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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我不入地獄 誰入地獄

  夏侯烽略放心,語重心長道“奉之,以後切勿莽撞,公主府一戰,你本不該摻和的。王爺與公主隻要鬧不出人命來,誰都可以全身而退,可你,就不見得了。記著,陛下是君,也是虎。”


  喬奉之無奈一笑“大人說的是,隻不過此次之事奉之也是身不由己,可奉之也知,是斷不能再有下回了,大人放心。”


  夏侯烽麵色一緩“那就好。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對弈幾局。”


  喬奉之道“自當奉陪。”


  夏侯烽淡淡一笑,起身停在了牆上的字畫前,上麵寫著幾字手書狂草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奉之,此字是出自你手?”夏侯烽問。


  喬奉之道“是,書法不精,大人別見笑。”


  夏侯烽道“你如今是這南乾名士,你的出手之物都將是一代楷模名範。況且,你這字看似狷狂,實則暗含規整,看似潦草,實則筆鋒精致。定能收錄於南乾名士錄。”


  喬奉之雅然一笑“大人過獎了。此字,也是奉之寫來時時警醒自己的。畢竟,福禍之間,太過莫測,也太難把握。”


  夏侯烽聽得大為讚許“你明白就好。”說罷,他輕輕喟歎一聲,心事重重道“奉之,夏侯家的舊族們到了南乾封地後,陛下卻一改從前,對他們的封地賦稅征收過重。長此下去,他們必然不堪重負,此事,你怎麽看?”


  喬奉之思忖片刻,道“恕奉之直言,此事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您。”


  夏侯烽見他通透,點頭道“不錯,陛下這是在逼我。所以我已經決定,明日早朝時為舊族們陳情求諒,好在你臥病不用上朝,眼不見為淨了。但無論何時,你都要切記,千萬要對此事保持沉默,莫要為我出言出頭。”


  “不可!大人明知陛下之心,便不能再為北地舊族出頭!”喬奉之脫口道。


  夏侯烽轉眸看他“奉之,那我要在陛下手中熬到什麽時候?在我來到南乾時,我便知自己已經無法全身而退。有我在的一日,陛下就不會安心,他會變著法兒地折騰夏侯舊族,以此逼我出頭,然後順理成章抓我錯處,殺雞儆猴。我便早一日讓陛下如願,他便會放過我夏侯家的舊族了。”


  他說的,喬奉之全明白,所謂擒賊先擒王,夏侯烽作為夏侯家最具威望的一位領袖人物,那麽改朝換代之下,他就是君王當先要打的那隻出頭鳥,完成殺雞儆猴的目的。所以,他來了,被褫奪名位封地後召來南乾了。


  喬奉之想得心中一片複雜,俊眸微黯道“大人,雖然奉之早知會是如此局麵,可真真到了這一步,奉之心中著實不是滋味。大人廣結善緣,高風亮節,乃人中之傑,卻要落得如此下場,帝王鐵腕守治的江山,背後果真陰暗。”


  “慎言!”夏侯烽提醒一句,馬上看了看窗外,語氣嚴肅道“奉之慎言!你如今位高,難免有人眼恨,要謹防隔牆有耳之禍!況且,你不可為了我輕言此話,要知道,你對我的憐憫,便是對上者的不滿。”


  喬奉之輕歎一聲“謝大人提醒,奉之謹記。”


  夏侯烽深深看他,眼底欣慰“奉之,滿朝文武,無一人敢與我親近,有的為了阿諛奉承陛下,還孤立我,打壓我。獨獨你毫不避忌,與我親善相交,我心甚慰。可我也斷不能連累了你。所以今日特地告知一聲明日之事,望你早有準備,何時都不要為我說話,緊要時,還要順應大勢,在陛下麵前道我之錯!明白了嗎?”


  喬奉之問道“大人真的決定了?”


  夏侯烽閉眼輕輕點頭“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罷,他睜開眼,眼底已無波瀾“好了,奉之,你安心養傷吧。告辭。”


  “大人慢走。”喬奉之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消失,不禁滿心感慨。生而為人,當如夏侯烽。可禍端,亦是從此處而來。世間大道,終是抵不過帝王之道。


  ……


  翌日早朝,夏侯烽果然出頭為夏侯舊族陳情,求乾帝減輕賦稅。此舉正值乾帝下懷,於是當眾責他“你心如此向舊,何歸新朝?朕既用你不得,又留你作何?”


