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母子合治
霍宜崢忽然出來為姚暮染護駕,蕭見章怒視外甥,恨鐵不成鋼道:“宜崢!!你糊塗了?!你外祖父因何而死?你母後又是因何而崩?你今日竟當著你母親的亡靈所在護著這個罪魁禍首!你真是寒我蕭家之心也!!”
霍宜崢語氣堅決道:“舅舅!!本殿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舅舅馬上收手!!一切還有餘地!!”
蕭見章怒道:“霍宜崢!!我以舅舅的身份命令你讓開!!”
霍宜崢道:“舅舅!!我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即刻罷手!!”
舅舅與外甥兩人就這樣當眾對峙著,誰也沒有讓步,一時間,氣氛緊張到極點。
娘舅外甥僵持不下,霍宜崢心知是耽誤不得了,必須要趕在父皇出來前結束這場戰爭了。
“隨行侍衛聽令!!即刻給本殿拿下相國大人!!馬上押送回府!!”
太子下令,隨行護駕的侍衛登時一湧而上左右拿下了蕭見章。
蕭見章被外甥當眾打了臉,自然不依不饒,發了狠力左右掙脫,激怒高喝:“宜崢!!你如此這般,可還叫你母後安息瞑目??啊??”
“相國大人。”終於,霍景城還是在這個時候出來了。他何等睿智聰明,一見這陣仗,便頃刻明白了這是一出什麽戲。
君王忽現,眾人全體心驚,惶惶跪地,氣氛凝重肅靜,壓抑局促。
宜雙當即撲了上去,拉著他的袖子哭訴:“哇嗚嗚嗚——父皇,他們要殺皇貴妃娘娘,太可怕了!父皇快殺了他們吧!!”
霍景城拍了拍她的背稍作安撫,然後穿過人群,緩緩來到了霍宜崢的麵前,伸手擱在他的肩上:“不愧是我南乾儲君,有君之風範。”說罷,看向蕭見章,聲色沙啞平和:“相國大人要清君側,師出何名呐?”
蕭見章道:“陛下,皇貴妃姚氏,實乃禍水!一切皆因她而起,一切皆因她而悲!望陛下明眼辯忠奸,早日處置此等禍水!”
“別拿這些虛而不實的說辭來混淆視聽,朕要的是切切實實的證據,皇貴妃何處失德,何處作惡,將證據給朕呈上來。”霍景城的聲色是前所未有的低啞無力,姚暮染能明顯感覺到,他其實很憤怒,卻力不從心難以爆發,隻能強迫自己這樣平靜而處。
蕭見章喉中一堵,唱不下去了。頭一垂:“臣,無證。”
是啊,他們哪有什麽切實的證據?不過是人雲亦雲罷了。
霍景城點點頭,又看向群臣百官的隊伍,問道:“諸位愛卿,今日咱們君臣就本著‘理’字好好論一論。還有誰要聲討皇貴妃就站出來說話,君子有言即出,亮於明處,少學女人家暗裏嘰喳。但前提是,給朕拿出證據來說話,若拿不出證據還要出來說話的話,嗬嗬.……”
他赤紅的鷹眸寒光凜凜,掃視一圈下來,生生逼得群臣百官們垂下了頭,一片鴉雀無聲。
霍景城來回踱了幾步,最後慢慢點頭:“都無議是嗎?行,機會給你們了你們不說,那麽今日出了這曌陵,往後就再也別讓朕聽到你們暗裏非議皇貴妃了。”
“來人!拿下相國,押入天牢!隊伍即刻出發回城!”
霍宜崢一聽,眸中急色可見,幾番欲言又止,終是作罷了。
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場清君側就這樣以蕭見章的一敗塗地而收了場,在場毫無傷亡,可謂是虛驚一場的鬧劇。
隊伍回到城中時,已快黃昏了。禮部那邊全權操辦,根據人數在宮中設了數桌素宴,供送葬的朝臣與嬪妃們用。
霍景城派了霍宜崢替他出麵應場,而他自己回宮後已是長咳不止,很快被秦安扶回了帝凰殿,隨後數位太醫就匆匆趕著去了。
素宴潦草結束,大家都各有疲態,很快各自回府回宮。
奔忙了一天,此時已是金烏西墜了。
姚暮染回到恣意宮後,疲累至極,卻因掛念他而難以入眠。隻是她明白,他是不會想見她的,心中不禁一陣陣酸疼。
在這深宮蹉跎了一場,她打敗了所有的女人,卻終究沒有打敗蕭氏。她以一死,獲得了無形的勝利,讓她敗得如鯁在喉,憋屈至極。
……
翌日一早就要複朝了,但天不亮時,又一道聖旨從那帝凰殿裏傳了出來,並且很快曉喻了前朝後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恭違和,難理政務,即日起,太子宜崢臨朝監國,皇貴妃姚氏垂簾聽政,爾等見其母子當如見朕。欽此。
上朝的時辰很快到了,霍宜崢親自來恣意宮接她,一路扶著她往那宏偉壯麗的金鑾殿去了。
姚暮染始終回不過神,她本就一身是非撇不清摘不淨的,如今還要從後宮走到前朝去垂簾聽政,豈不是越上了風口浪尖?
