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山賊為禍
寧宛姝卻不甘心,道“這城中人仿佛聽到馬蹄聲後就有了反應,我們全部棄馬步行,再走一截看看。”
幾個士兵又勸了幾句,寧宛姝還是堅持“再走走,若還如此,咱們就回吧。”
大家見她執著,無可奈何下了馬,一行人步行走在街上。果然,裏麵亮著燈的店鋪聽不到馬蹄聲便沒有滅燈,但店門依舊是關著的。
幾人找準了一個店鋪,敲了敲門,誰知這一敲,裏麵馬上又滅了燈。
姚暮染見狀,忽然有些毛骨悚然。淩川城這般詭異,定有大事!想著,姚暮染拉住了要繼續往裏走的寧宛姝,道“寧姐姐,不可再走了,我們敲開這戶人家,問問清楚後就馬上離開。”
寧宛姝見她臉色肅重,語氣也不容置疑,於是依言留下,與她一起敲門。可敲來敲去,裏麵依舊是一片死寂。
方才裏麵分明是有人的,卻熄了燈不回應,幾人不甘心,敲門又重了些,“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突兀散開……
敲著敲著,裏麵忽然傳出了一道婦人的哭腔,聲音帶著蒼老與驚怕“各位大爺!求求你們別撞門啦!我們家已經沒有什麽值錢的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家吧,我家就隻有我一個老婦了,什麽也不中用,更賺不來錢財……我給你們磕頭了!”
姚暮染一聽,心知大有隱情,連忙出聲“老婆婆!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而是從外地而來,路過此處來城中添置些用具罷了。”
裏麵安靜了一會兒,那老婦又出聲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麽我也勸你還是別進來了!馬上走!馬上離開這裏!別再耽擱啦!快走!”
“為什麽?老婆婆,還請你說個清楚啊!這淩川城到底是怎麽回事?”姚暮染隔門追問。
一陣靜默後,木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昏暗的門縫處露出了一張驚懼猶存的臉。開門的是一位七旬老婦,她渾濁的眼浮著閃閃淚光,麵帶警惕來回打量了幾人,才放心幾分,道“你們也別進來了,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就趕快走,萬萬不可耽擱了!”
幾人皆是神情肅重,連連點頭。
那老婦抹了抹淚,麵帶悲沉講述了起來“我們淩川城南邊兒有座碎空山,如今已經成了山賊的窩!那些山賊在附近的城池燒殺搶掠,隔三差五就下山一趟搜刮城中財物糧食,還搶占女人,無論是閨女還是婦人,都給他們搶走糟蹋了!可憐我那孫女才十四歲,上個月也被那幫畜生搶了去,孩他爹一怒之下追了出去,便被那些喪盡天良的畜生給殺了!”
老婦說到這裏,傷心燒腸,一下子嚎哭了出來,痛放悲聲。她哭著哭著,忽然就接不上氣了,哭聲卡在喉嚨,一片安靜。姚暮染趕緊扶住她,掐起她的人中,片刻,老婦“哇”一聲接上了氣,才放出了聲音。
姚暮染安慰了她一會兒,她的情緒稍有平複,姚暮染才問道“老婆婆,那城中沒有衙門,沒有官兵嗎?”
老婦已經哭啞了嗓子,神色疲倦無力,哀莫道“這亂世哪有人管我們這些百姓,兵荒馬亂的,淩川城又是小城,還偏遠的很,城中就沒有官,也沒有兵。”
姚暮染又問“那城中居民為何不遷離淩川城呢?”
老婦啞聲道“怎麽遷?手中沒有錢糧,走不遠的,走的近了,到了附近城池,還就是這麽個情形。賊寇眾多,已經成了大勢力,我們是逃不過了。走吧,你們快走吧,千萬別倒了八輩子黴遇上那幫畜生了!”
說著,老婦決然拿開了姚暮染的手,“啪”一聲合上了木門。
幾人站在外麵愣著,個個心生恐懼。
寧宛姝回了神,驚慌道“快!快回!”
一行人連忙大步往回折,個個麵如土色,心如打鼓。一位士兵心中恐慌,邊走邊輕聲道“兩位夫人呐,咱們今日怎麽無端端地就冒了這般的險?這要是遇上了那幫山賊,我們幾個士兵哪裏護得了兩位夫人呢?到時,怕是誰都回不去了!”
寧宛姝邊走邊道“我跟殿下稟報時說半個時辰回來,到時我們若沒有按時回去,殿下肯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士兵恍然大悟“也對也對,我們幾個士兵賤命一條也便罷了,可喬夫人在這,殿下就不會不管了。再退一步,就算殿下真的不管喬夫人,相國大人也是不依的呀。”
寧宛姝聽罷,忽然就有些不樂意了“你的意思是,就隻有一個喬夫人殿下願意管,旁的人都沒那分量了?”
