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為心(二十四)
回到裴俛的院子中,言繁瀚嫌棄的瞥了言丹呂一眼,「先去將你身上這噁心的脂粉味給洗了。」
言丹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她沒有塗胭脂水粉的習慣,也就今日與裴灼一起待的時間久了,染了些她的味道。言丹呂撇嘴,心想著言繁瀚這傢伙事還真多,但還是老實地請輕柔幫她準備洗浴的東西了。
裴俛回到將軍府後,除了老夫人安排過來的輕柔近身伺候,院中便無其他人了。裴俛自己不提安排下人,薛禮更加是不會管他,老夫人畢竟不管府中事多年,也就只能安插個輕柔了。
言繁瀚正在早前便安排好的房間中調配草藥,有幾味藥材他在這兒醫館沒有買到,只能試著用其他藥材代替,也不知會不會有影響。
裴俛進門便是一陣葯香撲鼻而來,深吸了一口,轉而看見言繁瀚臉色有些發白,皺眉盯著桌上的葯出神。他輕咳一聲,走到言繁瀚面前,神情有些慌亂。
「方才我去了母親那邊,實在是疑惑,便請母親指點一二。」裴俛低頭,有些不敢看言繁瀚,「母親將當年之事都告知與我,還有丹呂這病因……」
「以往之事可不必再提,父親也從未怪過任何人,廣瑜兄也不用替母內疚。」言繁瀚眸光幽深,盯得裴俛更是慌亂,「裴灼乃廣瑜兄胞姐,想來對那時之事也是有記憶的,我與父親此生惟願家姐安寧。」
言繁瀚可以看出裴俛是當真覺得愧疚,只是他不知道這份所謂的愧疚能持續多久。言歸皆曾與他說過,裴灼兒時是極喜歡言丹呂的,多年不見,依舊是那個裴灼,存的心思卻是不一樣了。
「你們既然在我這裡,即使丹呂身上秘密被發現,廣瑜也定會拼盡全力護你們姐弟周全。」
言繁瀚聞言淺笑,「這京城乃是非之地,不適合我們,過了十五也該是回去了。」
「如此著急?」裴俛有些驚訝,又笑著點頭,「也是,這世上不知多少眼睛盯著那承影劍,你們是該回去的。」
房中陷入一片沉寂,又過了良久,裴俛問道,「丹呂身上……便是無解了嗎?」
李恩跟他說,當年言勝君身份暴露時,曾在家中被偷襲,言丹呂才兩歲孩童竟被人拿劍生生地刺穿整個心口。本該是當場氣絕,許是上天垂憐,那日剛好是十五。
言勝君用自己心頭血將承影劍包裹,黑色的影子變成熒綠石狀被引入言丹呂體內,當承影原石溶於言丹呂血脈之後,言勝君也因耗血過多而奄奄一息。言歸皆抱著言繁瀚趕到時,看到的便是已然沒了生機的言勝君還有一旁放聲大哭的言丹呂。
李恩夫妻二人將外面人處理掉后也是趕了過來,裴灼一直在旁邊站著,方才言勝君取血引劍時裴灼看的一清二楚,似乎是被嚇傻了一般,一雙眼睛瞪得極大,雙腿都在打顫。
言勝君用命換了言丹呂一線生機,而承影每逢月圓十五便要現世,如今融在她心口,言丹呂自是每月受這承影衝破之苦。
「倒是有一個……」
言繁瀚想起這個也是苦惱異常,研究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只能抑制,怎麼都找不到其他的治療之法。他不是沒想過用那個法子,可言歸皆極力制止,想起言歸皆當時那無助茫然地求著自己莫要使用此法時的樣子,言繁瀚更是心中堵塞。
裴俛還欲說些什麼,輕柔突然闖了進來,神色緊張,「少爺,丹呂姑娘不見了。」
