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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離宮避難

  皇後怔怔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淚水漣漣,一時竟不知這天塌之悲到底源自哪裏,又該落往何處。


  難道,蕭家真的氣運已盡嗎?


  天澤一年,十一月初四,蕭老國丈下世,中宮悲痛欲絕,當日離宮回歸本家,並長住守孝。而宮內帝令,罷朝三日,舉國茹素三日,哀送國丈。


  其喪禮,霍景城以父之禮待之了,可謂哀榮至極。除此之外,霍景城還下令暫釋了皇後的兄長,讓他回府一盡最後的孝道,待父身後事妥,再自行投獄。


  或許,在霍景城的心中,他的確是無顏去見亡人的,更無勇氣去見皇後。所以第二日一早,隻命秦安護送霍宜崢去了蕭府,並讓宜崢帶去了一封他親筆書寫的悼詞。長長悼詞中,口口聲聲將國丈大人以“嶽父”稱之。人們隻看到了他親書的滿紙華章溢美,卻無一人知曉,他難言的滿心哀莫深愧。


  唯有秦安一人聽到了昨晚帝凰殿中,他一夜的輾轉反側與深長歎息。


  皇後離宮,晨昏定省自免。但人人皆察,眼下時機不對,宮中籠罩著一層危險的氣息,氛圍實在緊張,於是嬪妃們也不敢再往禦前走動,都像是約好了似的,各自安安靜靜縮在自己的宮中,靜待這場風浪盡快過去。


  早膳後,姚暮染依舊窩回了床榻上,整個人安安靜靜,許久都不動彈一下。


  不一會兒,福全進來了,稟報道“娘娘,魏貴人求見。”


  姚暮染這才轉了轉美眸,問道“魏貴人?就是那位魏嫣然?”


  福全點頭“娘娘,正是她。”


  姚暮染還是懶得動“她來見我做什麽?走了一個林貴人,又來一個魏貴人,這後宮果真是越來越熱鬧了。”說完,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坐起,下地走向美人榻,一邊道“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道蔥倩色的身影大大方方地進來了,正是魏貴人魏嫣然。


  這魏嫣然生得溫婉柔美,有木槿之溫柔,又有海棠之標韻,一張鵝蛋臉越看越令人覺得舒適可親,如沐春風。姚暮染見了她,心情都無端端好了幾分。


  眼前嬌客翩翩行至榻前行禮,整個人落落大方,聲色也清澈朗正。


  “臣妾拜見宸妃娘娘。”


  姚暮染道“免禮,魏貴人請坐吧。”


  “多謝宸妃娘娘。”魏嫣然坐定後,姚暮染招手示意碧芽上茶,魏嫣然接過茶盞,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來“娘娘,臣妾不喜周旋,便與您直說了,臣妾今日來恣意宮求見,其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臣妾是想求您一件事的。”


  姚暮染這麽一聽,才豁然察覺,她倒是個直朗實誠的人,一不拐彎抹角,二不假意作態。這麽一來,對她的印象更是好了幾分。


  “不知貴人有什麽事要求本宮呢?”


  魏嫣然字字清晰道“臣妾想邀請娘娘出宮一道散心幾日。眼下宮中風雨彌漫,實在令人不安,臣妾倍感壓抑,憋悶的厲害,好想出宮去散散心,卻又不敢去求陛下,便想著娘娘這邊隻要開了口,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得答應,所以臣妾便來找您了。”


  姚暮染一聽,忍不住又在心中衡量了她一番。敢莫這位還是個不受約束、追逐瀟灑、性子灑脫的女子呐?留在宮裏不快便要到宮外去,還要喊上她一起,這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姚暮染對她有了興趣。


  “魏貴人,正是這個當口上,本宮才不願多事擾了陛下。要不,你再忍一忍?等過了這風口浪尖,咱們再一道出遊?”


  魏嫣然麵露愁苦,道“娘娘,臣妾實在忍不了了,娘娘,臣妾求您了,您便跟陛下說上一聲,咱們一道出宮去吧。”


  姚暮染一聽她的語氣裏竟隱隱有撒嬌的意味,並且,一點也不突兀,一點也不別扭,就是很自然而然。這種感覺,就像,她是她很親近的人一樣,更像,一個妹妹在跟姐姐打商量一樣


  她的腦中,忽然浮現了綠闌生前的音容笑貌,還有她們在一起時那一幅幅溫暖的畫麵……


  魏嫣然見她不說話,竟然起身來到榻邊跪地,還順手拉起了她的手“娘娘,臣妾求您了,您帶臣妾出宮去吧,臣妾之前隨著父親逍遙世外,過慣了自由無拘的日子,眼下被這高高的宮牆困在一方天地裏,當真是快要憋瘋了。”


  姚暮染為她親昵的動作所觸動心弦,一時竟是啞口無言。


  誰知魏嫣然又道“娘娘若不答應,那臣妾今日起就賴在您的恣意宮了,反正您養得起我,您的恣意宮也漂亮,我便先住幾日再說。”


