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拋磚引玉(一)
夜裏,霍景城為諸王設了踐行宴。
恣意宮中,姚暮染獨自在澆離水榭閑坐。這裏幽僻,水榭又建在湖中心,三麵臨水,說起話來不用擔心隔牆有耳,就算有人來此,也必得通過架湖長廊而來,也能令人一眼瞧見,實在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左等右等了一陣,終於見福全領著一個女子匆匆走上了架湖長廊,往水榭中來了。
“娘娘,人接來了,奴才親自等在咱們宮門口,見了人後便悄悄領進來了,路上也沒被恣意宮其他宮人看到。”福全道。
姚暮染滿意:“好。”
福全這便退往一邊,露出了身後那位女子。
竟是秀女許歡顏!
許歡顏愣愣盯著眼前的姚暮染,實在無法將眼前這位月下美人與那日馬車上帶傷的女子相比。
姚暮染見她發愣,慢慢起身親自拉她在石桌旁坐下,親厚和氣道:“許妹妹,時隔一月,今日總算又見著妹妹了。”
許歡顏回神,內心頗為緊張,也不知眼前這位娘娘到底要做什麽,先是命這位福全公公白日到了芳菲宮給她送信,還神秘兮兮的,路過時碰了她一下就往她手中塞了個紙條,紙條上說,要她晚上獨自悄悄來恣意宮。等她方才來了,這位福全公公又親自等在宮門口,接上她再悄悄進來。
如此神秘兮兮,難免令人不安,這一路,她可謂是心如擂鼓了。
“娘娘,您您叫我來這裏,到底所為何事呢?”
姚暮染知她性直,也樂得不用周旋,於是道:“本宮叫妹妹來,自然是要幫妹妹一把了。”
許歡顏一頭霧水:“幫我?”
姚暮染親自倒了杯茶推在了她的麵前,開門見山道:“怎麽妹妹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安然無恙熬到殿選,然後做陛下的妃子嗎?”
許歡顏心中一驚,連忙道:“娘娘,您你這是什麽意思?您別嚇我啊?”
姚暮染向她深深一笑:“若那日在宮外搭車,妹妹碰見的隻有本宮和陛下,那麽妹妹自然可以安然無恙熬到殿選,順利成為陛下的妃子。可偏偏那日,還有一位麗妃在場,這妹妹的前途可就陷入一片迷霧了。”
許歡顏明眸轉動,似乎在極力思考,最後雙眼猛地睜圓:“娘娘!您是說是說麗妃娘娘會對我”
“不錯。”姚暮染端起了茶盞,慢慢撥動茶葉:“本宮能容你,可麗妃那個人啊,就容不了你了。尤其你還在人家麵前喊陛下夫君,難怪氣得人家沒處撒火,一把掐腫了本宮的胳膊。”
“這”許歡顏顯然是受到驚嚇了,仔細回憶搭車那天的情景,猛地恍然大悟,還真是呢!
姚暮染道:“所以,那日搭車巧遇,妹妹提早出現在了陛下麵前,這麽爛漫可愛,這麽會哄人,此鋒芒一露,其實並不是好事,妹妹卻還在沾沾自喜,慶幸自己與陛下有個別致的邂逅。如今進了宮來,亦是不明險境,滿心歡喜憧憬著未來。實則,麗妃是根本不會讓你順利熬到殿選的,她是高位嬪妃,這期間隻要對你隨意動動手指,就能壓得你不見天日,再也走不到陛下眼前。”
許歡顏一聽,一張俏臉“唰”地褪盡了血色。
姚暮染又道:“妹妹再猜,本宮那日為什麽身上帶著傷呢?”
許歡顏沉浸在自己的惶恐中,怔怔搖了搖頭,話都說不出。
姚暮染道:“妹妹來京中也有些日子了,相信妹妹也聽說了柔福公主挾持本宮離宮之事。誰知咱們那位善妒的麗妃也自請為質跟了上來,本宮還以為她一片好心,甚是感動呢。”
“誰知到了安全的地方,公主放我倆離去,才一下馬車,麗妃就變了臉,猛地撲倒了本宮,還拔下了本宮的簪子刺進了本宮脖頸上的血洞裏,說要殺了本宮推到公主身上去呢。幸好本宮死死掙紮,陛下也很快趕來,本宮這才在麗妃的手中活出來了。”
這時,許歡顏再度恍然大悟,原來那日二妃的種種怪異皆緣於此。想著,一張臉越是慘白,哆嗦著雙唇道:“娘娘,那您那您跟陛下告狀了嗎?”
姚暮染不讚同道:“哪能啊?許妹妹,別說在這皇宮了,就是到了世間各處,也得是要拿證據說話的呀?本宮人證物證皆沒有,哪能空口白牙跟陛下告狀呢?所以,隻能吃了麗妃這一記啞巴虧了。本宮尚是四妃之一,與她平起平坐,都要遭她這般毒手,更何況妹妹你一介秀女呢?”
