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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自鳴自哀

  第二,梅恒仍然沒有出現,這便讓薑鳴難以理解了。在他詢問之後,梅恒每都要在校場上監管一川黑甲,也要穿著一鎧甲在城中巡視,而更多的時間他則去要尋找卓朝嵩,並且將之斬殺。


  這番對話卻是讓薑鳴增加了幾分理解,梅恒出現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在這江城之中恪守著以往的禮儀,做著自己該做的事,絲毫沒有僭越什麽,這與薑鳴那所見所構成了對比,這樣看來梅恒很有可能並不是有著什麽目的。


  但是,薑鳴又怎會這麽容易放下戒心,在一些蛛絲馬跡上,他便能知曉一些東西,甚至在那梅恒獨處的時候,凶狠之色儼然不像是梅家那溫善的大公子,更不像是梅雨柒口中的寬厚兄長。


  薑鳴說服不了梅雨柒,也自然說服不了其他人,但是他知道這件事若是不解決,便始終都是隱患,他雖然沒有與梅雨柒走在一起,但是卻稱得上“朋友”二字,他萬然是不會看著梅雨柒陷入危機之中。


  但是梅恒卻遲遲不肯出現,是否在故意躲避他,是否還有著別的什麽謀計劃,他都不清楚,有一點他卻很清楚,所有的事都需要梅恒來揭露,他的時間雖然急,卻不差在這幾天。


  梅雨柒仍然每天親自送來飯菜酒,同時與薑鳴簡單的交談幾句,說笑之間隱約有大方之姿,薑鳴方才意識到,梅雨柒也成熟了許多,不僅僅是在體上麵,心理更是有了對那些事的理解,不然也無法做到這般有分寸。


  薑鳴樂得這樣,他願意將這個青澀的女孩當做朋友,在自己的所有認知中,除了那一件事,他無法拒絕這樣一個溫婉青的女子談聊。


  “沒有想到你還會吹笛子,以前可都沒有聽你吹過。”


  “這一年裏新學的,剛好城裏來過一個樂師,我便跟著他學了一段時間,後來便喜歡上了這種簡約的樂器。”


  “這倒不錯,我也曾經想過學一種樂器,隻是因為長期都在戰爭之中,也分不出心思,若是以後閑暇了,倒是可以嚐試一下。”


  “哦?薑鳴公子眼中的樂器是怎樣的?”


  “能夠識其聲,辨其人,觀其物,靜其神,知其心,通其,所以修心養,溯源長生,自鳴自哀。”


  “自鳴自哀?薑鳴這話我倒是有些不懂。”


  薑鳴也是微微一愣,似是在回憶著什麽,旋即笑道“我也不懂,隻是這般說著,我想,應該是這樣,便應該是這樣。”


  梅雨柒也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很純粹,很有感染力。


  “我是有些不懂了,不夠我想在薑鳴公子麵前獻醜一曲,如何?”


  薑鳴怔了怔,沒有及時回答,似是顧忌什麽。


  梅雨柒仿佛是看穿了薑鳴的心思,又緊接著道“自然是隻為起聲,與別的無關,朋友二字,應該是看得清楚。”


  薑鳴笑道“榮幸。”


  梅雨柒轉回去取笛子,那是一隻有著紫青色包漿的金絲老竹,一段束著一縷蜀繡流蘇,看上去倒是很適合梅雨柒。


  梅雨柒微微欠,便望向那半月,徐徐吹笛,其聲清越,猶如深井墜石,忽而聲調嗚咽,夏夜黃鸝嘰囀,秋蟲棲草微鳴,忽而聲音漸落低穀,淒淒切切,短進長出,若溪流葦間。


  薑鳴看著梅雨柒的模樣,不有些沉迷,他低下了頭,細細聽著那笛聲,竟是陷入了某種心靈上的沉靜,緩緩閉上了雙眼。


  許久之後,梅雨柒放下了笛子,來到了薑鳴前,很是好奇地看著薑鳴,低聲呼喚道“薑鳴公子?薑鳴公子?”


