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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宮妃怨

  “八哥你來了?”灝王見到他,眼中一亮,道“八哥,父皇不見我們,求八哥進去幫我母妃求求情吧!”


  灝王妃也饑不擇食起來,道“八哥,好歹妾身與八嫂也算交好,求八哥為我母妃求求情吧。”


  袁墨華對此沉默,然細看之下,他的眸中卻滿是冰冷與鄙夷。


  霍景逍道“十弟,恕本殿無能為力。你也知道,父皇什麽都能忍,唯獨涉及到了六哥,唉……那簡直是觸了父皇的逆鱗。”


  灝王一聽,黯然無語。腦海中浮現出了父皇那張驚急交加的臉“朕不信,朕還是不信。景灝!你給朕聽著,此事,不要與任何大臣去議!再給朕擬旨下達,召太子回京!朕要見他!朕要見景城!!”


  是啊,可見那一個兒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多麽重。


  “袁大人。”霍景逍看向袁墨華,慢悠悠出聲。


  袁墨華端正跪地,麵向帝凰殿,紋絲不動,道“承王殿下有何吩咐?”


  霍景逍道“袁大人深藏不露,心中知道的事太多了。有些事若在心裏壓不住了,要衝出口的時候,可要好好想想你這外甥。好了,言盡於此。”


  說罷,霍景逍抬步走上了帝凰殿前的台階,修長的身影一步一步登高,觀之望塵莫及。


  灝王見他一去無蹤,馬上轉回臉來詢問“舅舅!八哥的話是什麽意思?舅舅都知道什麽事?怎麽我聽八哥的意思,像是在提醒舅舅什麽,又像是在威脅舅舅什麽?”


  袁墨華眸光寡淡,半垂了眼“灝兒,什麽都別問了,總之,與你無關。”


  “舅舅!!”灝王顯然被這一團又一團的迷霧困得快要奔潰了,殷切道“舅舅,你都知道些什麽,告訴我好嗎?怎麽你和母妃都是這個樣子!大家分明都好好的,可是眨眼之間說變就變,母妃忽然就遭了此劫,舅舅也變得神秘起來,你們到底都瞞了我什麽?我都快被你們折磨瘋了!”


  袁墨華起身,重重拍了拍衣擺,語衝道“說了別問了!”說罷,他一把抓起灝王的領子將他拉起來,往帝凰殿前一推,道“去求你父皇!讓我們見德妃娘娘最後一麵!”


  “最……最後一麵?”灝王懵懵呢喃,似乎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詞句。


  袁墨華沉聲道“別愣著了!天已黃昏,求不來生路,便去相送即將要上死路的人!”


  “死路……”灝王像個紅眼的兔子,失魂落魄慢慢上了台階。


  ……


  德衍宮中,滿殿寥落寂靜,仿若死氣已經提前而至,氛圍令人不適。


  德妃如木偶一般,死坐在窗前半晌不動。她珠釵盡除,華服被剝,一身雪白不染纖塵。那一頭烏發長長垂下,沒有金釵華簪的裝飾與掩飾,此時才看得到她的烏發中已摻上了縷縷銀絲。她直勾勾地盯著窗外花圃裏的簇簇春花,眸光絲毫不眨,像極了兩口枯井,虛空而無望。


  將這樣的德妃看上一眼,才令人陡然驚覺,原來她褪去金釵華服,洗去精致妝容後,明顯已是個帶了老氣的四旬婦人了。


  寂寂寢殿,忽然傳來了輕緩而又雜亂的腳步聲。德妃終於收回目光看了過來,這一看,枯井一般的眼眸裏就有了波動。


  袁墨華與灝王夫婦終是求來了乾帝的口諭,來送她最後一程。


  數目相對,皆無語凝噎。灝王夫婦迎上去,母子三人二話不說就抱頭痛哭。直哭得袁墨華紅了眼,別過了臉去。


  生離死別,相送之言,叮囑之辭,伴著滾滾淚水,過來過去千篇一律,不必細表也眾所皆知。


  最後,灝王夫婦跪地,叩了三首,被德妃再三勸說著離去了。


  腳步聲漸遠,殿中又恢複了死寂。


  “墨華。”


  袁墨華輕歎一聲,含著淚光慢慢轉向了她,艱澀地吐出了兩個字“姐姐……”


  德妃走近幾步,眸帶恨火道“霍景逍那個畜生方才威脅你了?”


  袁墨華道“也不算威脅,隻是提醒我,有些事過了就忘。”


  德妃憤聲罵道“畜生!!那是一隻畜生!!”


  袁墨華慢慢看向窗外,喟歎道“是姐姐自己選的,是姐姐要與那畜生為伍,不顧我的勸阻。”說著,他沉沉出了口氣,道“許多事根本行不通!半年前承王找上姐姐聯盟,要姐姐讓我說服綠闌出麵指證東宮與姚夫人,別說綠闌堅決不依,就是兄弟我,也對此鄙視有之!我還多番勸了姐姐,別動這樣的歪念!更不可與承王為伍,那簡直是與虎謀皮!”


