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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北越篇(一)

  喬奉之一聽,哭笑不得,對著長街左右看看,見人影稀少,於是摟住他的腰,罵道:“誰才是色氣衝天的混賬?”說罷,抬起他的下頜,給了他一吻。


  果然,霍景遙馬上歡喜起來了,笑道:“走走走,吃暖鍋,還真餓了呢!”


  喬奉之將人摟進身後的香聚館,此店正是他們購房所開的。店中嶄新,裝潢考究,擺擺設設皆精致齊整。一樓是散座,二樓是雅間,還雇了好幾人在此做工。但這兩日天寒客少,三人守在店中也忙得過來,便給了夥計們假,讓他們歇上三日。


  店中無客,隻有角落一桌在升騰著嫋嫋香霧。


  暖鍋已經支好了,夏侯筠正高高興興將一盤又一盤的菜與肉往桌上端。


  “嫂嫂的雪人堆好了?快去淨手,今日我還準備了嫂嫂愛吃的涮羊肚呢。”夏侯筠笑意溫暖。


  霍景遙嘻嘻笑道:“筠兒對嫂嫂就是好啊!隻不過,往後沐浴時可要記得提前備好衣裙哦,可別再讓嫂嫂給你送衣裙了,嫂嫂上回閉著眼進去,一絆子摔倒,腿疼了好些天呢。”


  喬奉之哭笑不得,以拳抵唇幹咳了兩聲。


  夏侯筠卻不知其中緣由,納悶道:“嫂嫂,你也真是的,你我都是女子,也不知你在羞什麽,還要閉上眼睛進來,能不摔嗎。”


  霍景遙哈哈笑著不說話了。


  三人很快坐定,圍著暖鍋開始煮肉下菜,斟酒倒茶,一派熱火朝天,愜意至極。


  “夫君夫君,快幫我撈啊,我的肚片要煮老了!”


  喬奉之與夏侯筠都寵著他,這便齊齊幫他在那紅亮的湯鍋裏撈肚片。喬奉之邊撈邊道:“你呀,吃個東西兩個人都得跟著你忙活。”


  夏侯筠將撈出的肚片放在霍景遙盤中,笑道:“還不是哥哥慣的。不過,哥哥嫂嫂恩愛,妹妹也看著歡喜,日子就要這樣過才舒心。”


  喬奉之又滿眼寵溺為妹妹夾菜,笑道:“還說我,你也將他慣得夠厲害了。”


  一筷紅亮脆嫩的肚片入口,麻辣鮮香,痛快過癮。霍景遙嚼的心滿意足,嘻哈笑道:“哈哈,反正你們兩個都要寵我一輩子,我們三個一輩子都不分開!”


  三人相對歡笑,一起舉杯共飲。


  放下酒杯,夏侯筠一邊斟酒一邊道:“說起忙活,估計接下來幾日咱們可就有得忙了。陛下立了皇貴妃,大赦天下,這減刑出獄的人可就多得很了,到時家中親眷定會為他們設宴除晦,那麽城中的酒樓飯館一定客滿盈門,咱們也定能賺上一大筆。”


  此話一出,喬奉之正欲夾菜的手忽地停頓了一下。他慢慢放下筷子,轉而捏起了酒杯,抬手緩緩抿入了口中。


  霍景遙對著他看了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轉頭敷衍夏侯筠:“原來如此。”


  夏侯筠卻渾然不覺什麽,繼續道:“說起來這位皇貴妃也是奇女子,先嫁了從前在南乾紅極一時的喬賊,後來被休,不知怎一番輾轉,竟又改嫁於陛下,還三千寵愛在一身。這樣的女子,雖評說起來不怎麽好聽,但其實是有著令人敬佩之處的。”


  “筠兒筠兒,快給嫂嫂撈呐,這新下的肚片又該煮老了!”霍景遙盯著一鍋香湯乍呼起來。


  他有意結束話題,喬奉之自己卻忽然接上了話。


  “筠兒,你對那喬尚書了解嗎?”


  夏侯筠的眸光忽然變得深寒:“怎會不了解?哥哥難道不知,父母就是被那喬賊親手斬的嗎?今日在此與哥哥嫂嫂已經論起來了,我就不能不說一句,是喬賊通敵賣國,到了南乾後為表忠心,便幫著先帝打壓夏侯一族,又冤了父母!喬賊還親自斬了父母,對先帝使得好一手阿諛奉承,這才位居尚書,紅極一時。”


  一番話落,喬奉之腦中‘嗡’一聲響,半晌沒有緩過勁來。他看著她眼裏的恨色與鄙夷,心沉寒潭,一片汪涼,再也浮不上來。


  自與妹妹團聚,喬奉之這個名字就已經被他們甩的幹幹淨淨了。自然,夏侯玦這個名字也是不敢用的,所以喬奉之活在這長宣城,與霍景遙和夏侯筠生活在一起,就像無名之人。鄰裏街坊無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場合,霍景遙張口閉口都以夫君喚他,而夏侯筠便是一聲哥哥。


  他們兩個,都在極力甩去自己的名字。他無名,而他是他妻,姓景名遙,無霍。


  暖鍋的這一邊,霍景遙也不催著撈肚片了,對著夏侯筠語氣小心道:“筠兒啊,世事不能隻看表麵哦?那喬尚書也沒有那麽不堪吧?”


