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長幼之爭
她對德妃的仇視和鄙夷顯露無疑,喬奉之聽了,道“眼下陛下身邊隻有一個德妃時時相伴,也算是逮著了機會,她自然要在陛下麵前大誇自己的兒子了。”
“癡心妄想!再怎麽誇也輪不到她的兒子!”說罷,她出聲打斷了裏麵的對話“父皇,是兒臣與駙馬來看您了。”
裏麵傳來乾帝的聲音,道“進來。”
兩人掀開湘妃竹簾入內,一股清雅的藥香襲麵而來。乾帝正靠坐在床頭上,因蛇毒未清,他的臉微微蒼白浮腫,呼吸也不是太通暢,無聲細喘。德妃正坐在床榻邊與他聊天,帝妃二人共度著閑逸時光。
兩人進來在他床榻邊跪地行禮,乾帝抬了抬手,道“都起來吧。”
霍景柔起來後關切道“父皇感覺怎麽樣了?”
乾帝看了看腳踝處的包紮,道“父皇什麽風浪沒有見過,區區一條小蟲,又能將朕如何。”
喬奉之道“陛下說的是,陛下真龍天子,洪福齊天,自是神鬼莫近,災病不侵。”
這時,兩位侍婢奉上了茶水,兩人接過去,揭蓋的瞬間,茶香四溢。
德妃笑道“這是山苑的新茶,本宮特意用了煮過花瓣的水來烹的,茶香中猶帶花香,芬芳馥鬱,回味無窮。陛下倒是喜歡,就是不知公主與駙馬是否喝得慣了。”
喬奉之輕嗅一下,道“多謝德妃娘娘,微臣有口福了。”
霍景柔卻放下茶蓋,命侍婢端走了茶盞,道“說起來,茶就是茶,喝得就是個茶味,若再混上花香,豈不是喧賓奪主,失了主次?也真是難為德妃娘娘了,烹一盞茶都有層出不窮的心思。”
德妃臉色一僵,卻也沒說什麽,隻吩咐侍婢再泡其他的茶來。
乾帝隱隱有些不高興了,責怪道“你呀,口味真是越來越挑剔,常喝原味的茶水,嚐嚐別的有什麽不好。”
這時,侍婢再次奉了一盞茶來,霍景柔這才接過去,微抿了幾口,淡淡道“多謝德妃娘娘了。娘娘真是能幹,不僅伺候起父皇來體貼周到,還哄得父皇眉開眼笑。不知晚上娘娘與十弟陪父皇用膳時還準備怎麽哄呢?兒臣也好學學。”
德妃一聽,麵色再度一僵,心中霎時惱了,忍無可忍道“景柔,本宮好歹是你的長輩,你平日在外人麵前對本宮冷聲冷氣不留顏麵也就罷了,今日當著你父皇的麵兒竟還是這般夾槍帶棒,本宮到底是對不住誰了?還是伺候你父皇哪一點不妥當了?”說罷,她取出絲絹按起了眼角,不甚委屈。
乾帝一看,忙出聲緩和局麵“景柔,以後說話溫軟隨和一些。你們年輕人,白日忙著親耕,晚上忙著遊玩,是你德娘娘一直寸步不離地侍奉著朕,你們不念好,也別傷她。”
喬奉之作禮道“德妃娘娘勿怪,景柔說話向來如此,娘娘既是長輩,便多擔待些晚輩吧。奉之替景柔給娘娘賠個不是,還望娘娘息怒。”
德妃拭完淚,輕輕吸了吸鼻子,道“駙馬說的是,本宮是長輩,自該多多擔待,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打緊,可就怕景柔再這麽下去,會影響他們姊妹之間的感情。”
言下之意,景柔總是針對她,她就沒有兒子嗎?她的兒子就能樂意嗎?
霍景柔一聽便懂,反駁道“娘娘少盤算些,我們姊妹之間的感情自然穩當。半年前灝王妃也不會受傷。”
又是舊話重提!當初東宮滅口案時,霍景城最後在朝堂上對灝王說的那番話,言下之意,直指德妃與承王達成協議共抗東宮,令人自然而然就想到,是承王派出了承王妃來演苦肉計,德妃便派出了灝王妃來演苦肉計。兩位王妃一同見證了雲煙閣裏的‘摟摟抱抱’,再一同‘遇刺’來火上澆油,更是鐵證如山呐。此事德妃不知在乾帝麵前澄清了多少次,誰知乾帝那一關都過了,霍景柔這邊還是揪著那個說法不放!
這下,德妃的眼淚落得更凶了,哽咽道“陛下,您聽聽,您的女兒就是這樣對臣妾的。臣妾能盤算什麽呀?臣妾若要盤算什麽,還能等到現在嗎?”
霍景柔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想早些盤算,隻是卻被我母後壓了一頭。如今山中無虎,娘娘自然躍躍欲試了。”
“景柔!你,你給朕滾出去!”乾帝終於火了,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起來,呼吸之間透著艱難,喘得厲害。
喬奉之連忙道“陛下息怒,娘娘息怒。”“景柔,陛下還在病中,你少說幾句。快給陛下和娘娘賠罪!”
