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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這時,福全人未到聲先至“夫人!綠闌!花轎快到咱們巷子口了!”話落,他人也風風火火奔了進來。


  “好了,快補補妝,一定別誤了吉時。”姚暮染推開她,又動手補妝。


  忙完片刻,隻聽巷中又是一陣炮竹聲,伴著歡天喜地的鑼鼓聲,接親的隊伍到了。


  “綠闌,去吧,去找你的幸福,去走你的路,願你安康長樂,此去終身無悔。”姚暮染為她蓋上了喜帕。對著福全笑道“好了,福全,快送綠闌去吧。記著,送嫁之人還要討個姑爺的大紅包呢,你可不能空手回來啊。”


  “是是。小人討了新姑爺的紅包,晚上回來請夫人喝酒!”福全小心扶起綠闌出了房間,在姚暮染的目視下,在喧天的鑼鼓中,那一抹紅色身影步入了花轎,在她的視線裏隨著喜氣連綿的隊伍漸行漸遠。


  隊伍最後,幾個腳力夫抬著幾箱嫁妝跟著。袁墨華的聘禮,她原原本本又給綠闌賠了過去,除此之外,將喬奉之補來的銀票也悉數添給了綠闌,分毫未留。這是她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待合歡巷靜了,院中靜了,姚暮染才收回癡癡目光,在院中一處處慢慢走著,一處處細細打量著。那秋千上已再無當初滿臉笑容的女子,隻獨自隨風輕輕搖蕩。還有那一對檀色的竹編搖椅上,亦是空空蕩蕩,沒有了那個俊雅如仙的男子,也沒有了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


  唯有廊下的花田依舊繁盛,花香陣陣,蝶舞螢飛,卻也沒有了依偎在一起共賞的那對眷侶……


  空了,一切全空了。


  也就是這個院子裏,成親當日,他說的那樣斬釘截鐵染兒,天地為證,無論何時何地,為夫與你,必然一條心,一條路。


  卻沒想到,言猶在耳,他竟這般匆匆就食言了,與她一心為二,一路兩歧。而她連真正的緣由都不知道。這一場婚姻,她不但一敗塗地,還敗的這般草率糊塗。


  多日來憋下的眼淚,此刻無人了,終於傾瀉而出,無聲地灑過了每一處。


  她從不多哭的,曾在北越時,所有的痛苦難平皆來源於仇恨,可即便痛苦,她也心如堅鐵不曾流淚。可他偏偏出現,用溫柔憐惜一步步擊潰她堅硬的外殼,卻在給了她短暫而又極致的美好後,再用最殘忍的事實告訴她,除了仇恨,情愛更加痛苦,百倍傷人。


  她抱膝蹲在院中,無聲哭了許久。情愛這把磨人的刀,正一刀一刀割著她的心,眼看山河生翠,滿目繁華,春光普照,卻沒有一個法子可以讓她走出這個傷心苦海。


  福全回來時,果然買了好些吃食,還打了幾斤積香酒肆的杏花酒。入夜時,主仆兩人點亮了滿院燈籠,就著吃食,暢飲起來。


  飲著飲著,姚暮染忽然道“福全,你本是喬大人的侍從,如今還賴在我這院子做什麽?還不快回他身邊去,隨侍左右?”


  福全打了個酒嗝,搖頭道“喬公子已經變了,我才不去找他,從今以後,我要好好伺候夫人。”


  姚暮染語氣輕飄飄道“可是,我不需要伺候了,我想去臨天山苑勞作一段時間。”


  福全驚得睜大了眼“不行不行!夫人,那山苑魚龍混雜,也不是那麽好待的!您何必去找那份苦吃!不行不行!這個我絕對不同意!”


  姚暮染失笑“你還想管我?哼,如今,誰還能管我?我自由了,比任何人都自由。”


  福全道“反正我不同意!您哪也別想去!就在這院子好生待著。或者,您想去哪兒散散心,我也陪您一道去!總之,去山苑勞作,您想也別想。”


  “咯咯咯——”姚暮染被他逗的笑了起來,笑聲清悅動聽,道“好,好福全,難得你對我下令一次,我便遵命好了,咯咯——”


  福全鬆了口氣,笑道“夫人,來,咱們玩個遊戲!”


  姚暮染好奇“什麽遊戲?”


  “投骰子玩真心話!輸者除了飲酒,必須真心回答贏家的一個問題。”福全道。


  姚暮染覺得新鮮,笑著答應“好。”


  不過,話音才落,忽然有人敲門了。兩人對視一眼,福全上前打開了院門,卻在看到來人時,福全結結實實愣住了。


  一道動聽的聲音傳了過來“愣著做什麽?你們家夫人在不在?”


  福全回過神“哦哦,在在在!奴才叩見柔福公主。”


  姚暮染心中一凜,心道,果然是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這麽快就趕來看笑話了。想著,她不緊不慢起身,對著翩翩進入院中的霍景柔作禮“民婦叩見柔福公主,公主長樂無極。”


  “免禮。”霍景柔扶著春屏的手翩翩走了進來,打量了一圈,問道“你們主仆兩個在喝酒?”