士兵見她忽然就生了氣,有些莫名,可轉瞬間卻又明白了過來,連忙解釋道“沒沒沒,小人沒這意思,夫人您也是個尊貴的,殿下肯定也是要管的。”
寧宛姝這才板著俏臉不吭聲了。
“姐姐別多心,趕快回營才是。”姚暮染勸了一句,大家都靜默不語了。
一路回到原地,馬匹還在,幾人如見救兵,急急上了馬,掉轉馬頭二話不說就往城外奔去,仿佛身後急追著洪水猛獸。
一路上,姚暮染覺得自己的心始終揪在一起,直到看到了營中越來越近的篝火,她的心才緩緩鬆開,下落……
幾人終於是安然回到了營地,個個後怕不已,連話也沒了,放下馬就各自散去了。
姚暮染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帳篷裏。
“夫人,您終於回來啦?不是說好半個時辰嗎?這都一個時辰了,怎麽去了這麽久呢。”綠闌見她回來,迎上去問了起來。
“嗯。”姚暮染答非所問,靜靜在床榻邊坐了下來。
“夫人,您怎麽臉色不好看呢?難道是出去著了涼?”綠闌體貼地觸了觸她的額頭,喃喃道“不燙呀?”
“綠闌,我沒事,我想靜一靜。”姚暮染心不在焉道。
“夫人,您還沒用晚飯呢,奴婢去膳帳裏給您端素菜吧。”綠闌說著,掀開簾子出去了。
姚暮染怔怔出神,一段縹緲的話忽然就浮上了心間,反複在腦海中盤旋。
“可憐我那孫女才十四歲,上個月也被那幫畜生搶了去,孩他爹一怒之下追了出去,便被那些喪盡天良的畜生給殺了!”
袖中一雙纖纖素手慢慢收緊,精致齊整的指甲緩緩刺在掌心。姚暮染的美眸裏漸漸露出了憤憤難平。
這苦世,究竟要誰做主?她的姐姐若有人做主,也不會那般慘死。這些百姓若有人做主,也不會是這般境地。她也曾在饑荒這片苦海裏掙紮過,她也知,世間之苦各處皆有,各處不一,可唯有觸目了才真正驚了心。
“夫人,夫人?”
姚暮染回過神,隻見綠闌已經端了飯菜回來了。
姚暮染忽地伸手打翻了她手中的托盤,隻聽“嘩啦”一聲,托盤落地,杯盤狼藉。同時,傳來了姚暮染激憤的聲音“我不吃!我哪裏還能吃得進去!”
綠闌第一回見她如此反常,惶恐著跪了下來“夫人,是奴婢不好,求您息怒呐。”
姚暮染看著她擔憂的臉,這才清醒過來,她歎息一聲,起身去扶綠闌,道“綠闌,對不起,我今日心情糟亂,不是針對你,你沒有錯,是我不好。”
綠闌緩緩站起,道“夫人,您究竟是怎麽了?怎麽進了一趟城回來後就心情不好了?奴婢見那北忠王側妃倒是好端端的,侍從還給她端了好些烤肉進去,人家也討了幾碗酒在帳篷裏喝著呢。”
“綠闌,別說了,把這飯菜收拾一下,隨我出去一趟。”姚暮染語氣淡淡,卻暗含堅定。
綠闌不語,蹲下去收拾起來。等打掃幹淨後,姚暮染二話不說領著她出了帳篷。
營地廣闊,帳篷重重,在夜裏看,竟然像極了一座座墳堆。
姚暮染收回目光定了定神,道“綠闌,我在這等你,你去主帳那邊悄悄看一下相國大人是不是還在飲酒。”
綠闌應聲,踏著碎步匆匆去了。
姚暮染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終於看到綠闌折回來了。
“夫人,相國大人已經不在那邊了。隻有殿下與杜將軍兩人在飲。”綠闌道。
“那就太好了!”姚暮染說罷,喊住一個士兵問了問路,然後抬步走了起來。綠闌識趣沒有多問,靜靜跟著。兩人蜿蜿蜒蜒走了一會兒,終於停在了一座帳篷前。
姚暮染對著帳外守兵道“進去通傳,我要求見相國大人。”
守兵應聲進去通報了,沒一會兒,守兵與一個侍婢一起出來了,那侍婢到她跟前作了一禮,道“喬夫人要求見相國大人嗎?這可真是不巧,相國大人酒量不好,飲了一個多時辰已是喝的爛醉如泥了,才被殿下派人送了回來。”
姚暮染心中失望,問道“大人喝醉了?能叫得醒嗎?”
侍婢回答道“看樣子是難,大人回來後還吐了,奴婢剛清理完,大人就睡沉了。”
姚暮染聽了,又愁惱又焦急,若今日跟雲策說不上話,那麽就來不及了,明日一早大軍就要趕路,實在是來不及啊。她沉吟一會兒,又道“你再進去喊喊他,看能不能喊醒。”
“是。”侍婢再次進了帳篷。姚暮染聽到她在裏麵接連喊了好幾聲,卻始終沒有回應,姚暮染一顆心沉了下去。
不一會兒,侍婢出來回話,卻發現帳外已經空無一人,方才夜色裏那位美貌的夫人就仿佛是嫦娥下凡頃刻又奔月而去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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