  誰知夏侯筠已經說得來了氣,便不客氣地反駁起來。


  “沒那麽不堪?他還是好東西不成嗎?他根本就是奸佞小人!打壓忠臣,無良休妻,與人斷袖,又娶公主!最後還與承王弑君矯詔,活該被新帝追捕,途中墜崖而死!”


  “還有那宥王殿下,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堂堂王爺卻與奸佞臣下談情論愛,勾搭不清,真是世人的笑柄也!”


  話落,氣氛一度僵冷凝固。


  一片死寂中,夏侯筠意識到了什麽,忙緩了麵色解釋:“哥哥嫂嫂莫怪,我一時氣憤而已,往後絕不再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了。”


  這邊的兩人已經大受打擊了,心中暗裏難受,誰也擠不出什麽話了。霍景遙點了點頭,默默去撈鍋裏的菜。喬奉之直接一筷子都不動了,一杯接一杯開始喝酒。


  夏侯筠瞧著不對勁,輕聲問道:“哥哥嫂嫂,你們生我的氣了嗎?對不起,是我一時情緒激動,壞了氣氛,望哥哥嫂嫂原諒。”


  “哎呀,沒有沒有!”霍景遙這才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又碰了碰喬奉之:“夫君,說話呀。”


  喬奉之回過神,盡量讓自己的神色看上去自然,他溫聲道:“筠兒,沒有,我在想事情罷了,我們怎會與你生氣呢,別想了,來,飲幾杯吧。”


  氣氛這才緩轉。霍景遙又吆喝著讓他們幫忙撈菜了。


  三人正熱火朝天時,忽聽有腳步聲漸來漸進了。


  幾人循聲一看,刹那間,兩個男人大露震驚之色,結結實實愣成了兩座目瞪口呆的雕像。


  而就在他們身後,已經憑空出現了兩個女子,那兩個女子亦是盯著他們愣成了雕像,就連神情眸華都如出一轍。


  誰能想到?為首的那個係著紫色棉披風的女子,竟是消失了已久的——霍景柔!


  她身後的女子自是她的侍婢春屏了。


  時隔好幾月,曾經糾葛不清的三個人竟在這樣的情形下再次相見,任誰也沒有想到。所以兩方人大眼瞪小眼,似乎能瞪死對方。


  夏侯筠見這情形,不安又不解,慢慢起身道:“這位貴客是要用飯嗎?”


  話音剛落,隻聽霍景遙忽然就驚驚乍乍拉出了響亮的一嗓子:“哎呀!!我那不詳的預感果然靈啊!!”伴著驚呼,霍景遙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奔到了夏侯筠的身側,伸手就緊緊捂住了她的耳朵。


  與此同時,喬奉之也被他的驚喊喊回了魂,當即想也沒想便衝到了霍景柔的麵前,伸手就緊緊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將她往外麵拖。


  這兩人在這一瞬間,配合的可謂是天衣無縫,默契至極了。因為兩人心中比誰都清楚,隻要由著霍景柔回過了神,喊出那一聲“奉之”後,一切就完了。


  見喬奉之將人拖出去了,霍景遙這才驚魂未定放開了夏侯筠的耳朵,不等她發問,此人就機靈道:“哎呀!好險好險!筠兒啊,我跟你說啊,方才那女人也是你嫂嫂,隻不過人家是正我是副,但我肯定更得寵一些,所以和你哥哥情奔天涯來了,誰知你那正嫂這麽快就追來了!你是不知她啊,她嫉妒心可重了,隻要看到陌生女子與你哥哥在一塊兒,她就先要破口大罵啊!幸虧我及時捂住了你的耳朵,你哥哥也帶她出去解釋了!不然她就要跟你這小姑子吃起醋來大吵大鬧了!”


  夏侯筠自然信了,卻頗為驚詫道:“我哥哥還有正妻?那你就是妾室了?”


  霍景遙連連點頭:“是啊,我們瞞你也是以為她找不來的嘛。你那正嫂可是狠角色,一點也不賢惠,折騰的我們七葷八素,你哥哥這才拋下她帶我逃來的。”


  “真的哦筠兒,嫂嫂可不騙你。”


  這頭,霍景柔被喬奉之拉了出去,嘴還被他捂著,一路唔唔直叫,兩人糾糾纏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走了許久才停下。


  “公主,得罪了。”喬奉之這才滿眼複雜收回了手。


  霍景柔顧不得喘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雙美眸凝聚了狂喜,激動,傷心,如利刃一般盯著他的臉,頃刻間已是聲淚俱下:“奉之!!真的是你?!你真的沒死!你真的沒死!嗚嗚嗚,值了,值了,我做什麽都值了!苦苦痛痛全值了!嗚嗚嗚——奉之啊——我這口氣全為了你撐著,這條命全在你手上啊——”


  她緊緊抱住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反應讓喬奉之無所適從。從南到北,始於一個被逼無奈的決定,奔於萬裏漫漫長路,落於一個溫暖安定的歸宿,喬奉之早已是隻悠然野鶴,霍景柔卻仍是那隻撲火飛蛾,在這漫漫時光裏毫無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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