  姚暮染聽罷,呆若木雞了一會兒,忽然就如鬼使神差一般跟她說了一句話。


  “那你喊我一聲姐姐,我就答應你。”


  魏嫣然一聽,麵上閃過了一瞬間的動容神色,她很快就笑著乖乖喊了起來。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姚暮染回過神,別開臉拭了拭眼,輕聲道“好,我們出宮一道散散心吧。”


  魏嫣然笑著點頭“謝謝姐姐。”


  姚暮染這才發現她還跪著,連忙扶她起來“走吧,我們一道去禦書房。”


  晌午的日光十分璀璨,姚暮染與她一齊去往禦書房的路上,還在滿心納悶地想,這是什麽事啊?兩人隻一麵之緣,今日二見而已,魏嫣然竟待她這般親昵自然,而她竟也荒唐,鬼使神差一般,就是願意隨了她去。這不,才是幾句話而已,兩人之間就已毫無陌生感與拘謹感,就仿佛已經是相識了多年的摯友一般。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進展,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如故?

  到了禦書房前,秦安迎了上來,壓低聲音道“兩位娘娘且先稍候,陛下正在與幾位朝臣議事呢。”


  兩人便移至禦書房一側,靜靜等候。


  忽然,裏麵傳來“嘩啦”一聲巨響,緊接著,霍景城暴躁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混賬!一城有難,八方支援,如今南梟城還未病愈,就有人從中貪起了朕補給南梟城的賑款,就連補給戰亡士兵家眷的奉金都少了小半?真是其心可誅!馬上給朕舉薦幾位官員秘密離京,沿著賑款所過之地給朕暗查其中的汙濁之事!”


  “全體喊冤?他們見朕客氣便不知惶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即日起,朕令,可以著手搜查他們的府邸了!好好查查他們領過的箭支都用在了哪兒,其中是否有對不上數的!”


  “通緝無果?梁殷是上天了還是入地了?!國緝之下,竟連幾個人都搜不到,朕要你們何用?!說句難聽的,梁殷要是偷了你們的女人搶了你們的錢,你們怕是早就掘地三尺將他拿住了!”


  禦書房外,魏嫣然輕輕拉了拉姚暮染的袖子“姐姐,我們好像來錯時候了。”


  姚暮染低聲道“已經來了,迎難而上吧。此時,我還真是讚同了你的離宮避難之法,照陛下這脾氣,留在宮裏還真是令人忐忑不安呢。”


  魏嫣然道“姐姐有什麽好怕的?難不成陛下的脾氣還能發給你嗎?”


  姚暮染苦笑“怎麽不能?我跟他就差打一架了。”


  魏嫣然一聽,“嗤”地輕聲笑了。


  秦安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眼中露了疑惑,什麽時候這兩位娘娘竟如此和諧地走到一起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裏麵的朝臣們終於接二連三灰溜溜地出來了。


  等人走完了,秦安便進內通報去了。


  兩人硬著頭皮走進了禦書房內,隻抬頭看了一眼,就各自垂眸,不敢再看霍景城那陰沉的臉色了。


  兩人齊齊行禮“臣妾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霍景城餘怒未消,語氣也還冷著“免禮,什麽事?”


  魏嫣然輕輕碰了碰姚暮染,姚暮染收到她的示意,便先自開口了。


  “陛下,臣妾想與魏貴人出宮去清塵寺小住禮佛,為陛下與皇後娘娘祈福,還望陛下恩準。”


  一聲冷哼傳來,霍景城道“宮裏是有洪水猛獸了嗎?一個個淨往宮外跑?”


  姚暮染道“陛下,近來多事,臣妾心中惶惶難安,便想到佛前靜心寧神。正巧魏貴人也有此意,我們便一拍即合了。”


  霍景城在她們麵前來回踱了幾步,最後停在姚暮染麵前,問道“真要去?”


  姚暮染點點頭。


  霍景城道“好吧,朕派人隨行保護你們。”


  姚暮染急忙出聲“陛下,不用!佛門之地,眾生平等,我們虔心而往,實在不宜聲勢浩大,擺儀仗尊駕。”


  霍景城張口就道“那就別去了!”說罷,回到禦案後坐下,翻起奏章看了起來,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樣子了。


  兩個女人麵麵相覷,已是沒了主意。


  姚暮染知道他是不放心,想也沒想就脫口說了一句“那陛下親自送我們去,然後再獨自回來?”


  他未動,一時間空氣仿佛凝結,兩方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霍景城終於放下了奏章,看著她道“好主意。”


  兩個女人再次麵麵相覷。


  直到,帝妃三人的馬車在途經蕭府時,姚暮染才明白他為何同意親自送她們去清塵寺。


  原來,他是想出宮看看蕭府,不,或許更確切的說,他是想去蕭府,所以到蕭府前試探試探自己的勇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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