  他緊盯她的眼,道“可姐姐呢?見說服不了我與綠闌,便另行險招,竟讓灝王妃去配合承王夫婦捉奸,當夜,灝王妃也逃不過一出苦肉計,結果遇刺受傷,沒過幾日便小產了!那是灝兒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姐姐的親孫!姐姐自己都心虛,知道這是你們婆媳兩人害人的報應,所以對外瞞了小產之事,可是姐姐能瞞得過自己的良心嗎?姐姐所作所為,難稱一聲好婆母,更難稱一聲好母親!若讓灝兒知道自己王妃受傷的真相以及小產的真相,隻怕要寒了他的心!”


  “姐姐都要死了!你還要怪這件事嗎?還有,灝兒他有什麽可寒心的?我這麽做還不是在為他博前程!還有灝王妃,她若不願意,我這個婆母也勉強不了她!但她也願意為了夫君一博!你情我願的事,誰要寒心誰要怨恨?況且,她有身孕之事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上哪兒知道?我若知道的話,又怎會讓她擔險?”德妃說完,來到他麵前盯著他,沉聲道“墨華!我窩囊了半輩子,在薑氏的手底下小心翼翼熬了半輩子!我能熬到後來的局麵已是萬分不易!我就活該被薑氏嚇破了膽,連她死了我都不敢再爭什麽嗎!”


  “繼後與太後,我總要得到其中一個!!哪怕現在我敗了,我也不悔!因為我爭過,我沒有遺憾了!我不想在很多年以後才發現,原來當年我隻需勇敢一點隻需邁出那麽幾步我就可以成功,但我卻被薑氏嚇破了膽,做了碌碌無為的縮頭烏龜!”


  袁墨華道“姐姐,尊榮名位固然重要,可若要以命去博,不如不要。”


  德妃道“皇權二字,誰沒有用命去博?誰那麽輕鬆那麽容易勾勾手指就得到了?是啊,在世人眼中,東宮那位倒是天之驕子,是陛下的心頭肉,所有人看他都是風光無限,活得順風順水。但你又可知,儲君二字也是霍景城用命博來的!”


  德妃慢慢轉眸看向窗外,眸光深遠起來“八年前,朝中熱議立儲之事,幾位王爺皆有擁護之聲,陛下仿徨難決。就是那一年,陛下在城樓檢閱軍隊,最後,還攀上了城牆臨空而立。結果後來,令所有人都嚇破了膽的一幕發生了!”


  “陛下竟然失足,不慎從城樓上墜落!那一刻,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原以為陛下墜地的那一刻,天也必變!但是你知道嗎?在場那麽多位王爺,就隻有霍景城一人以身去接陛下!被陛下砸得當場吐血,重傷一年不起,險些不治!”


  “百善孝為先!就是這五個字,成就了霍景城的東宮之位,成就了他一生不可磨滅的美名,成就了他在陛下心目中無可替代的地位!可誰又知?他那重傷不起的一年又是如何熬過來的?誰容易了?誰勾勾手就要什麽來什麽了?”


  袁墨華聽得心間震動,道“既然東宮在陛下心目中如此之重,姐姐為何還要不自量力,與承王為伍,妄想蚍蜉撼樹?”


  德妃道“再重要的人,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也會耗盡一切!陛下也不可能扶一個阿鬥上位!”


  袁墨華道“但是姐姐如今得到了什麽?!”


  德妃喉中一堵,怔怔良久,終於敗了氣焰,喃喃低語“是啊,我得到了什麽?技不如人,我什麽也沒得到,還拉了灝王妃下水,讓你投鼠忌器,明知霍景逍半年前的惡事,也明知如今是他倒戈害我,卻隻能將這一切吞進肚中不能告發!”


  袁墨華喟歎道“是啊,方才他還在提醒我,知道的事情太多,若想說什麽想做什麽也要想想外甥,我隻能啞巴吃黃連。”


  “墨華!姐姐對不起你們啊……”德妃終於坐在地上大放悲聲,婦人婉轉哀切的哭聲在死寂的宮殿裏久久回蕩……


  窗外,天光失溫,薄風漸起。西側的天際,霞光緋紅,如世間之血染就,鮮紅奪目了一陣,便在夕陽西下中一點一點褪色,最後終被黑暗覆蓋。


  籠罩著死寂的宮殿中,再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有人端著托盤來了。


  鳩酒,匕首,白綾。


  擇其一上路。


  德妃紅腫的眼久久盯著托盤上的東西,最後癡癡笑了起來,抬手將那些要命的東西一一撫過,聲音飄渺道“墨華,來替姐姐選一樣吧。”


  袁墨華向著她慢慢跪地,赤紅的眸中滴下了淚來,顫聲道“替姐姐選東西又算什麽?若是可以,兄弟願意替姐姐受那些東西。”


  德妃笑著搖搖頭“傻話,去天上與父親母親重逢的喜事,就讓姐姐來吧,姐姐想他們了。”


  袁墨華一聽,“唰”地落下了兩行熱淚。


  “墨華,好好保護灝兒,姐姐就那麽一個兒子,務必要替姐姐顧全了。”


  “兄弟會竭盡全力護好灝兒。”


  “仕途險惡,也保護好自己。姐姐若在天有靈,必會保我弟,佑我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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