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常竹
「你們二人何時如此親近了?」走出一大截的女子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後面小聲說話的兩人,及為不滿,「常青,過來,莫要沾染了那人的壞毛病。」
祺梅黑臉,常青倒是笑著看了看祺梅,抬腳朝女子走去。
下界梅居,常竹從樹下挖出一壇梅花釀,這還是兩百年前,祺梅為了青竹被幼喜仙娥告白而制的。常竹也不知此人是如何想的,如此烏龍之事,祺梅回來竟然還督促他釀酒慶祝,還說要留一壇到青竹成婚時再喝。
常竹直接將那梅花釀灌入口中,跨坐在這梅林之中,不知是否是這酒太烈,他竟覺得有些頭暈,思緒也跟著飄向過往。
六百年前,常青十歲,常竹六歲。枯荒之原被仙家所滅,他兄弟二人被父親用術法封印了身上魔氣以防止為仙家所追殺。
被封印后的二人與普通孩童無異,常青只得帶著常竹四處流浪,終被常氏一位公子收留。那公子而立之年卻未曾娶妻,待常青二人也是極好,卻有先天疾病,每日只能靠著名貴藥材吊著。
常氏嫡親子弟自是看不慣那公子對他二人的態度,但礙著那公子的面子,也不好為難他們。那天初雪,雪白的世界似乎是要將那悲傷氣息掩去,公子終於還是沒有看到那年的雪景。
沒了公子的庇護,其他常氏子弟自是不會給兄弟二人好臉色,每日里儘是各種刁難。
他們將常青兩人趕至馬廄住,每日只讓廚房給兩個冷饅頭。他們四處流浪,早就見慣了人情冷暖,可一日里常竹因實在太餓,去廚房偷了個包子被打了三十板子,才孩子的身軀,又無法術護身,差點丟了性命。
常青看著常竹的樣子,雙眼腥紅,只覺得體內氣息紊亂,不停地有殺人的念頭。常竹僅剩一絲意識,只見常青拚命的將他護在身後,髮絲凌亂,眸眼已不似平常。
而就在這時,一襲白衣從天而降,男子笑容異常溫暖,常竹只覺得有他便什麼也不怕了。
「我已將他幾人記憶抹去,你二人從此在常家便是死人。」地上原本欺負他們的幾個少年歪倒在地,祺梅若有所思地盯著極力抑制自己的常青,「這景緻如此美麗,可不適合心浮氣躁。」
常竹掙扎著起身,右手覆在常青的左肩上,祺梅見常青眉眼鬆動,伸手將兩人凌亂的衣物整理好,領著他們出了常府。
剛行至門口,一紅衣少年便沖了過來,氣沖沖地看著祺梅,「我說咱能不能體諒一下我這個不能使仙法的人,才一轉身的功夫,便只剩我一個了。」
祺梅略帶歉意的沖這人笑了一下,紅衣少年在母胎中靈體受損,五百歲之前都只得好生養著,不可修習仙法。
「這次是我錯了,答應過你此次出來不使仙法,只是方才忽然感受到魔氣,這才留你一人的。」
紅衣少年冷著眸子不去看祺梅,但明顯是不欲與其說話。
「魔族欲孽都被迫待在枯荒之原,不得外出。你二人雖說被封了魔氣,僅憑藉這兩幅小身軀是無法在外界生存的。」祺梅也不再與紅衣少年多言,總歸待會兒便消氣了。他略帶審查意味的看著常青,「據我探查,你身上並非只一股魔氣,現今封印已有鬆動,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有仙家感知到。」
常竹方才被打時並未感覺到多少痛疼,如今安靜下來,倒是覺得酸痛異常,那挨過板子的後背火辣辣的疼。他緊鎖眉頭,抬起頭只能對上祺梅手中摺扇,但還是睜著渴望的雙眼努力向祺梅眼眸看去。
「仙君方才既然出手救我們,便說明您與其他仙家不同,我與兄長此時與凡人無異,並不會對這九重天有何威脅,還望仙君能同意收留我二人。」
自見到這位白衣仙君起,常竹便想一直待在他身邊,見慣了人冷嘲熱諷,祺梅的笑容於他而言當真溫暖異常。
常竹說完這話便低頭不敢看他,見祺梅久久沒有回應,有些著急,他害怕祺梅不願,「仙君且放心,我們並無企圖,我也會很聽話的……」
常竹聲音越來越小,聽到祺梅耳中倒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在聽到常竹要跟著自己那刻,祺梅無疑是詫異的,莫說祺梅了,便是常青聽到都愣了一下,但轉念一想若祺梅願意收留二人未嘗不是個好的歸宿。
而本在一旁獨自生悶氣的紅衣少年也是被常竹所吸引,她站到祺梅面前,端詳著常竹,忽而笑了起來。
「我覺得甚好,素竹林只我一人,實在無聊。」
祺梅聞言連忙將紅衣少年扯在一邊,「你自己都還是個不能使用仙法的凡人,還想著讓他們跟你去素竹林,如何照顧他們?」
紅衣少年正欲反駁,悶在一邊的常青突然出聲,「我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聞言紅衣少年笑著對常青挑了挑眉,那模樣明顯是說常青『孺子可教也』。
祺梅扶額,思索了許久,三人乞求的目光終於是讓他妥協,但還是厲聲道,「我可以加固你二人身上封印,日後你們斷不能再提魔族之事。」
「嗯。」兩人齊齊點頭。
紅衣少年笑靠在祺梅身旁,沖兩人問道,「你二人如何稱呼啊?」
「兄長叫大寶,我叫小寶,原是無姓的,後來為常公子收留便用了此姓。」
青竹聞言頓時笑了出來,她也能感覺到祺梅輕顫的身子,「你二人這名字……甚是特別。」
常青抿唇,以往許多人聽到他們名字時也會各種不同的形容,但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用『特別』來說他們的名字。
「此乃母親所取,她本欲待我們二十也便是凡人男子及冠之時再重新為我們起名的。」常青抬眸,直視青竹,「不若今日仙君幫我二人將名字取了吧!」
祺梅轉頭看了看青竹,她一臉思索的模樣,「我喚青竹,你二人既已用常姓,那便喚作常青常竹如何?」
青竹話音剛落,祺梅嘴角便抽了抽,這丫頭還當真是自戀啊。
青竹生在素竹林,剛出生便是竹仙,但能化形后便被祺梅帶到了梅居,搞得這世間仙人喚了她兩百年的梅居仙童。後來兩百歲時,青竹堅持要回到自己的素竹林生活,便讓祺梅幫她幻化了幾間竹屋,住到現今。
原本青竹是想讓常青常竹與她一同待在素竹林的,可常竹堅持要跟在祺梅身側,青竹便順勢拉著常青,怎麼說都要有個人與自己作伴。
酒罈突然滑落在地上,驚回了常竹的思緒。梅花釀灑了一地,香氣卻順勢飄入常竹鼻中,憶起往昔,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