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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歲月沉香(一)

  ,提起這事,皇後也蹙了眉,麵色隱憂道“陛下,哎,寧宛姝也去了南荒,說要勸陛下歸來。”


  “嗯??”霍景城又是一驚,皺眉問道“走了多久了?你怎麽也不攔著?南荒路途遙遠,她一個弱女子如此遠行豈不危險?”


  皇後連忙道“陛下,非是臣妾沒有攔,正是因為臣妾攔了,寧宛姝不依,才趁夜偷偷跑了!臣妾知道時,便對外說是寧宛姝見東宮即將落難所以卷錢跑了。”


  “算起她走的日子,似乎與父親他們隻錯一兩日之間。”


  霍景城凝眉不展,道“但願蕭大人與杜琰,還有這寧宛姝早些平安回來。他們能風雨無阻前往南荒,無論朝臣還是女人,都是有心之人,朕深感欣慰,都該善待。”


  皇後點了點頭,又道“對了陛下,那麽東宮那些姬妾您準備怎麽冊封呢?”


  霍景城道“朕剛接手國事,會忙一些時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根據她們的心性、母家背景、入宮時日長短、和有無子嗣,斟酌著定下位份,然後列來冊子給朕過目,若妥了,朕就批下。”


  皇後淺笑道“是,臣妾願為陛下分憂。”


  “好。”霍景城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忽然起身,道“見嫻,你早些睡吧,過幾日朕再來陪你。”


  皇後見他要走,連忙跟著站起,意外道“陛下還有事情要忙嗎?”


  霍景城拉起她的手捏了捏,道“嗯,你睡吧,朕走了。”


  這一走,便踏著夜色離開了皇宮。最後,霍景城獨自在京城名店‘天下居’的後門停了下來,輕車熟路入內,進了獨立的院落‘洞天院’。


  上了二樓,敲敲房門,須臾,門被打開了,門內一張白皙清麗的小臉印入了眼簾,頃刻消了他百般疲憊。


  歲月沉香,飄忽之間,回到了半年前。


  半年前,那一個火夜,有一個絕望的女子,在打發了兩個侍從後,認真更衣梳妝,然後將白綾拋在梁上,毫無留戀地將脖子套了進去。


  “咚”一聲,圓凳被踢倒在地,接下來,世界一片混沌。


  “咳咳”姚暮染浮出那一片漆黑與混沌時,已是第二日的黃昏了。她皺眉睜眼,隻覺得嗓子格外難受,頭也一陣陣地眩暈與鈍痛。


  一道溫和動聽的男聲傳來“懶貓,一夜又一日了,你終於肯醒了?”


  姚暮染循著聲音定睛一看,不由愣住“殿下???”


  眼前之人?竟然是昨日一早就離京去了南荒的霍景城?


  霍景城見她人與神智皆清醒了,俊臉隱著驚喜,道“是我。”


  姚暮染稀裏糊塗道“殿下,你你也下來了?”


  霍景城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哭笑不得,道“下哪兒去?別說我沒下來,就是你要下去,我也會把你拉上來。傻子,我們都還好好的活著呢。”


  姚暮染聽罷,心疑自己這是又沒死成嗎?那麽他呢?不是去了南荒嗎?怎麽這麽一睜眼,眼前又是他?


  腦中忽地炸過一道靈光,難道??他半夜派人來也將她帶出京城,帶上了南荒之路嗎?


  這可如何是好?福全和碧芽今早回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這算什麽?

  若說這世上,還有她舍不下的一人,那麽,就是福全了。素川的福全,素川曾跪地求她,要竭力保下的福全。


  “嗚嗚嗚……”她心事齊發,不堪重負,翻個身趴下,低聲哭了起來。


  霍景城卻仿佛心情很好,語氣悠然道“嗯,還有力氣哭,說明傷勢無礙。來來,起來喝藥了,哭什麽哭?你們女子的眼淚是能救世還是能救己?”


  “嗚嗚嗚嗚——”姚暮染哭得越發傷心了。


  霍景城耐心等了一會兒,誰知她還是哭,於是道“你再哭,我可就動手了?翻了你過來,用嘴給你渡藥!”


  實際上,這一夜又一日,他也的確就是這麽做的。她睡得渾渾噩噩,嘴也不張,他便隻能出此下策。誰知,那甜甜的藥水渡進了她的嘴裏,她仿佛嚐到了甘霖一樣,本能地張嘴就接住他的唇,然後像個嬰兒一樣吮吸,將他口中的藥汁吸得幹幹淨淨,一口一口咽下去。他猜她是渴了,於是喂完藥喂水,喂完水喂藥……喂了一夜又一日……


  想著想著,他性感堅硬的喉結忽然就上下滾了一輪。


  這個威脅果然有效,姚暮染哭聲一停,惱道“你胡說什麽?你快放我回去!我不去南荒!!”


