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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雲煙閣雅敘(二)

  霍景城自袖中取出了那個香囊,道“我的確知道這香囊是你的,但從父皇那領來之後反倒不能還你了。否則我領來的東西若再佩在你的身上,可不是有鬼了。”


  姚暮染脫口而出“那麽我佩過的東西殿下又當著幾位王爺的麵領走,這就沒鬼了?”


  霍景城結結實實地被她堵住了。半晌,才道“本殿見你這香囊好看,就冒險領來了,怎麽著?不行嗎?”


  這下又換姚暮染被他結結實實地堵住了。


  兩人無言相對,僵持片刻,忽地,竟齊齊笑了。


  姚暮染笑完,斂了斂神色,道“不說了不說了,殿下快吃你的鴨舌吧。”


  霍景城也笑道“嗯,這幾樣素菜你自己隨意。”


  姚暮染拿起茶壺為兩人斟茶,然後再斟酒。黑紅色的葡萄酒芬芳馥鬱,倒入透明的水晶杯裏,竟格外好看。


  斟完茶酒,姚暮染又發現了桌上兩個形狀奇怪的小玉壺,那玉壺一頭還連著一根細管,姚暮染研究了半天,實在不知那是什麽玩意。


  霍景城這邊適時地出聲解釋了“這是果味水煙,煙霧繚繞如雲,又稱雲煙,是這雲煙閣的特色,除了此店有,京中再無。此煙對人有益無害,一口嗆嗓,兩口提神,三口舒然。”


  姚暮染聽得驚奇“原來京中還有此物,我孤陋寡聞從未聽過。”


  霍景城道“不怪你,水煙本就產自東靖,這雲煙閣的店家也是東靖之人。”


  “原來如此。”


  霍景城笑看著她,道“你試試?”


  “我……我不敢。”姚暮染如實道。


  霍景城笑容更深了,道“怕什麽?我還能給你投毒不成?來,我教你。”


  姚暮染看著怪模怪樣的小玉壺,還是沒勇氣,道“我……我不想試。”


  霍景城卻不依不饒“聽話,隻吸三口,我給你講個笑話。”


  姚暮染還是搖頭“殿下,你別讓我吸,我給你講個笑話?”


  霍景城一愣,旋即朗朗笑了起來,他笑得舒暢由心,停也停不下來,最後憋住,意猶未盡道“姚暮染,嗬嗬,有趣,實在有趣。”


  說完,他又將那小玉壺往她跟前一推,道“來,別說笑話的事了,吸。”


  姚暮染見他竟然如此固執,若再推脫,這話題怕是沒完沒了了,於是隻好妥協,硬著頭皮捏起小玉壺上的細管,淺淺叼在嘴裏,然後不動,隻用一雙美眸直直看著他。


  霍景城見她那副模樣,就仿佛等他一發話,她就要視死如歸,狠狠作戰了。霍景城又沒忍住,別過臉就笑。


  姚暮染鬆開細管,道“殿下笑什麽?是我動作不對還是怎麽了?”


  霍景城笑夠,轉回臉來,道“動作對著呢,呃,繼續。”


  姚暮染再次叼上了細管,又在看他。


  霍景城憋著笑道“對,第一口輕輕吸一下就好,會有些嗆,熬過第一口就好了。”


  姚暮染聽罷,這才垂眸,乖乖吸上了。輕輕一吸之下,果然是嗆得咳了起來。霍景城連忙將她的果茶遞上,道“潤潤,別停時間太久,繼續第二口。”


  姚暮染喝了口果茶,舒緩了一下,不免美眸幽怨看了他一眼,再次叼上了細管。


  霍景城繼續教她“第二口長吸慢吸。”


  姚暮染依言照做,慢吸長吸。綿潤溫和地煙霧帶著清冽的果香慢慢滲入五髒六腑。這下倒真是不嗆了,姚暮染輕輕吐出殘煙,正要說什麽,忽覺五內清朗舒泰,精神也為之一振,下一刻,竟有身輕如燕之感,就連氣息都從內而外溢出縷縷果香。


  “這……”姚暮染心覺這太神奇了。


  霍景城見她嚐到了其中樂趣,道“再來一口試試。”


  這下子,姚暮染就不再抗拒了,乖乖又吸了一口。這一口過後,整個人精神百倍,飄飄然然,舒心,煩惱都仿佛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怎麽樣?好東西吧?”霍景城問。


  姚暮染點了點頭,身心徹底放鬆了。忽然間,想說的話也多了,那雲煙就仿佛一把鑰匙一樣,輕而易舉就打開了她的心扉,將裏麵的煩惱排出,同時也將壓抑釋放,再無顧慮。


  姚暮染飄飄然甚是舒服,道“殿下願意碰的自然都是好東西。對了殿下,您今日本都離開燈會了,怎麽又回去了呢?”