兩人俱是一驚,盯著輕柔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輕柔淚眼婆娑,身子止不住顫慄,「方才丹呂姑娘洗浴時不願讓奴婢伺候,奴婢便在門口守著。見姑娘遲遲未出,便喚了幾聲,姑娘也未應答,奴婢怕出事,這才進去,卻發現房中並無姑娘身影,只有這珠釵掉落在地。」
言繁瀚拿起輕柔手上珠釵,牙關緊閉,「馬上入夜了,她自己斷是不會亂跑的。」
裴俛也是盯著那珠釵出神,瞳孔渙散,竟是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以前他不曉得事情始末,如今知曉承影便在言丹呂身上,自是明白十五這日於言丹呂有多危險。
輕柔依舊低著頭,眼睛卻不自覺上瞟,這便是裴俛在睡夢中都會喚的姑娘,即使毫無背景,還是會被捧在手心中。而她,出生便是奴籍,若非姿色尚好,能有幸做裴俛的通房,恐怕哪日她死在某個角落都不會有人發現。言丹呂卻只是剛失蹤,這兩人便心急如焚,輕柔不覺在心中自嘲一笑,人之貴賤是刻在骨子裡的啊。
言丹呂睫毛輕顫,想努力睜開雙眼,卻如何都使不上力。
「她是在將軍府失蹤的,薛禮如今又是掌管將軍府之人,裴俛便去薛禮院中大鬧了一場。」一道輕靈的聲音在房中想起,言丹呂從她話語中聽出,這女子話中的『她』指的便是自己,「我已命人將言歸皆在京城的消息散播出去,現在他恐怕也是自顧不暇。」
可他明明記得自己正準備沐浴,而後便覺得頭暈,倒下時看到了輕柔進來的身影。她這是被輕柔給算計了,只是這女子捉她作何?
「呵,我這弟弟,往日里甚是沉穩,如今卻是為這個妹妹失了理智啊。」
略帶嘲諷的聲音傳入言丹呂耳中時她便心頭一驚,這聲音是裴灼的!
「今日是我欠葉小姐一個人情,沒想到葉小姐的手都能伸到廣瑜身邊了。」
葉岱卻是一笑,「裴俛乃我未婚夫婿,多年未見,自是要探查一番的。」
在裴俛回來之前葉岱便往將軍府送了幾個下人,畢竟對外她是因為裴俛而不願說親的。裴俛回來后,身邊只輕柔一個伺候丫頭,葉岱也只是讓人敲打一番,順便許了個姨娘之位,這輕柔便將心都捧出來給她了。
今日洪華郡主府上,葉岱本欲與裴灼親近一番,無意中發現她竟是想在晚間宴席結束后劫持言丹呂,葉岱也是聽說了言丹呂在裴俛心中的分量,日後若與裴俛成婚,她自是容不得言丹呂的,如此便順水推舟了下。至於有關言氏一族那無稽的傳說,她並不相信。
裴灼冷笑了幾聲,葉岱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猜出,也不再與葉岱周旋,俯身溫柔的用手撫摸著言丹呂的臉頰。
「妹妹莫要怪姐姐,姐姐是真的喜歡妹妹。你身上的自由氣息是我兒時丟掉后如何都找不回來的,若不曾來這京城,姐姐許是能與妹妹一同做對快樂的江湖俠女。」
葉岱見裴灼不欲與她說話,便起身離開,這處院子是裴灼前幾日用街邊一個乞丐的名義置辦的,想來一時半會兒裴俛也是查不到的。
「言叔叔武藝高強,定然是能躲過那些追捕他的人的。」早在思思將她撲倒時,裴灼便看到隱在暗處的言歸皆,雖然只是一撇,裴灼還是能確定那就是言歸皆,「姐姐也是被逼無奈,若非逼不得已,我並不想傷你們。原本我已經放棄希望的,是你的到來讓我又重新有了盼頭……」
「去他的被逼無奈,打著這個幌子去傷害別人,還要裝聖母,沒有任何人拿刀夾在你脖子上逼你這樣做。」
門外冷冽的男生響起,裴灼聽到此語也沒有氣惱,笑著對床上緊閉雙眼的言丹呂說,「終於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