  霍景城一聽,這才知她擔心什麽,失笑道“去南荒做什麽?又熱又旱的,還是咱們京城舒服,別說你不願去,我也不願去。”


  姚暮染一聽,翻過身來,掛著滿臉的淚珠,問道“那我們這是在哪?”


  這時,她才有心打量一下所在,隻見是一間寬敞華美的房間,擺設齊全,幹淨整潔,古韻生香。


  霍景城道“我們還在京城,一個安全的地方。”


  “真的?”姚暮染心中一喜,還在京城就好!想罷又問他“可是,可是殿下不是昨日一早就去了南荒嗎?還有,我又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提起這事,霍景城溫和的俊臉似乎驟然冷了。他盯著她的美眸,道“姚暮染,你知不知道,昨晚若本殿去遲了一步,你就”


  就吊死了。


  姚暮染疑惑“深更半夜的,你來我家幹什麽?”


  敢莫她正吊在那兒,就等著咽氣呢,他就來了?


  霍景城喟歎一聲,道“我必須得去。誰知去了,才發現你打發了侍從,自個兒吊上了白綾。”


  姚暮染聽了默默,原以為萬無一失的一死,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真不知該怪他還是該謝他了。


  氣氛靜了半晌,姚暮染微覺別扭,又舊話重提“那麽殿下呢?殿下不是昨日一早就去了南荒嗎?”


  霍景城端著藥碗,一邊輕輕吹藥,一邊道“去南荒?我是傻子不成?這一離開京城,我遲早被追殺在外麵。所以,我那東宮的馬車上,坐著的隻是我的替身,隨行者是秦安,將敵人的注意力引出去罷了。我自個兒則安心躲在京城,好照料我的情婦呐?”


  “殿下這是抗旨啊!”姚暮染驚了一跳,接著問道“那既然如此,殿下又為何自請去南荒之地呢?”


  霍景城道“還是調虎離山。我若留在京城被禁足在東宮,虎困牢籠放不開手腳,敵黨必然乘勝追擊,東宮或許還會有雪上加霜般的禍患,諸如,誣陷栽贓。而我要是離開京城了,他們無法在東宮裏做文章,也就隻能追殺追殺而已。所以我隻好派出替身,領上秦安出去,讓他們追殺個夠。況且,我那替身可是高手,輕而易舉拿不下來,自然很難露餡。所以,這一年,要瞞天過海並不難。”


  姚暮染聽了,心中一陣欽佩。他如此才智,喬奉之與承王會笑到最後嗎?一個風流滅口案,可見他們的攻勢的確是迅猛,可霍景城心如深淵,以退為進,以暗擊明,從容應對,又著實是個難纏的對手。


  男人們的戰爭,朝堂上的追權逐利,爾虞我詐,果然是計計高深,步步驚心。


  “好了,別想了。喝藥吧?小情婦。”霍景城將藥碗遞過去。


  姚暮染卻幽冷著俏臉,遲遲不接“殿下別再胡說了。”


  霍景城收回手,道“唉,也就隻能嘴上胡說一下了。誰知道我平白擔著這個勾搭官婦的名聲,實際上卻連你一根指頭都沒碰,真是冤死我了。”


  姚暮染想起了金鑾殿上的一幕一幕,心中愧痛,輕聲道“殿下,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霍景城溫聲道“別這樣說,我身在高位,覬覦者眾多,大禍小患皆在意料之中。是我連累了你才是,將你卷進了爭權的漩渦。”


  姚暮染聽罷,心中歎息。是啊,究竟是誰害了誰呢?到這一步,身邊的事情和人心,她已全都看不分明了。


  “殿下為何要認罪呢?殿下知不知道,您差點就被廢了!”


  霍景城渾不在意,道“姚暮染,你不懂。前日在金鑾殿上,我若是正正經經喊一聲冤,你知道,要有多少人跟著送命嗎?到時,徹查之下,你,你的兩個下人,我東宮裏的下人,一批一批全要被押進度刑監中嚴刑審問!而東宮與前朝密不可分,到時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堂也會出亂子,黨羽之間爭咬,官員人人自危,這是大禍。所以我置之死地而後生,認了就是。”


  姚暮染聽得心中感佩不已,道“殿下真的是皎皎君子,將來也必是一代明君聖主。”


  霍景城微微一笑,略有苦澀,喟歎道“如今本殿都認罪了,可外麵還是亂了。雲相在禦書房前長跪,求父皇將我從南荒的路途上召回。至於杜琰,竟然連醉兩日,無心政務。其他的東宮黨一個個也全成了乏羊。至於喬奉之,再次傷重避朝,景柔與他大吵一架,將他送去了宥王府。蕭家與淩家也已勢不兩立,劍拔弩張起來。德妃則日日去父皇麵前哭訴,否認我在大殿上對她的攻擊之言。哎。”


  姚暮染聽罷,一時默默。權力之巔沒有淨土,微微一顆石子丟下去,就打亂了表象的寧靜,露出了裏麵滾滾翻湧的汙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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