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人心不古
待福全走後,姚暮染看向霍宜崢,不無感愧道:“宜崢,多虧你提醒,否則本宮這般無知無覺,若由著杜寧笙受欺之事傳出去,可真是火上澆油了。”
霍宜崢道:“娘娘,這後宮都是您的,就像這天下都是父皇的,可父皇能知千裏之外之事,您卻不知近在咫尺之事,追根究底,娘娘不會用人。其實您大可收買各處宮人,讓各路眼線給您盯著後宮。”
姚暮染深以為是,喟歎道:“說的有理,本宮已是皇後,這格局是該大一些了。”
等福全回來後,姚暮染將一攢銀票交給了他。
“福全,本宮要在後宮各處安插耳目了,即日起,你便拿著這些錢在後宮多多走動,給本宮收買各處人心!”
福全恍然大悟,這才接來銀票:“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辦好此事。”
轉眼又是幾日過去了,杜琰進宮向霍景城舉薦他甄選出來的人,稱此人胸有謀略,深諳行軍之道。
霍景城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杜琰道:“回陛下,此人名叫程勝。”
霍景城想了想,道:“時機還未成熟,讓他在武宮繼續磨練。”
等杜琰走後,秦安添茶的功夫,順口問道:“陛下,程勝此人奴才已經有所耳聞,在武宮裏威望頗高呢,陛下愛才若渴,怎麽不用呢?”
霍景城回到禦案後坐下,端起茶盞悠然地撥了幾撥。
“朕何嚐不知程勝是個可用之人?但由杜琰舉薦,朕就不能用了,否則,可不是叫他把程勝之心收買了去?所以,晾上一段時日,最後授意壯山出言舉薦他,朕才會用。”
秦安不解:“陛下這是為了哪般?”
霍景城道:“朕要架空他的左右,讓他在朝中孤立無援,所以,朕不會再讓他結下什麽黨羽,或是收來什麽人心。”
秦安聽得了然,小心道:“看來陛下是真的惱了杜大人,既然如此,陛下為何不痛快地罷黜了他呢?”
霍景城淡淡一笑:“怎會不惱?在他以討教招數為名想跟朕動手時,朕就已經對他改觀了。但朕對他隻能是扼製,而不能罷黜,所以才以他的兒子為質。試想,他府上才出事不久,又牽扯了皇後,朕若在這當口上罷黜他,豈不是叫天下人認為朕因私及公,不容忠良?所以,朕不但不能罷黜他,還依舊要重用,但也隻是,隻重不用。等過個一些時日,再說吧。”
秦安聽得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君王馭下的手段,明一套暗一套,卻就是叫人瞧不出什麽來,所以在不動聲色之間,他就能讓一個人無知無覺地立於敗境。而他最後那雲淡風輕的三個字‘再說吧’,背後又會是什麽呢?到時又會是怎樣一番麵貌呢?
這頭,杜琰出了禦書房,豈料一抬頭竟看到一位麵容嬌俏靈動的女子,此女子一身碧色,鮮衣靚飾,顯然是宮妃了。
杜琰上前垂眸作禮:“微臣參見許美人。”
許歡顏也施施然回了一禮:“杜大人有禮了。”
杜琰道:“許美人若沒什麽事,微臣先行告退了。”
許歡顏卻忽然走近幾步,語重心長道:“杜大人莫急,今日既已巧遇了,本宮也同情大人的遭遇,有件事便不忍心瞞著杜大人了。”
杜琰一聽,抬眸看她:“許美人有話直說,微臣洗耳恭聽。”
許歡顏輕輕歎息:“杜大人的愛子在皇子所過得十分糟糕,受人冷眼受人欺負,病痛不斷呢,唉。”
“什麽?”杜琰心中一揪,一張俊臉當即變得霜寒重重。
許歡顏喟然道:“唉,此事似乎被人故意壓著,所以還未傳出什麽風聲,但本宮為了討好陛下,所以前幾日去了一趟皇子所看望三皇子宜嵐,這才無意得知了此事。本宮當時就發了話,命那邊的宮人好好照看杜少爺,豈料好幾日過去了杜少爺的處境還是毫無改變,本宮便又一次去了皇子所,誰知那邊的管事卻告訴本宮,此事上頭有暗令,見不得杜家人好過,還說這不是本宮能管的事,於是本宮便愛莫能助了。”她說完還不算,又正正經經歎了一聲:“唉,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何苦牽連無辜孩子呢。”
這一番話含沙射影,意指何人不言而喻,杜琰自然聽得明明白白,當即道:“這可如何是好?不知許美人可否提點微臣一二?”
許歡顏問道:“那杜大人知道是誰故意刁難了嗎?”
杜琰道:“自然是皇後娘娘無疑了。”
許歡顏喟歎道:“唉,果然是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事。但眼下此事還未傳開,杜大人不妨先沉住氣,等過些時日此事傳得人盡皆知了,大人再聯合朝臣一起向陛下彈劾那人,想來也有憑有據,師出有名呢。”
“嗬嗬.……”杜琰竟忽然看著她低聲笑了起來,直笑得許歡顏微變了臉色,他才氣定神閑道:“皇後娘娘是否這般做了還有待考證,但許美人的不良居心倒是真的。嗬嗬嗬,微臣告退。”
等他目不斜視地離去,許歡顏這才驚覺,自己竟被他套了話露了相!當即一陣氣惱!原來,除了這後宮的女人,前朝的男人也都沒有個省油的燈啊!
