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色驚心(一)
霍景柔要摒退左右,福全與碧芽卻遲遲不動。他們不動,霍景柔亦是坐在那裏定定等著不動。
僵持了片刻,姚暮染還是妥協了,側頭道:“你們兩個到外麵等我吧。”
福全與碧芽對視一眼,兩人才不安地慢慢退下。春屏出去時順道帶上了門,殿內光線暗了一片,幽靜如冷宮。
霍景柔這才起身,慢慢走來,一雙眼上下打量了姚暮染,眸中竟是欣賞與豔羨:“我早就說過,你會有更璀璨的來日。你有我皇兄,可熬苦難,可散傷痛,可涅槃重生,可扶搖直上。而我如今,已是落了地的鳳凰不如雞了。”
姚暮染道:“陛下疼妹,何來落地一說?公主隻要心傷早愈,淡然處之,便可早日離開這裏,往後也依舊會是風光無限的公主。”
霍景柔唇邊掛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他疼我?他若真的疼我,便不會親手殺死我這顆心。我問你,奉之真的墜崖死了?”
姚暮染神情無波,心中卻是一片無奈,霍景城執意要棒打鴛鴦,讓妹妹忘了那一人,所以,根本不會給她希望,讓她知道那一人還活著的事實。那麽,她便不能掀他的台。想著,她語氣淡然:“是的,死了。”
“我不信!!”她忽然情緒激動起來,抬手指她,道:“你當初說過,與他種過情蠱,所以你們兩人命數相連,同生共死!他若真的死了,你怎麽還活得好好的?!”
姚暮染一聽,輕聲笑了起來:“公主,我在笑你的癡傻。當初情蠱一說隻是我的謊話罷了,為得就是能在你手中活命。你怎麽還真信了呢?”
霍景柔看著她的笑,整個人頃刻頹然,心裏最後一絲希望也就此破滅了。她踉蹌無力地倒退了兩步才堪堪站穩,眼中簌簌落下了兩行熱淚,哀哀呢喃:“死了?他真的死了?他真的死了?”
姚暮染半垂了美眸,喟然道:“是的,所以,公主節哀吧,早日忘了一切,好好做你尊貴的公主吧。”
霍景柔癡癡苦笑,雙眼珠淚垂垂,這一刻,她的絕望與哀傷顯而易見。姚暮染不願再看,道:“公主若沒什麽問題了,那麽,我先走了,公主保重。”
然而,還未抬腳,就隻見霍景柔竟忽地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姚暮染猛然驚了一跳:“公主!你這是幹什麽?!”
霍景柔語氣甚篤:“姚暮染,去告訴我皇兄,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死時有多麽痛苦!我流了多少血!我掙紮了多久才咽得氣!”話落,在姚暮染震驚的目光中,她毅然而然地揚起手來,蓄力將長簪刺向了自己的脖頸!
這一幕落在姚暮染的瞳孔裏,一時間天地都為之震動了。
“公主不要!!”姚暮染聲出人至,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她身邊奔跑阻攔。
她十分清楚,霍景柔的死會讓他痛苦一生,所以,萬萬不能!
“別動!!”
一陣天旋地轉中,姚暮染的脖頸上竟忽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刺痛!等她回神時,人已落在了霍景柔的手裏,而她用來自盡的那支長簪竟已在頃刻之間挪了地,不深不淺地刺入了姚暮染的脖頸裏。
她驚詫失神間,耳邊傳來了霍景柔低沉狠惡的聲音:“姚暮染,你上當了!別動別喊!否則我馬上狠狠一刺,你便會血濺當場,真正的死去!!”
姚暮染被她控製在懷裏,脖頸裏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有溫熱的東西在順著脖頸緩緩流淌。姚暮染心中大駭,顫聲道:“公主!你你要殺我?!”
霍景柔毫不猶豫道:“是!我要殺你!霍景城殺了我心愛的男人,我便也殺了他心愛的女人!而且,我還要當著他的麵兒殺你!我要讓他心如刀割肝腸寸斷!我要他也嚐嚐那種看著所愛之人步入地獄卻無力相救的滋味!就像我眼睜睜看著奉之被帶走,再於煎熬中等來他的死訊!”
“還有你姚暮染!你也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卻能眼看著他死!霍景城那麽喜歡你,我就不信你救不下他!!”
姚暮染聽得心中一陣絕望。她的恨意如此灼灼,對兄長的稱呼都已變成了一聲冰冷無溫的名諱,一個天下無人敢喊的名諱。
“走!這便隨我到禦書房去會一會霍景城!”說著,她要拖她走。
姚暮染心知這一去便完了,於是咬牙未動,頸間又是一陣刺入血肉的劇痛,隻覺胸前一熱,又是一股溫熱的鮮血流了下來!
