寂。


  良久,他終於收回目光看向她,喟然道:“染兒,別哭了,過來。”


  姚暮染一片傷心不舍哽在心頭,一片擔憂不安藏於眉眼。她慢慢起身來到床榻邊,往他腳下一坐,將頭枕在他的膝上,哭聲再也壓製不住了。


  霍景城撫摸著她的長發,語氣艱澀道:“染兒,別這樣。你是深明大義的女子,應該明白,國在則家在,國安則家安。北邊存亡一戰,我隻能親自去打。但你放心,也請相信,我定會凱旋歸來。所以,照顧好孩子們,等我回來。我向天發誓,這是你我此生,唯一的一次離別。”


  姚暮染抬起一張淚臉看他,哽咽道:“六郎,我不要什麽大義,我隻要你!六郎,我終於明白,滿心牽掛的人根本不配說瀟灑!情長至深的人根本無法談大義!那都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才能做到的事!”說罷,她又伏在他的膝上痛哭起來。


  “嗚嗚嗚——我不管!我不讓你走!嗚嗚嗚,六郎不要走!夫君不要走啊!我該怎麽辦,我定會念你日日夜夜,生不如死啊!嗚嗚嗚——”


  “你為什麽要生在天家啊!你為什麽要做一國之君啊!嗚嗚嗚——”


  她的哭聲驚嚇到了床上的兩個小人兒,這下好了,母子三人一道哭了起來。


  霍景城聽得心如刀割,這一刻,他也在捫心自問,這半生而來,苦心極力籌謀東宮之位,為立軍功請纓北伐,後來與老八不可開交,最後殺弟奪位,他真正為的又是什麽啊?


  是了,那時是江山,是權位,是天下。


  現在呢?

  是她。


  隻是,他已身在此位,騎虎難下了。


  兩個孩子哭得越來越凶,乳娘們很快進來抱走了。


  霍景城看著腳下的她,伸手去扶,一邊道:“染兒,對不起,我別無選擇。”


  姚暮染被他扶起,順勢撲進他的懷裏,長哭不止。


  她對這個男人,已經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了,現在呢?他要遠征了,自此各在一方,一方安逸,她要牽腸掛肚,日日夜夜去思念他了。一方風雨,他要枕戈寢甲,去迎北地的風霜了。


  良人何時會歸啊?

  霍郎何時會歸啊?

  她哭聲破碎,猶如此刻的心碎。


  這一晚,他真的哄不乖她了,第一回哄不乖她。燈燭搖曳,他就那樣靜靜抱著她,修長的手幾乎撫遍了她的每一根發絲。


  他第一回麵對她的傷心這樣沉默,姚暮染忽然抬起臉來,朦朧淚眼深深望著他,喃喃道:“六郎,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舍不得你。你安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孩子,等你回來。”


  霍景城眼眶微紅,一邊擦拭她的淚,一邊道:“染兒,聽著。”


  “這是乾佑軍的兵符,可調乾佑軍剩餘的十萬兵馬,為夫留給你。切記,這十萬兵馬隻可在京中活動,哪怕外頭天塌了,也萬萬不可派離京城。”


  “還有這個,我的玉扳指,見它如見君,為夫也留給你。”


  “還有,這是蠱哨,吹之無聲,是用來聯絡天下居中我的隱衛的。而另一隻蠱哨就在梅風手上,隻要你吹動這蠱哨,驚動了裏麵的蠱蟲,另一個蠱哨中的蠱蟲也會受到感召而蘇醒,在哨中動彈。到時,梅風便會號召隱衛前來尋主,聽憑差遣了。”


  “都記住了嗎?”


  姚暮染看著他取出那些東西一樣一樣放在床榻上,又聽著他如此這般地囑咐,心中一下子不安極了。


  “六郎,難道,京中還會有變嗎?”