果然,第二日,杜琰就跟霍景城提出了要接兒子回府,言語之間,如實提了兒子在宮中的處境。
霍景城便回了他這樣一番話:“宮中小人多,朕會加以管治,愛卿放心,皇後已經派人囑咐那邊好好照顧寧笙了,愛卿不必太過掛懷,往後每月可讓你踏入內宮去見見兒子。”
杜琰見他還是不還兒子,且言語之間還有長期之意,於是走出禦書房後,袖中的一雙鐵拳霎時捏得咯吱作響!就連他的腮骨都微微鼓起,顯然是牙都重重地咬緊不放了!
時日靜走,後宮無波,姚暮染卻依然不得心閑!這一日,福全匆匆進來稟報:“娘娘,奴才依您囑咐又去皇子所走了一趟查探,誰知杜寧笙的處境還就那般,宮人們壓根是拿您的話當了耳旁風啊!”
姚暮染一聽,十分氣惱,當即道:“碧芽青棠,更衣!”
她匆匆趕到了皇子所,尋到了杜寧笙所住的房間,故意沒讓通報,就是想悄悄瞧瞧這邊到底是何情形。
然而還未進房,便聽到了一陣孩子的咳聲!
“喝水!”隻聽裏麵響起了一道粗橫不耐的女聲。
房間靜了片刻,隻聽那女聲又罵道:“喝啊!怎麽才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不喝水你要病死咳死嗎!”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陣咳聲,卻沒有隻字片語。
姚暮染心中清楚,寧笙那孩子驚嚇過度,已經不會說話了。
唉,拋開一切,他終究是個無辜的孩子啊。姚暮染想得自己個兒心酸,這便抬步走了進去。
隻見寧笙蒼白著小臉坐在床榻上,他似乎害冷又害怕,有些瑟瑟發抖。
“不喝算了!”伺候在裏麵的宮娥這便罵罵咧咧地轉身要放水杯,誰知卻看到了高貴逼人的皇後娘娘!
宮娥一愣,連忙放下水杯跪地:“奴婢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姚暮染冷著臉來到桌前,打算先哄著寧笙喝點水再與她算賬。誰知剛端起茶杯,她就皺了眉!下一刻,她狠狠將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宮娥的麵前!
“這水是冷的!他病著咳著,你不備熱水還讓他喝冷水?他當然不願意喝了!”
寧笙被這動靜嚇著了,一頭紮進被子裏發抖去了。
而宮娥也一臉惶恐驚怕,忙道:“皇後娘娘息怒,奴婢……奴婢……”
姚暮染不需她的解釋,一臉冷肅打斷了她:“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賤名連翹。”
姚暮染打量一圈,問道:“這裏不是有兩人伺候嗎?怎麽就你一個?”
連翹道:“娘娘,含芝在膳房煎藥呢。”
姚暮染看了看床榻上發抖的那團被子,道:“杜少爺病了幾日了?”
連翹弱聲弱氣道:“已經有好幾日了。”
姚暮染皺眉:“既給他煎著藥,又給他喝著冷水,人坐在床上也不給他披衣裹被,這病怎麽能好?!”
連翹說不出所以然了。
果然不一會兒,含芝就端著一碗藥進來了,一見皇後娘娘在此,結結實實一愣後,連忙放了藥跪地行禮。
姚暮染無意一瞥,卻發現那碗湯藥顏色極淡,她輕輕端起,卻又發現碗中的藥汁竟然很是稀薄,一點也不濃鬱。她道:“你煎的這碗藥怎麽顏色這麽淡?”
含芝竟然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姚暮染一看,頓覺有問題,當即怒道:“說!這是怎麽回事?”
含芝急得眼珠子轉了幾轉,終於道:“回娘娘,是……是這樣的,杜少爺他嫌藥苦,怎也不喝,奴婢便將藥煎的淡了些。”
姚暮染問道:“那你方才怎麽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誰知這時,福全忽然伸手朝含芝一指:“娘娘!奴才明白了!這含芝根本是在撒謊!這宮中常有煎藥的下人克扣主子藥材的事,所以便不倒藥渣,將那藥渣反反複複煎上數遍!這藥越到最後自然越淡,也自然越失藥效!”
含芝沒想到自己會被他一語拆穿,一下子急懵了,額上很快滲出了一層細汗。
姚暮染一看是真,不由火冒三丈:“原來是你克扣了杜少爺的藥材!用失了藥效的藥渣反反複複糊弄!難怪他好幾日都不好轉!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一個個將本宮的話當作耳旁風,竟然如此虐待杜家少爺!本宮今日饒不了你們!”
“來人!將她們兩人拖到院子裏,各打三十大板!”
兩個宮娥一聽,登時驚懼求饒起來。
姚暮染怒火難下,沉聲道:“誰再敢囉嗦一句,便多加一板子!”
這下兩人又齊齊噎了聲息不敢言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