她那簪子就插在她脖頸上的血洞裏,片刻也不鬆懈,令姚暮染百般驚恐,卻束手無策一動也不敢動。
“公主住手!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你聽完這個秘密再決定要不要殺我,行嗎?”姚暮染道。
霍景柔冷聲道:“你想耍什麽花招?還是想用什麽話來哄我?”
姚暮染疼得口幹舌燥,語氣吃力道:“公主,聽我一句真言,喬奉之其實沒死,他被陛下明抓暗放了,墜崖之說是用來瞞天過海的。”
霍景柔見她前麵一套,後麵一套,自是不信,手中一用力,姚暮染的頸間又是一陣刺疼,她痛呼一聲,緊緊抓住霍景柔拿簪的手,急道:“公主!此言才是真言!喬奉之真的沒死,而是被陛下逐出南乾了!雲相以命換命,陛下看了雲相的麵子饒了他一命,公主信我好嗎?”
霍景柔的手力雖不鬆動,可一雙眼裏卻是慢慢燃起了希望,沉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姚暮染連忙道:“千真萬確!還有,宥王的失蹤也請公主細想想背後的隱情吧!”
霍景柔眸中更亮了,喃喃道:“宥王跟他一道離開南乾了?去哪了,他們去哪了?”
念著念著,心中忽地豁然一亮,她失聲道:“北越!他們去了北越!奉之喜歡北越的雪!他們一定是去了北越!”
姚暮染不語。
霍景柔惡狠狠地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姚暮染!你馬上給我發誓!我要你發誓!若你此回騙了我,便叫你與霍景城一生無子,情斷意絕,彼此相恨至死!”
姚暮染一咬牙,毫不猶豫道:“我發誓,我對天發誓,若我此回騙了你,便叫我與你皇兄一生無子!情斷意絕!彼此相恨至死!”
霍景柔一聽,似乎鬆了口氣,心頭灼灼跳動起來。
姚暮染趁熱打鐵,勸道:“公主,放了我吧,陛下真的沒殺喬奉之。陛下很愛你,不願你跟著喬奉之顛沛流離,公主體諒一下他那顆為兄的苦心吧。”
霍景柔道:“住口!讓我冷靜想想!”
姚暮染一看有希望,馬上乖乖閉嘴,隻盼她能想通。
良久,霍景柔終於想定了主意,冷笑道:“姚暮染,好,我不殺你,但也沒這麽快放你!你最好乖乖配合!也少流點血少受些罪!”
姚暮染心又懸起,不安道:“公主,你還要做什麽?!”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彼時,禦書房前,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經長跪了許久。麗妃珠釵盡除,身著素色衣裙,正長跪在此求見。隻是,霍景城卻未召她入內。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禦書房內,霍景城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務,問道:“秦安,她跪了多久了?”
秦安道:“陛下朝會未散時她就已跪了半個時辰了,眼下一個半時辰是有了。”
霍景城道:“差不多了,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竹簾被人掀開,秦安親自扶著一瘸一拐的麗妃進來了。
麗妃跪麻了腿,此時進來一見霍景城,更是腿軟,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哽咽道:“臣妾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霍景城抬眸看她,見她一臉是淚,跪得久了妝容也花了,可憐中還有那麽一絲可笑。霍景城幹咳兩聲,拿起禦案上的手帕丟給了她,道:“眼淚擦了再與朕說話!”
麗妃撿起地上的手帕,慢慢拭淚,語氣淒然道:“陛下,昨日雙兒把您的話都帶給臣妾了,臣妾自知罪重,所以前來請罪,臣妾真的知道錯了!求陛下寬恕臣妾吧。至於臣妾的娘家讓臣妾生皇子,也隻是覺得女人生不出兒子一生都會抬不起頭罷了,望陛下明鑒啊!”
霍景城道:“不用你說,何人何形何色,朕心中清楚。隻說雙兒之事,朕若不寬恕你,昨日就拿你問罪了!敢拿朕的女兒來撒氣?虐待龍嗣之罪,你能擔得起還是你們俞家能擔得起?”
麗妃擦著哭花的臉,哭聲哭氣道:“陛下,臣妾知罪,臣妾再也不會犯了。臣妾若不疼雙兒,雙兒也不會那樣維護臣妾的,臣妾就隻是心煩時一時沒忍住,其他時候都是把雙兒疼在心裏的啊。”
霍景城冷哼一聲:“機會朕給了,往後且看你改不改。不改的話,朕那後宮嬪妃多的是,哪個不能教養孩子?”
麗妃心頭一急,連忙道:“臣妾一定改!求陛下相信臣妾啊!臣妾謝陛下寬恕了!”
正在這時,秦安竟滿臉凝重地進來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陛下!大事不好了!!”
霍景城黑眸一凜,道:“什麽事?”
秦安惶惶道:“陛下啊,柔福公主竟然挾持了宸妃娘娘要離宮而去,此時正在宮門口與侍衛僵持著!皇後娘娘收到消息後也已經領著幾位嬪妃趕去相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