  於是,乾帝以不忠二心為由,當朝將他罷了官職,命大殿內的金甲武士將他拖出了大殿。


  文武百官看著這一幕,無人說話。他們心知肚明,這一日,是遲早的。


  十月中旬的天氣依然晴好,香風縈縈,綠樹花卉絲毫不受影響,始終鮮活翠綠。這四季如春果真不是虛名。


  夏侯烽成了庶人,被趕回了家中,接下來日日與喬奉之棋盤對弈。春和景明的院子裏,姚暮染與夏侯夫人有時聊天,有時跟她學習廚藝,兩人其樂融融,姚暮染這才覺得歲月重歸靜好。而這段難得的時光,源於霍家那幾個姊妹都不在京中,三個去了臨天山苑勞作,一個去了西郊皇陵。


  院中石桌上擺著棋盤,盤上黑白子殺成一片,然而黑子已有了敗象。


  喬奉之再次輕輕落下一顆白子,就地定了勝負,黑子敗陣,已無回旋的餘地。


  夏侯烽輕笑了幾聲“奉之,我輸了。”


  喬奉之觀摩著棋局,語意幽深道“大人雖敗,也隻在幾子之間,不算慘不忍睹,這樣的局麵,算是好的。”


  夏侯烽聽得了然,一邊收回自己的黑子,一邊道“奉之不必安慰我,我心知,這隻是前奏罷了,暴風雨還沒有真正來臨。”


  ……


  匆匆之間,又是大半月過去了。喬奉之傷好複朝,霍景城也從西郊皇陵歸來了,他清瘦了些,顯得身形越發修長挺立。所謂相由心生,痛失生母之下,心中鬱結,導致他的麵容都褪去了幾分從前的舒朗明俊,而是在眼角眉梢裏隱隱透出了清寒如霜之色。從前的他俊中帶朗,如今卻是俊中帶冷。


  自然,他歸來的第一日,迎接他的,就是公主府大戰這個消息。


  霍景城聽聞了個大概,於是邀喬奉之一敘,這才知,這一場死局是被他力挽了狂瀾。霍景城十分欣慰,重賞了喬奉之。如果說,霍景城從前對他隻是賞識留用的話,那麽經此一事後,已是真心知交了。兩人的關係自是更進了一步。


  隻是,還沒安穩個幾日,朝中忽然又有了變故。有人在早朝時當眾告發,稱夏侯烽被罷官之後心生不滿,言行之間有辱君主。此人言之鑿鑿,其意灼灼,還稱幾位鄰居都聽到了夏侯烽酒醉後辱罵君主之言。


  乾帝聽聞後大怒,當即便派人去了合歡巷搜查夏侯烽之宅,並捉拿夏侯烽一家三口歸案審問。


  “陛下!!”喬奉之出列作揖。


  “喬尚書!你也認為應當如此?”雲策忽然問他。


  喬奉之收到了他的警告,眼底十分艱難猶豫,心中更是一片冰涼。


  “喬尚書要奏何事?聽聞自夏侯烽來到南乾後,便與喬尚書十分親近交好,喬尚書莫不是要為夏侯烽求情?”乾帝問道。


  喬奉之輕輕吐出一口氣,忍痛隱悲,道“陛下,微臣並無求情之意。至於與夏侯烽交好,也不過是做了鄰居,家中賤內與夏侯夫人頗為投緣,婦人間相互走動了幾趟,微臣也就少不了與那夏侯烽搭幾句話了。望陛下明鑒。”


  “哦?那你出列所為何事?”乾帝問。


  喬奉之作禮道“回陛下,微臣就住在夏侯烽的對麵,怕搜宅如此動靜驚嚇到賤內,所以一時心急了。讓陛下與諸位大人見笑了。”


  話落,一位朝臣道“早就聽聞喬大人寵妻,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


  有朝臣附和“是啊,喬尚書夫婦情深,已在京中傳為佳話,實在是一樁美談。”


  喬奉之聽在耳中,沒有作聲。


  乾帝道“喬尚書盡可放心,誰人不知喬尚書家在何處,那些士兵再粗魯,也不敢驚擾喬夫人呐。”


  喬奉之恭謹道“是微臣多慮了。”


  早朝就這樣散了。一出皇宮,喬奉之馬上趕回合歡巷,誰知對門已是人去樓空,隻剩一群官兵還在搜宅。


  姚暮染眼含淚花撲了出來,急道“奉之,這些官兵方才抓走了夏侯大人一家,這是怎麽回事?”


  喬奉之歎息一聲,拉著她回了自家院子,道“染兒,此事不要多問多管。”


  姚暮染紅著眼道“是陛下,對嗎?”


  喬奉之亦是心中酸楚,道“染兒,你心裏明白就好,不要言明。”


  姚暮染不說話了,隻默默垂淚。是啊,她明白的,早已明白的。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奉之,他們一家,會……會死嗎?”姚暮染聲音微顫,此時,她不願相信自己心裏的認為,隻想在絕境中求得一絲希望。


  喬奉之卻黯然點了點頭“強者不出手則罷,出手則致命。”


  姚暮染一聽,徹底無望了。世事無常,就無常到了這個地步嗎?他們一家全是好人,哪有一個是壞人?她舍不得他們一家,更舍不得夏侯夫人。


  “搜到了!搜到了!”對院忽然喧嘩起來。


  喬奉之與姚暮染齊齊奔了出去,官兵們搜到了東西,已經要列隊離開了。


  等他們出來後,喬奉之喊住一位頭領,問道“你們搜到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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