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滿懷(十二)
男子本來打算接過食盒的手在聽到王結所說之話后停在了半空,頓了一會兒,他將食盒拿過放在小桌子的糖葫蘆旁邊。
「為何非要我拿下面具?」
王結抿唇,她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像是一個不受控制的大鼓一樣,一直在不停的敲擊,怎麼都停不下來。
她不知道銀色面具下的臉龐此時是何表情,只是從對面這人幽深如深潭的眼底看到了自己。
「我……我想知道……你的模樣。」
「不怕我太丑嚇到你嗎?」
男子勾唇輕笑了一下,彷彿面具下的臉龐真是如他所說一般醜陋,王結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閉眼深吸了口氣。
「所以你是因為太過醜陋才戴面具的嗎?」
說完這話王結便有些後悔,她想這人應該會與她生氣的吧,可是說過的話又不能收回,她便只能將頭低的老深。
「噗。」男子的輕笑聲從王結頭頂響起,她有些疑惑地抬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緋紅微張的唇瓣,頓時小臉發紅,「現在還不能給你看,我這張臉只有未來夫人才有資格欣賞。」
男子自然是注意到王結微紅的臉頰,一時興起便想著挑逗一下,哪成想自己這話一說出去,王結直接白了他一眼后跑開了。
男子看著王結慌亂的背影不由失笑,將小桌上的糖葫蘆拿起,朝她追了過去。
「喂,先將我這兩串半生吃下去呀!」
王結小跑的身影踉蹌了一下又馬上穩住,回頭睨了男子一眼,有些小生氣。
「什麼兩串半生,你莫要胡說。」
男子隔著面具摸了摸鼻尖,彎著的眉眼看著手上兩串糖葫蘆,「一串酸甜是我的半生,另一串是你的,可不就是兩串半生嗎?」
王結被男子這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瞄了一眼放在自己眼前的兩串『半生』,咬著下唇彆扭的把它們挪開。
男子見狀直接扯過她的手,將糖葫蘆塞進王結手中,非要看著她將那兩串全都吃完才願意送王結回去。
王結是真心不喜歡酸的東西,吃到嘴裡像是在受什麼酷刑一般,但是對上他那雙期待的眼眸時,王結還是硬著頭皮把東西全都吃了下去。還好方才飯食她沒有吃太飽,不然這兩串還當真咽不下去。
冬日的陽光並不似夏日那般強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想躺下小憩一會兒。房頂上的青竹確實是這樣做了,甚至有時候還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在屋頂上直接翻身,害的祺梅要在一旁盯著小心她摔下去。
祺梅又一次將歪著身子的青竹扶正,看著下方忙碌上菜的小廝搖頭嘆息。
他也不知兩人為何又跑到屋頂上來了,按理說下面的人看不到他們,就算大搖大擺地站在王家人面前也沒什麼,可他偏生是又被青竹給拉到了這屋頂上,除了頭頂暖陽腳下瓦片,便再無其他與之接觸之物。
這還要從兩人來到王府開始說起。他們先是到了王懷和楚培那邊,兩人跟著直接進到了王懷書房,一股金銀之氣撲面而來,架子上倒是沒有多少本書,除去賬本便是一些玉器古玩。
王懷剛一落座,便一個勁兒地猛誇楚培,還說自己家的女兒全都折進了楚家,讓楚培日後好生待王詹,卻是決然不提王結。
青竹在一邊聽得直翻白眼,祺梅倒是沒有太多表情,只是看向王懷的眼神愈發冰涼。先是與楚培說自己的女兒,然後又提到他那自十五歲便在外從商的兒子,讓楚培能與他交好的別處官員通個信兒到時照應著點兒,楚培倒是沒有說多少話,只是偶爾應他一聲。
最後還是祺梅瞧見青竹有想動手的衝動,連忙將她拉了出來,這才作罷。
青竹打小便及其厭惡那些對自己兒女不好的父母,雖說祺梅很用心的帶她,可缺失的那塊父母之愛終究不是他能補上的,雖說青竹嘴上不說,可還是一遇到這種事情便極度敏感。
「瞧你現在這幅樣子,跟別人欠了多少珍寶一樣。」
出到書房外,祺梅用扇柄一個勁兒的點著青竹的額頭,還不忘邊點邊埋汰她幾句。青竹有些氣憤的把摺扇打到一邊,蹲在地上不說話,像是一個與父母生悶氣的孩童一般。
祺梅瞧見她這個樣子,也是滿臉無奈,本以為青竹自己回到素竹林后,這個毛病已經被改掉了,沒想到今日又能被他給碰到。
青竹雖說總是一副歡快無憂的樣子,可骨子裡的孤寂還是沒法改掉的。雖說祺梅努力扮演成青竹好友的角色,可總歸年齡在那兒放著,於青竹而言,他更多時候卻是如父親一般,所以青竹並不是事事都與祺梅說,她更像是獨自成長在一片梧桐林中的小竹子,找不到一個同類。
所以在常府遇到常青常竹時,青竹是極為興奮的,也是因為看出了青竹渴望陪伴的心,祺梅才會這麼輕易便同意讓兩人跟在他們身邊。如今看來,那時的這個決定確實不錯,有了常青的青竹再也不怕孤單了。
只是,這一個人生悶氣的毛病,怎麼常青還未幫她改了呀!
「好了,別杵在那兒了,說要來看八卦的是你,最後生悶氣的也是你。」祺梅用腳踢了踢青竹耷拉在地上的手指,「總歸是別人家的事,你管的了這次,下次又該當如何?」
青竹將手指縮回,抬頭望了一眼祺梅,又繼續低頭做著用手指戳地的動作。
「我知曉自己管不了,世間不平之事何其多,你我尚且不能事事順心,又怎麼能管得了人家呢?」
祺梅聞言舒了一口氣,「你既然知曉這個道理,那還在地上幹嘛?指望著靠你的手指給它戳出個花兒來嗎?」
青竹起身,瞪了祺梅一眼,似乎又覺得這樣於他沒有什麼殺傷力,便直接兩手並用,輪番拍打著祺梅的摺扇,直到將這摺扇排掉在地上才肯罷休。
「但我還是生氣不可以嗎?」
「可以,你想怎麼生氣就怎麼生氣。」祺梅凝眉,彎腰將地上摺扇撿起來,拍了拍上面泥土,轉眼便瞧見青竹遠去的身影,「哎,你這是又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