許歡顏一聽,登時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腳下。
“娘娘,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出事也不想落選出宮啊!娘娘,求您救救我!”
姚暮染慢慢扶她起來坐下:“許妹妹,其實本宮與你也算是同仇敵愾,自然要齊心協力了。本宮肯定是要幫你一把的,但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你自己啊。”
許歡顏道:“娘娘,您願意幫我就好!隻要能安然熬到殿選,我什麽都聽您的,求娘娘救我!”
姚暮染語氣慢慢:“唉,人呐,最在乎的就是性命了,而女人,有時將容貌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呢。”
福全接聲道:“娘娘,莫說女人了,就男人來說,也是在乎相貌的。就像那麗妃娘娘身邊的大太監羅玠,據說多年前就被火燒傷過,如今那脖子裏還落著一片傷疤呢,可真是不好看。”
水榭燭光下,姚暮染笑意高深,輕輕拉起了許歡顏的手。許歡顏猛地一愣,連忙看向了自己的手心,隻見手裏已多了一樣東西。
“許妹妹啊,且聽本宮為你細細道來。”
等許歡顏走了,福全送完人又回到了澆離水榭。
姚暮染道:“福全,眼下許秀女那一攤子已經辦好了,接下來,就是那一宮的事了,你今晚深夜就去辦,切記,行事定要小心隱秘,別留任何蛛絲馬跡。”
“是,奴才今夜就辦!娘娘放心!”
姚暮染笑意幽冷:“好,某些人也逍遙太久了,是時候讓她嚐嚐別種滋味兒了。”
翌日一早,諸王紛紛離宮,帶著幾位太妃一同回封地去了。
晨風清冽,姚暮染梳妝打扮後到偏殿去喊宜雙起床,今日再疊這一回被子,姚暮染已是徹底定了心。
“采薇,今日你陪本宮到鳳環宮請安吧。”
采薇愣了一下,旋即答應:“是,娘娘。”
到了鳳環宮時,嬪妃們都已到齊,隻等皇後了。
姚暮染坐定後,悠然抿茶。不多時,皇後出來了,眾妃紛紛起身行禮。
皇後今日心情不錯,免了禮命大家入座,笑道:“諸王總算是都回去了,不然本宮的心一直都懸著。客走主安,還真是沒說錯。”
舒妃道:“是啊,近日陛下都陪著喝了不少酒,實在於養生無益。”
等她們聊完了幾句閑話,姚暮染忽地起身作禮,道:“皇後娘娘,臣妾今日有一事要稟。”
眾人見她認真嚴肅,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皇後道:“宸妃,什麽事?”
姚暮染道:“娘娘,雙兒的病,臣妾查出了緣由,事有蹊蹺,隻能向皇後娘娘稟報了。”
皇後意外:“哦?查出什麽緣由了?怎會蹊蹺呢?”
麗妃道:“宸妃!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了!雙兒的病能有什麽蹊蹺?你自己照顧不好就照顧不好,找這些借口做什麽?”
姚暮染沒有理會,忽地看向自己座後的采薇,肅聲道:“采薇!跪下!”
眾人一愣,采薇更是結結實實一愣,旋即惶惶來到正中跪地,不明所以道:“娘娘?奴婢犯了什麽錯惹娘娘生氣了?望娘娘明示啊。”
姚暮染美眸幽冷,不答她話,而是看向皇後,終於徐徐道來。
“娘娘,雙兒忽然多病,臣妾已覺得蹊蹺,加之忽然意識到,雙兒是在挪去偏殿後才開始病的。臣妾就心疑,雙兒這病會不會是離了臣妾的眼皮子便被人趁虛而入刻意為之,其目的就是想讓臣妾背上照顧不周的名聲,好讓陛下對臣妾心生怪責。而若是真有人刻意要讓雙兒生病,也定是近身照顧之人做的手腳,那這手腳能怎麽做呢?生病多為受涼所致,也隻能是夜裏故意不給雙兒蓋被子,好讓雙兒受涼生病。”
眾妃聽罷,神色各異。
麗妃又嚷嚷了起來:“一派胡言!誰敢故意害公主生病?”
皇後微蹙了眉:“都別打岔,宸妃,你接著說。”
姚暮染道:“是。所以,臣妾隻能先從近身伺候雙兒的三個宮娥查起了。臣妾特意讓尚錦局送來了一套極為劣質的被麵兒,並縫在了棉被上,然後抱去偏殿,吩咐三個宮娥,無論誰上夜時,都要給公主捂上這棉被,同時,還抱走了偏殿中其他的薄被,就為了讓宮娥們夜裏隻給公主蓋這棉被。”
皇後聽得認真,問道:“就蓋個棉被而已,這能查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