  霍景城輕輕吐出口中的殘煙,道“我見你要去逛燈會,便掉頭回去了,想用我那七年都無人能解的燈謎來難一難你,結果,你還真是冰雪聰明,才智無雙。可謂是女子中的翹楚了。說實在的,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一個女子。”


  姚暮染莞爾一笑“殿下謬讚了,腦子一時靈光罷了。”


  霍景城笑道“你這一靈光可害得我損失了四百九十五片金葉子,等於一個金店都賠進去了。”


  姚暮染好笑“是殿下自己要玩的,難道,玩得起還輸不起嗎?”


  霍景城道“怎會?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武帝鑄金屋以藏阿嬌,我願意與你玩一場,這點代價又算什麽。”


  姚暮染誇了一句“殿下大氣,是真漢子。”


  “啊?”霍景城驚訝了“漢子?漢子這個詞這麽粗俗你都會說?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啊。真英雄都比這個詞強。”


  姚暮染“噗嗤”笑了,心道自己怎麽忽然就口無遮攔,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了?看來,真是那雲煙的效用了。


  “罷了,的確是我說得不太動聽,殿下是真英雄才對。”


  霍景城勾起唇角,笑容迷人。姚暮染看著他笑,忽然想起了什麽,忙道“對了殿下,你的笑話呢?”


  霍景城也跟著想起,道“也是,你已吸了三口,我也該履行承諾才是。咳咳,那你聽好了?”


  姚暮染點點頭。


  “我心在你。”


  “啊?”姚暮染被他突然冒出來的話驚了一跳。


  “我心在你。”


  “……”姚暮染腦中混亂了,左思右想也不知這忽然是怎麽了,好好講個笑話,竟惹出了這句話。


  等等!笑話,笑話?


  姚暮染一下子明白了,給麵子地笑了幾聲,道“殿下,這的確算是個笑話。也是我聽過的最短的笑話。”


  霍景城見她反應過來,也跟著笑起“就隻是最短的笑話?難道不是,最真的笑話?”


  姚暮染心又提了起來,微惱道“殿下,別玩笑了。”


  “哈哈——好,不說笑了。來,飲幾杯吧。”霍景城道。


  姚暮染心又落下了,與他執杯共飲了一杯。


  “殿下,這酒真甜,真好喝,還很香。”姚暮染放下水晶杯,誇了一連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貪戀地喝下去了。然後又誇了一連串。


  霍景城見她徹底放開,十分滿意,笑道“你別看這酒好喝,不知不覺間就能醉人,你還是防著些比較好。”


  姚暮染道“這樣嗎?不,那不行,那我得趕緊回家……”


  軒窗外月色正好,雅間內也燭光正好,在這十五上元節,這氣氛實在太美。霍景城冷不丁聽到她要回家,心自然是跟著一緊,誰知她後半截話就遲遲冒出來了“我得趕緊回家告訴福全一聲,讓他來接我回家。”


  “噗嗤”一聲,霍景城沒有風度地笑了。


  姚暮染驚訝看他,不明白他今晚一直笑笑笑,笑個什麽?!


  霍景城見她美眸茫然,還帶著一絲幽怨,這才不笑了,一本正經道“我問你,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回家去,告訴福全一聲,然後再來這裏繼續飲酒,等差不多了福全就來接你了?”


  姚暮染道“不然呢?”


  “對對對,這個思路就是對的。”霍景城又為她斟酒,道“不過你別擔心什麽,你就算醉了,也還有我,我會把你安然送到家的。喝吧喝吧,幹脆喝傻,思路就更簡單直接了,也不必我費心猜了。”


  姚暮染一臉無辜看著他“喝傻?也對啊,真的喝傻了怎麽辦。”說完,她趕緊端起果茶,咕嚕嚕灌了幾口。


  霍景城見她那意思,就是放些茶到肚子裏去,讓那茶與酒在肚子裏大戰一場,看酒能贏了茶,還是茶能融了酒。


  霍景城還是想笑,卻忍住了。


  姚暮染又想起一事,疑惑道“對了,殿下是一國儲君,每年在燈會上散賞百姓本是美德與善緣,為何又要帶上麵具,不肯以真容示人呢?”


  霍景城高深一笑,溫聲徐徐道“姚暮染,你有深深探掘過人心與人性嗎?就像今晚,你不負眾望解開了那七年之謎,這自然是皆大歡喜,成了他們的貴人。可你若是解錯了呢?那時,就無人會為得到的兩片金葉子而驚喜了,他們隻會遺憾為什麽你沒有答對,為什麽他們沒有得到五片?盡管往年,他們得到的隻有一片而已。這隻是尋常一些的人心,若有心性偏激不正的人,興許還會怨你,盡管你什麽也沒做,盡管他們根本毫無損失,可是,你就是會平白無故得到一部分人的怨怪,而非感恩。”


  姚暮染垂眸細想,還真是如此。她道“殿下是想告訴我,人心不足的道理嗎?”


  霍景城微微頷首“人心不足,人性貪婪。我真心實意散賞百姓們,以普通商人的身份每年打賞打賞,他們就視我為神明。可我若以儲君的身份這般散賞,他們會說什麽?小氣!寒酸!堂堂太子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坐擁半國之財,打賞卻如此微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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