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香卉一看她又要將此事往大了鬧,不由大驚失色,失聲痛哭起來:“娘娘!不要啊!這一去,奴婢多半就沒命了啊!”
一直安靜的福全也在此時出來阻攔了:“娘娘三思!此事不可如此去辦!眼下陛下正為蕭家的事情心煩,娘娘不該再為綠闌姐的事去給陛下添麻煩!並且,當日香卉都沒有說出此事,而眼下娘娘又帶著香卉去指控,難保陛下不會以為是娘娘教唆構陷啊!”
碧芽回過神來,也跟著去勸她:“娘娘,福全說的在理,娘娘此時騙陛下說在清塵寺,卻忽然又帶著香卉回宮指證袁大人,這這實在不妥啊!”
“那我要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是啊,此事當日沒有爆發出來,眼下再來這般轉機,已失了可信度了,我該怎麽辦”姚暮染被幾人勸住,一時六神無主,惶惶自語。
最後,她慢慢坐在地上,悔不當初。
“是我,都是我的錯!我瞎了眼才同意綠闌嫁給了那個畜生!是我害了綠闌!”
雨聲大作,房中的聲聲輕泣皆被掩於這場雨聲中,就像,曾經美好的一切,終究葬於俗世風雨中,無一幸免。
不知何時,福全已經做主,讓香卉離去了,並讓她繼續裝聾作啞,在袁府混上一段時間再接她進宮。
“娘娘,您好生定定心緒,別忘了此次同行的還有魏貴人,您可別太反常惹魏貴人懷疑才是。”碧芽一邊相勸一邊為她整了整儀態妝容。
姚暮染渾渾噩噩回到了房中。魏嫣然已經抱著一本兵書睡著了,她睡顏沉靜,風雨不驚,仿佛能安定人心。姚暮染輕輕坐在床榻邊,久久盯著她的睡顏出神。
兩日後,霍景城總算複了朝,茹素令也終於解除了。京中全然恢複了熱鬧,酒樓紛紛開業,各家又是賓來客往,一派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夜色初起,長街上就亮起了連綿一路的閃閃燭光。而姚暮染第一件事就是拉著魏嫣然喝酒。
“姐姐,你確定你要和我喝酒?”魏嫣然雙眼放光,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姚暮染一臉莫名:“是啊,怎麽了?難道你從未喝過酒?”
魏嫣然笑而不語了,一副高深莫測。
結果,一番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後
“嘔——”姚暮染被她灌得竟然在回客棧的路上,在路邊吐了。吐完,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像沒事人一樣的魏嫣然,欲哭無淚,舌頭打轉道:“嫣然你半晌那些酒,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喝進肚子裏去?”
魏嫣然扶著她,一臉無辜道:“喝了啊,我可不弄虛作假,姐姐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
姚暮染道:“那你怎麽一點醉意都沒有?嘔——”
魏嫣然又連忙替她拍背,一邊得意洋洋道:“我父親說,其實女子才更要有個好量,才不至於酒後失態或是情緒失控。加之我那兩個兄長都沒什麽時間陪我父親,所以這兩年我和父親每晚都會在花草搖曳的竹籬小院中喝酒聊天,我們喝的酒都是自己釀的,酒勁可霸道了!就這樣,我硬生生被父親練出了酒量。我跟你說哦姐姐,別說你跟我鬥酒了,就是陛下來,我也照樣能灌醉他!”
姚暮染一聽,心沉了半截。
這叫什麽?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明早要單獨出去辦一件極其隱秘的事情,所以今晚才特意拉她喝酒,想灌醉她讓她睡得久一點,明早自己好偷偷出去辦事,結果竟然是這個結果。
“嘔——”姚暮染自作自受,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又激烈地嘔了一陣,腹中已是空空,誰知她又重振了旗鼓,看了看身後沒有喝酒的福全和碧芽,對魏嫣然道:“嫣然,這樣,你再給我加兩個人,我們主仆三個對你一個,再換個地方繼續喝,你看行嗎?”
魏嫣然聽完,暢快地笑了:“姐姐,你怎麽這麽不服輸呢?”
姚暮染感覺自己的舌頭都繞不動了:“我不管,反正今晚不灌醉你,我就絕不回客棧!”
魏嫣然見她醉了竟然如此纏人,一張紅暈浮染的俏臉也褪去了清醒時的沉定神色,此時多了幾分稚氣,倒是可愛的很。
“好好好,我奉陪就是。但是,你們主仆三個要還是喝不過我呢?”
姚暮染一聽,還真是覺得玄了,於是又看向她身後的映如,道:“這樣,你把你的映如也給我,我們主仆四個對你一個,行嗎?”