唉,他是在磨練她與宜崢嗎?
她定定心緒,邊走邊道:“宜崢,昨日多謝你保護本宮,本宮十分欣慰感念,還有,望你節哀。”
霍宜崢臉色憔悴,人卻還算鎮定,許是哭啞了嗓子,聲音都褪去了幾分稚氣,透著低沉:“應該的,這下宜崢知您忠奸,您也知宜崢是否是君子了。”
姚暮染道:“你自然是君子無疑。隻是眼下,相國大人那邊怎麽辦?”
蕭見章還被關在天牢裏,一時倒真令人唏噓惋惜,世事無常,也不知是哪一步錯了,接下來竟是步步都錯,先是國丈大人下世,屍骨未寒時皇後竟一朝鳳逝,豈料眼下相國大人又下獄了,蕭家竟一步步敗落的這樣徹底。
提起舅舅,霍宜崢眉宇微蹙,憂心忡忡道:“舅舅他真是糊塗,父皇本就惱著他,誰知他卻在這個時候不退反進,唉。”
姚暮染聽罷,點撥道:“宜崢,你了解你父皇嗎?他在這個時候讓你掌監國之權,何嚐不是默許了你輕縱相國呢?他這已是明顯要放一馬了,所以你趁熱打鐵,將相國之事看著辦了就是。”
霍宜崢一聽,眸光陡然一亮,轉頭看了她片刻,麵帶了然點了點頭,問道:“娘娘,那您呢?是否也有放上一馬的意思?”
姚暮染毫不猶豫道:“自然得放了。”
霍宜崢道:“娘娘,那您不怪我舅舅嗎?”
姚暮染唇角噙著苦笑,慢慢搖頭:“不怪,我又沒怎麽著,有什麽可怪的。”
霍宜崢心弦一鬆:“那便好,多謝娘娘體諒,宜崢知道,您也是看了我的麵子,所以才甘願如此了之,那麽宜崢就領您此情了。”
姚暮染淺笑不語了,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皇貴妃到——太子殿下到——”
通報聲嘹亮,響徹了金鑾殿。深深大殿中,文官一側,武將一側,個個莊重而立。
霍宜崢扶著她慢慢進殿。姚暮染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色的正服,立領飛肩,衣擺長長,端莊華貴,行止間威儀攝人。她頭戴純金蓮花冠,光彩璀璨,還特地作了老成些的妝容,眉目流轉之間,高貴冷豔。
而霍宜崢則穿著一身量身定做的四爪蟒服,邁向十一的人了,個頭猛竄已經快趕上了姚暮染,他身姿修長挺拔,行止間從容鎮定,毫不怯場。
群臣百官紛紛拂袖行禮,兩人並肩經過長毯走上了那高高的禦階之上。霍宜崢將她扶到了龍椅後的簾幕之後,待姚暮染坐下,他才步出簾幕在龍椅上坐了。
母慈子孝,親和無間,就是要給天下人看的,哪怕兩人並非血親,也絕不讓人詬病。
簾幕半透,姚暮染居高臨下看著滿殿朝臣跪於腳下,第一回覺得肩上無比沉重。
自此,帝退居朝堂,幽居靜養,南乾開始了長達兩個月的‘母子合治’。
九州清晏,四海太平,國無大事,朝會很快散了。
接下來,兩人需要去禦書房處理奏章,霍宜崢讓她先去等候,自己則往天牢去了。
很快,他被獄卒領到了蕭見章所在的牢房前。
霍宜崢還道是舅舅依舊生自己的氣呢,還準備好生賠禮一番,豈料蕭見章見他來了,竟無任何不快的表情,而是滿眼欣慰,還誇了一句:“宜崢,這身四爪蟒服你穿在身上真是威風神氣,來,讓舅舅好好看看。”
霍宜崢有些發懵:“舅舅,您.……不生宜崢的氣嗎?”
蕭見章拍了拍他的肩,唇角蕩起一抹苦笑:“傻外甥!舅舅怎會與你置氣?唉,舅舅都知道,你一定以為舅舅策劃清君側是糊塗之舉,可舅舅卻以為,糊塗的是你這傻孩子。”
霍宜崢越發不解:“舅舅,您此話怎講?”
蕭見章歎息著拍了拍他的肩,側身在地上緩緩踱步,一邊娓娓道來。
“宜崢,我們蕭家在你母後鳳逝之時,已注定無力回天了。因你母後的死,你父皇已經惱了舅舅,他心裏會怨怪我一輩子的,隻因為有你他才忍了咽了。但舅舅是識趣之人,所以舅舅無需再強撐蕭家了,也不願再把你擱在這中間處境尷尬為難了。”
“所以舅舅才一錯再錯,於昨日發起清君側。其實舅舅又何嚐不知,皇貴妃當日來蕭府是為了激將你母後回宮呢?傻孩子,你母後都與舅舅說了。而舅舅昨日也並非真心想殺皇貴妃,隻是為了逼你出來當眾護她罷了。”
霍宜崢聽得雲裏霧裏:“舅舅,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