  霍景城道:“多事之秋,有備無患。這三樣東西你便好生收著,好好保重自己,好好照顧孩子們。還有,不要出宮去。對了,明日朕一走,朝政便交予你和宜崢了,有什麽難解的事可以找袁墨華和楊自齡商議,自然了,你的智慧為夫也是信得過的。”


  他一字一句囑咐的認真,姚暮染心中卻是一片沉重。


  “六郎,萬望保重,一切小心。你攘外我安內,你護國我守家,願六郎早日凱旋歸來,別忘了,我在等夫,孩子們在等父。”


  “必會歸來,與我妻兒再無分離。”霍景城重又將她摟進懷裏。伴著燈燭冉冉,兩人似乎要一夜話盡千言萬語,而一大半,都是她的千叮嚀萬囑咐。


  此路遙遙,願君順。


  軍營食寡,願君飽。


  北地寒涼,願君暖。


  沙場無情,願君安。


  拙妻稚子,願君念。


  乾坤一定,願君歸。


  再無烽煙,願君寧。
……

  翌日一早,霍景城就要率軍北征了。


  上有萬丈晨光送他出征,下有文武百官送他出征。


  他身騎一匹高大膘壯的汗血寶馬,穿著一身金黃的鎧甲,手握乾坤劍,整個人耀眼生輝,燦燦奪目,卻再無溫潤流淌,而是冷酷高遠,如天兵神將下凡救世,凜凜不可逼視。


  高高的城樓上,立著一道雪白纖長的身影,姚暮染含淚送君出征,腳下千萬人馬聚如黑淵,她的眼裏隻看得到他。高處風大,亂了三千青絲,亂了一顆癡心。


  臨行前,他抬了頭,兩人上下相望,她慢慢抬手揮別,他朝她一笑,下一刻,毅然收回了目光。


  “大軍出發——”終於,他一聲令下,定下了這場離別。


  轉身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似有淚光,風一吹,眼一垂,朦朧無人知。


  大軍浩浩蕩蕩北去了。


  高處風來,淚水乍泄,滾落下去兩行,卻如他的背影一般消逝無蹤,咫尺天涯,令她又空又慌,感到了萬物的坍塌。


  “六郎.……”


  天澤三年,二月十八,帝禦駕親征,率十萬兵馬,四征北越。
……

  極寒之地,北也。隔世之地,北也。


  二月中旬,這裏的雪依舊紛揚不歇,一場一場,令人心寒。


  軍營中的一處帳篷裏,沈臨風被五花大綁困在這裏已快半月了。


  是的,他催軍趕馬,半月前就已到了。誰知,卻被喬奉之綁在這裏,與霍景柔近在咫尺卻無法一見。


  沈臨風實在按捺不住了,正要罵幾句時,簾子忽然一掀,寒氣撲麵,接著喬奉之便與梁殷一夥人走進來了。


  沈臨風冷冷瞪他,硬聲硬氣道:“怎麽樣?!我交給你的軍隊是聽話的吧?你讓他們去打羅興麾他們就去打了,如此還不能讓你信任我,放了我讓我去見景柔嗎?!”


  喬奉之目光深深看他,道:“黎王稍安勿躁,你帶來的南軍的確是聽話的,但羅興麾怎麽就不應戰,連連後撤呢?”


  沈臨風道:“這個我哪知道!你快放了我!我已經如你所願,率了十萬大軍投靠了你,我的兵符也上交給你了,我本人也不會離開,你究竟還要怎樣?!”


  喬奉之道:“你辦的事沒有問題,但你這態度有問題,不學乖,我憑什麽放你?”


  沈臨風麵帶嘲諷看著他,輕飄飄道出一句故意刺他的話。


  “憑我槍法比你準。”


  喬奉之道:“什麽槍法?”


  沈臨風依舊滿臉嘲諷與鄙夷,道:“嗬!你就不是男人!景柔嫁你兩年無子,卻在跟了我後一夜有喜,可見我槍法就是比你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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