魏嫣然:“”
一行人絮絮叨叨商量了一路,一抬頭,終於又來到了一處酒樓前。姚暮染二話不說就勇往直前,領著一群人進去了。
結果這一戰
深夜無人的長街上,主仆幾人都醉了,碧芽與映如勾肩搭背,福全搖搖晃晃。而姚暮染最甚,她醉得徹底搖得厲害,靠著魏嫣然走三步退兩步的,一行人便以這樣的速度慢慢往客棧裏回。
魏嫣然竭力扶她,一邊帶著路,一邊得意道:“唉,沙場我父勇,酒場我魏嫣然勇,我們父女真是戰無不勝呢。”
姚暮染聽了此話深深讚同,心服口服衝她豎起了大拇指:“勇!”
正踉踉蹌蹌走著時,一抬頭忽然見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青樓,似乎還能隱約聽到裏麵的鶯聲燕語。姚暮染停下腳步,盯著那燈火通明的樓宇,不知想到了什麽,驀地冷笑幾聲,竟開口呐喊起來。
“喬奉之——”
“喬奉之——”
她忽然大喊了這麽兩聲,魏嫣然一聽,連忙來捂她的嘴。姚暮染卻竭力掙脫開她,繼續高喊。
“喬奉之——我恨你——”
“喬奉之——我恨你——”
喊完,雙眼已落淚。已經都這麽久了,她絕口不提他,然而今日,那道雪色霜華的身影卻這般清晰地出現在了腦海,他笑之明雅,行之瀟灑,就連出口的情話都那樣美,盡管美得不真實,盡管最終還是一一成空。但無論結局多麽潦草,卻不可否認,那道身影曾承載著她最初的一切,此時醉裏憶起,恍如一夢啊。
十一月了,北地該是快降雪了吧?他在那邊是否安好?於雪落之際,是否也能想起曾有一個姚暮染和他在北地共有一段度寒時光?
她恨他,卻從不希望他死,不知為何,就是從未想過要他死,情與命,該是無關的。
她默默流淚,最後狠狠擦去,張口繼續喊了起來。
“霍景城——”
“霍景城——”
魏嫣然連忙點頭:“對呀姐姐,這回才喊對了。”
“霍景城——我愛你——”
“霍景城——我愛你——”
愛之一字,是他們之間從未說過的,但霍景城總是比喬奉之成熟的,他不言愛,可所做所行卻處處是愛,這一場情愛,是由他來主宰帶動的,他帶動著她,讓她明白,情愛可以升華,有不同模樣,不必限於口卻劣於行。所以他們都明白,不言愛,卻高於愛,因此,都不計較這一個字。
但是此刻,醉意朦朧的她,就是想喊出這一個字,盡管他聽不到。
姚暮染喊完了這兩個男人的名字,喊完了想對他們說的話,登時滿心舒暢,眼淚都還掛在臉上,卻嘻嘻笑了起來,摟過魏嫣然,道:“嫣然啊,姐姐醉了,睡著後可能會胡翻亂滾,所以今晚決定和你分房睡,你可得答應我啊,明早午時之前千萬不要去我房中吵我,知道嗎?”
魏嫣然持著懷疑態度,對著她上下一打量,道:“姐姐確定是午時嗎?你醉得這麽厲害,能在黃昏前醒來都算你厲害了,所以我原打算明日黃昏前都不吵你的。”
姚暮染聽得放了心:“好,總之別來吵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幾時我自己醒了我就去你房中了。”
大家一路上磨磨蹭蹭,絮絮叨叨,醉笑交疊,總算是回到了客棧,姚暮染如願以償單住了一間房,心道自己就是聰明,灌不醉她讓她久睡不了,那她自己醉了久睡半日不讓打擾總行吧?
這一覺睡至五更時分,姚暮染渴醒了,人還濃醉著,卻惦記著心裏的事,於是側頭看看窗外天色,心道時間差不多了,這便搖搖晃晃離開床榻,先撲到桌前喝了幾杯涼茶,這才自行洗漱妝扮。等天色微亮,她悄悄離開了房間。誰知下樓梯時,頭重腳輕,就一步沒有踩穩,人就轟然摔倒,轟隆隆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驚得櫃台後的掌櫃目瞪口呆。
“哎呀呀!這位夫人沒事吧?”店小二連忙衝來扶人,姚暮染慢慢爬起,心道奇怪,怎麽一點也不疼?是酒喝多了人麻木了嗎?
“我沒事。對了,我同行的人若是問起我,不要說我出去了,知道了嗎?”囑咐完,姚暮染腳步虛浮離開了客棧。
天色大亮了,宮中朝會散去,袁墨華穿著一身朝服回府來了。
“袁大人。”
忽有女子喊他,袁墨華循聲一看,這才發現府門側邊不遠處正停著一輛馬車,而馬車上半敞的車簾後,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袁墨華驚訝一瞬,連忙上前作禮:“微臣見過宸妃娘娘。娘娘不是去清塵寺小住祈福去了嗎?怎麽會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