  姚暮染點頭“是。”


  霍景柔看著她,意有所指道“借酒澆愁愁更愁。”


  姚暮染無語,滿院燈燭下,她的麵容無喜無怒,卻透著一絲哀涼淡絕。微紅的眼眶仿佛是細心暈染上了胭脂,反倒是別樣的風情楚楚。


  霍景柔兀自在搖椅上坐了下來,道“得了,別一見我就是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樣子,本殿知道,你一定是以為我來看笑話的,其實不然。本殿隻是覺得,今時今日,與你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


  姚暮染見她沒有惡意,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也坐回桌旁,道“公主,此話怎講?”


  霍景柔道“難道不是嗎?喬奉之不肯為我休妻,卻肯為了霍景遙休妻。咱們兩個爭了個頭破血流,誰知到頭來,奉之卻被個男人勾走了,真是匪夷所思,荒謬可笑。還有酒嗎?給我也來一杯。”


  姚暮染愣了愣,福全倒是活泛,連忙為她拿杯斟酒。


  霍景柔接過後一飲而盡,道“姚暮染,你可別怪我啊,這次喬奉之休你,還真與我沒有半分幹係。”


  姚暮染冷笑一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說到底,公主又能清白到哪裏去呢?尚書大人休我的緣由,是無子,而我那一子葬送了誰手,你我心知肚明。”


  誰知,霍景柔卻也不惱,道“行,這件事,的確是我對你不住,的確是我派人殺了你們家的狗,又嚇得你小產了。可該過的事還是要過,揪著不放怎麽辦?況且今後我也不會再對你怎麽樣了。”


  “咦?”姚暮染疑惑了“公主殿下怎麽忽然就對我客氣了起來呢?”


  霍景柔雲淡風輕道“不客氣又該如何呢?你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哪裏值得我再廢心思呢?”


  姚暮染唇角勾起苦笑“說的也是。”


  霍景柔看了看她,問道“姚暮染,不知,你將侍婢嫁於袁墨華又是什麽用意?”


  姚暮染道“毫無用意,兩廂情願罷了。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雖不是君子,卻也知成人之美。”


  霍景柔默默笑了一會兒,才道“罷了,今後好生過自己的日子吧,或許,你還有更璀璨的來日。”


  是嗎?她還有什麽來日?不日,被休棄的消息外傳,她也沒有什麽娘家可避,就真的要挖個地洞躲起來,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了,還有什麽璀璨可言呢?

  “對了,你們方才說要玩什麽遊戲?我也加入。”霍景柔忽然道。


  姚暮染與福全一聽,皆有些錯愕。


  霍景柔道“怎麽?不歡迎我?”


  福全連忙打著哈哈“沒沒沒,公主多慮了。”


  姚暮染想起了福全所說的遊戲,心念一動,答應了“自然歡迎了,既是遊戲,當然人多熱鬧了。”


  說罷,姚暮染看向福全“福全,給公主講講遊戲規則吧。”


  福全點頭,恭敬道“公主,奴才說的這個遊戲就是投骰子玩真心話,誰投的點數小,誰就輸了,不但要喝下輸酒,還要真心回答贏家的一個提問。”


  霍景柔聽罷,似乎來了興趣,道“好,備用具吧,我先與你們夫人玩幾局。”


  福全答應著,去取來了一個大碗,往碗中丟下了兩個骰子,嘩啦啦地轉溜著,氣氛一下子鬆泛活躍了。


  姚暮染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荒唐。世事還真是千變萬化,叫人應接不暇。走到如今,她竟要好了傷疤忘了疼,與殺子凶手維持和睦。追根究底,不過是今非昔比罷了,要知道,眼前這位仇敵如今捏死她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逼得她不得不學乖。


  想罷了,姚暮染定下心神相讓“公主先來吧。”


  霍景柔微微頷首,離開搖椅來到了飲酒的桌邊坐下,也不推辭,抓起來骰子就丟了下去,兩個骰子碰撞著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最後平穩落定,一個是二,一個是四,加起來是個六點。


  姚暮染見狀,心中鬆懈。六點可不是什麽大點,要贏也挺容易,於是滿懷信心輕輕一撒,兩個骰子相互碰撞著轉溜了半天,最後,一個是二,一個是三。


  圍觀的春屏一見,掩嘴笑了起來,對著福全道“喂喂,瞧見沒有,你們家夫人這是情場失意賭場也失意呀。”


  福全悄悄瞪她一眼,沒有作聲。


  姚暮染也隻當沒有聽見,無言飲下了輸酒。


  霍景柔問道“姚暮染,我問你,若是你身邊出現了一個比喬奉之還要尊貴的男子,相貌人品也樣樣不輸,正巧他也喜歡你,你……會不會改嫁於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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