德妃也忙著安撫乾帝,連連輕撫他的胸口順氣,道“陛下,您還病著,千萬別動怒呐!快緩緩吧。臣妾這便去給您煮參茶,您喝了好提提氣。”說著,她抹著眼淚出去了。
乾帝氣得臉色脹|紅,看著霍景柔還想罵什麽,卻又及時反應到,女婿還在。他隻好咽下了話,擺手道“你們倆出去,這幾日都別來了!”
喬奉之道“陛下息怒。”
霍景柔也道“父皇息怒吧。兒臣也不是衝著您的,就是不喜德妃罷了。父皇您瞧見沒有,六哥不在的這半年裏,周遭的阿貓阿狗都有了別樣的心思,再這麽下去必出亂子啊。父皇,求您把六哥召回來吧!”
乾帝聽罷,嗬斥道“女眷休要幹政!朝政的事不是你們可以置喙的!出去!出去!!”
“父皇!”霍景柔還要再說,喬奉之卻打斷了“公主,陛下龍體不適,這些日後再說吧。”
“陛下息怒,微臣與公主先行告退。”喬奉之行了禮,拉起霍景柔離開了。兩人一出豐年居,霍景柔就甩開了他的手,道“你當然不希望我六哥回來了!你巴不得他永遠別再出現,對嗎?哼!這世道真是亂了,我是你堂堂正妻,你卻不認自家妻兄。小遙子又是你的誰?你卻拿他的兄長當手足,真是拎不清親疏遠近!”
喬奉之見她又唱這些陳腔濫調,不由臉色一冷,道“你又想吵架了?”
霍景柔反唇相譏“你又想去小遙子那裏長住不歸了?”
喬奉之道“你如今這麽見不得我,我去了景遙那裏,不是正合你意?”
霍景柔喉中一堵,旋即卻輕出一口氣,潸然落淚了,語調一軟,淒楚自傷道“奉之,我哪有見不得你?我隻是愛你愛得太痛苦,太艱辛。你和六哥都是我愛的人,可是你們卻要敵對,我好矛盾,我好痛苦……”說著,她倚進他的懷裏輕輕抽泣起來,喃喃道“我好想六哥,我好想我的六哥……奉之,我對你一片真心,即便半年前你那樣對我六哥,我還是該咽的都咽了。你真就不能為了我,遠離承王,與六哥回到從前嗎?”
喬奉之慢慢攬住她的肩,喟歎道“公主,你最好早日明白,嫁夫從夫的道理。”
霍景柔流著淚,道“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道理誰都懂,可是,誰又能做到呢?”
“哎呀,柔妹怎麽哭了?難道,父皇病得厲害了?”
兩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太子妃來了,想來是要進去探望乾帝的。半年都過去了,夫君不在身邊,音信全無,她的日子自然不好過,已經消瘦了許多。
霍景柔連忙擦擦淚,道“六嫂,父皇沒事,是我自己想六哥了,所以忍不住哭了。”
提起霍景城,太子妃毫不避忌地看了喬奉之一眼,語氣淡漠道“那你還真是找錯了哭鼻子的地方。”
說罷,太子妃目不斜視繞過他們進了豐年居。十分默契的是,太子妃出來時,眼眶亦是紅紅的。她仰頭看看日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扶著若眉的手慢慢往回走。
誰知,剛出了豐年居院中的拱門時,眼前豁然一閃,竟與承王妃迎麵遇上了。
兩人都是一愣,承王妃回過神後規矩行禮“妾身拜見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眸光深深看著她,道“免禮。承王妃也是來看父皇的?”承王妃今日似乎心情不錯,春風滿麵的。她抬手捋了捋鬢邊一縷青絲,道“是啊,身為兒媳不便侍疾,便勤些請安也算。”
太子妃輕輕一笑“承王妃就是懂事。”
承王妃回以一笑“娘娘也是。不過,娘娘怎麽紅了眼呢?難道?又為六哥求情了?”
太子妃渾不在意,慢慢按摩了一下眼角,道“身為人妻,理該如此。想來他日,若承王有個什麽三災六難的,承王妃也肯定比誰都急。”
承王妃聽罷,麵不改色,笑道“夫君得天庇佑,福氣深厚著呢。倒是娘娘,進去一趟卻紅著眼出來,想必娘娘還是沒能如願。不過娘娘也別太難過,凡事該往好處想想。半年前,六哥雖然險些失勢,但娘娘也因此少了一個心腹大患呢。”
太子妃慢慢聽完,道“哦?此話怎講?”
承王妃道“六哥殺了淩側妃,這件事對娘娘來說,不該是有喜有憂的事情嗎?六哥在南荒熬夠一年,還有回來的一日,可娘娘的心腹大患淩側妃,可就永遠沒有回來的一日了,不是嗎?所以娘娘還是多往好處想想吧。”
太子妃這下聽完,竟氣極反笑“嗬嗬嗬,本妃自個兒都沒有想到這一層,承王妃卻想到了,可見是心思匪淺呢。至於半年前的事,承王妃還用得著在這兒顛倒黑白嗎?內裏真相誰不明白似的。”說罷,她抬步就走,已是不願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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