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熔岩(十九)
欽瑜聞言眉眼有些鬆動,雪女見狀心頭一喜,笑顏還未展開,便突然被欽瑜丟回了雪山。
「你且在這好生修行,清湖山之事,自有仙界來管。」
丟下這句話,欽瑜便獨留雪女一人在這蒼涼的冰屋前望天,她嘗試過走出雪山,可每次將要離開時都會被一股氣暈給彈回來,欽瑜竟然為了防止她離開設了結界。
不過雪女想著,她被丟回雪山時,令蘭是在欽華宮,有欽瑜擋著,池淹應該不會對令蘭如何。
令蘭身上有雪女的印記,雖說已經使用過,可雪女還是會有所感應,當雪女被動與令蘭共眼時,看到的竟是池淹用劍穿透令蘭心臟的場景,那時她才真正意識到,欽瑜從來都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仙人。
那一次共眼,是因為令蘭情緒太過激動,雪女只看到那片刻,便如何都感知不到令蘭了。她想知道令蘭後來如何,便不斷試著衝破結界,無果之後雪女用血液化出靈鳥才得以讓靈鳥飛出雪山去往欽華宮。
欽瑜似是知曉靈鳥會來一般,於欽華宮時被幼喜撞見,幼喜也只瞄了一眼,不似上次那樣出手將靈鳥打碎。
「令蘭已死,轉世為人,永不可再修仙。」欽瑜冰涼的聲音通過靈鳥傳入雪女耳中,她聽到之後並無多大震驚,早在看到那影像之時便隱約知曉令蘭的結果,只是永不可再修仙這一條,又是為何。
兩邊都沉默了許久,雪女腦海中不斷閃過令蘭被池淹刺劍時的絕望表情,她突然不敢問欽瑜池淹如何,「我知曉了,雪女日後永不會再踏出雪山,定然守護好這雪山熔岩。」
說完靈鳥便化作零星光芒消散在空中,雪女面無表情,在冰屋前站了許久,暗沉的眸子緊緊盯著當初令蘭被欽瑜打傷后所躺之處,落雪早就將那片撫平,可她總覺得這冰屋到處都是被損壞的深坑。
有妙南留下的,有以負留下的,也有少時沙寧留下的……看似從未變過的雪山,終究還是面目全非。
欽瑜將雪山之外結界扯回,他知曉雪女不會離開雪山,也就不需要這個結界了。有關於鳳凰至寶的傳言依舊在外界流傳,偶爾還會有一些貪婪的仙家欲來雪山尋寶。
雪女終日一身白色紗裙,除卻那把蒲扇被留在了欽華宮,周身上下竟是與令蘭無異。每每有仙家前來,她那終日里黯淡空洞的眸子便會如四月鮮花一般綻放開來,然後這些仙家便再也沒出過雪山。
有倖存者逃出雪山,便傳言說雪女甚是會魅惑人心,那留在雪山的仙家魂體皆被雪女所奪,連轉世都不可能了。
久而久之雪山便成了禁忌之地,就算有人眼饞傳說中的鳳凰至寶,也礙著雪女不敢前去。光陰如梭,能記住鳳凰至寶的仙人已然不多,大家也只道雪山危險,雪女兇狠,枉顧仙家性命。
青竹的手不知何時便被常青握住,她沉重的呼吸聲展示著內心的不平靜,但緊攢的雙手還是在極力抑制著內心波瀾。
「我就說雪女姐姐如此美麗,怎麼會是蛇蠍之人,果真是外界傳言不可信。」
青竹努力扯出一個看完八卦后瞭然的笑容,冰牆中影像已然消失,她轉身望向外面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雪花,沉默良久。
那些如山後再未出山之人,皆為世間負心涼薄男子,實在該懲戒,但雪女這做法在青竹看來還是有些過激了。
「其實這雪蕊就算他們得了估摸著也無用,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如這少年一般啟動它。連我這關都過不了,又如何會願意損耗自身仙壽動用雪蕊呢?」
雪女端詳著常青,從兩人看到妙南離世時常青便一直握著青竹的手,像是保護心愛的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
常青輕咳一聲,避開雪女的視線,與她恭敬的行了一禮。
「我們已在此叨擾多時,既已無事,還望前輩您可為我二人引路。」
雪女原本還有些戲謔的笑容暗淡了下來,「這便要走?」
常青點頭,雪女也不做多言,隨手凝出一串雪花,讓它們為兩人帶路。這串雪花如琉璃一般在空中飛舞,不一會兒便帶著二人來到了半山腰處。
「這外頭還飄著大雪,怎麼如此著急著要出來?」
兩人的手還在緊牽著,雪花輕輕打在青竹微紅的臉頰,瞬間化作水滴慵懶的攤在上面,常青眉頭緊蹙,伸出手指將這不講理的水滴拭去。
「我怕再在冰屋多待一會兒,你便綳不住了。」
青竹怔愣,仰頭看向常青,漆黑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著她的樣子,隱忍的眉頭緊蹙,顯得有些柔弱,原來自己在他眼中是這樣的。
「這麼多年了,也不見素竹林有些變化……」
青竹說著,眼眶不由有些濕潤,卻還是緊咬著下唇,雪女記憶中那片竹林可不正是素竹林嗎。
常青嘆了一口氣,將青竹攬入懷中,青竹整個頭都埋在常青胸口處,看不見臉上表情。
「這雪水已然將我外衣浸濕,倒是不介意多濕一些。」
青竹聞言,肩膀抖動了一下,卻是將頭埋得更深,常青只能從自己胸口處聽到幾句悶悶的呢喃聲。
「我由青竹化形而來,故名青竹,祺梅從未告訴過我母親姓名,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母親便是上任竹仙,女承母業。」
常青自識的青竹以來,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才不到半刻鐘,他便感覺這帶著鹹味的液體透過衣衫浸入他胸間皮膚。他抬起手想輕撫青竹背脊以示安慰,可懸著的手還是在半空中停下,有些猶豫,為兩人引路的雪花不停在他們周圍環繞,如山間精靈一般。
「難怪我自出生便可為竹仙,想來是與我這金凰身份脫不了干係。」
常青有些鬱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青竹,老實說,在他看到祺梅時也是震驚的,尤其是素竹林出現在兩人眼前時,就算腦子再遲鈍也能猜出青竹便是妙南腹中那隻金凰了。不然祺梅便是腦子被雪水灌滿了,累死累活的養著一個與自己毫無干係的丫頭。
這邊常青還在疑惑,而青竹似乎是將淚水哭幹了,睜著有些泛紅的眸子抬頭笑看著常青。
「說起來,我可是金凰,仗著這個身份,日後豈不是可以在這三界無法無天了。」
聽到這話,常青感覺自己突然一股氣沒有上來,輕吐一口濁氣,在空中慢慢散去,懸在半空中的手落在青竹細碎的髮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