  他睡著了。


  “噗~”


  梅雨柒笑了起來,她突然覺得,麵前的這個男子竟是有些可。


  上一次他讓她很是悲傷,但是經過了這一年,她釋然了。


  她以為自己能夠正視這份感了,看著薑鳴,她才明白,她的心意沒有改變過。


  “真是個壞蛋,我好像是沒有辦法改變了。”


  她沒有打擾薑鳴,找來了一件棉袍披在了他上,自己則坐在另一邊,呆呆地看著,時而將目光看向那清冷的月亮,時而又轉過頭來。


  漸漸地,她也感到有些困倦,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醒來,梅雨柒卻已經躺在了自己房中。


  頭有些痛,應該是著涼了。


  她緩緩起,突然才想起昨晚的事,她攥捏著皺巴巴的裙擺,臉色微微漾紅。


  “或許,這樣也不錯。”


  梅雨柒曾以為江城的未來不可期,曾以為兄長舍護之的江城將損於一旦,甚至是自己,都將被那些肮髒可惡的山匪玷汙。在淵流回途中,峎不甚的出現讓她一度心生絕望,嶽之延的敗逃將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撕毀。


  “有我在。”當那道並不高大魁梧的影站在自己前,梅雨柒覺得自己被救贖了。是的,他並沒有兄長英俊高大,也沒有對自己言聽計從,他叫薑鳴。


  梅雨柒的心顫動了,她覺得就像是《零落成玉》中寫的一樣,雲落會因為公子邙的救贖而傾心,她覺得她幻想中的就在咫尺,她覺得她終於找到了依靠。


  客房中,薑鳴微怒地攆出了她,她突然明白,這個男子將為她遮風擋雨。南門外,他一人執戟護一城,就像是當年的兄長一樣。賈樓中,他與皇子秋絕許下約定,為了自己與江城的生死忍辱負重。


  她看在眼裏。


  哪怕她知道他邊有一個更為妖嬈美麗的女子。


  哪怕她知道他心有千秋難以為自己停留。


  哪怕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溫柔中沒有像自己對他的那種意。


  可是,她想將那些話說出口。


  她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她也想要自己的啊。


  這夜,月明如晝,微風起而木葉動,清幽之色,往往能讓人極為清醒。


  薑鳴心有憂煩,見月光入戶,便起看月,剛出房門,便見一素衣裝扮的梅雨柒悄然候於院中。院中無閑雜,一株新生葉的梧桐,一抹明亮清冷的月華,還有站在月下的素衫女兒。


  梧桐月下,梅雨柒白裙及地,渾白不染纖塵,素樸裝束勾勒出玲瓏段,雖不如葵姒成熟有致,但這般清影卻像是月宮仙子一般,涼薄之中透著別樣的風。她麵色清臒,眼神之中鎖著淺淡的悲傷,這麵目俏麗而青澀,楚楚而動人。


  “公子休怪,梅雨冒昧獻舞一支,隻當興起。”梅雨柒臉色突然掠上一抹紅暈,今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做舞。這時候的月色是她的羞紅顏色,這時候的外人是她的心上人。


  薑鳴心中微有顫動,伸了伸手,似乎要說些溫的話,卻又不自覺地收回,輕聲道“體可安適了些?”


  女子頷首,低眉而笑。


  “梅雨這支舞叫做,訴衷。”


  訴衷,訴他衷。


  女子動驚鴻,翩然如落雁,由緩至急,徐徐漸進,分外養人眼球。白袖輕招,是她對心上人的清純簡單的戀,招夢來南洲;玉步淩波,是她嚐過思念心上人的萬千心緒,絲繞指柔;長發飄飛,是她見過一幕幕心中英雄的過往,留醉。


  這一刻,梅雨柒滿心歡喜,滿心憂忡,滿心空虛。她背對著這個並不十分英俊但卻深深讓她戀的男子,她渴望此時他會對她說那句話,她希望他能拋卻一切擁抱她,來填補她心中深深的空缺。


  “我命裏有你,便如影隨形。”她這樣想,她在幻想那一幕的發生,她在憧憬的到來,她青的歲月將因為這名男子的加入更為美滿。


  “姐姐我有事相問,薑鳴公子如今真的隻有二十一歲?”梅雨柒撲閃著好奇的眼睛,悄悄伏在葵姒耳邊,麵色羞紅。


  “應該吧,以前隻是知道他很年輕,隻料想應與這四皇子差不多年齡,如今看來還是猜錯了,真是少年老成的家夥!”葵姒道。


  她也不清楚?他們不是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嗎?梅雨柒又問道“不知姐姐今年芳齡?”


  “二十三。”


  “哦。”梅雨柒心中卻是一陣驚喜,至少在自己看來,十八歲的自己才是薑鳴的良配,但這種想法卻也隻是想想,畢竟更多的男女結合還是得看家世門第。


  梅雨柒嘴角突然躍上狡黠的意味,伴著笑意道“那是自然,不過我也有一件事請求公子,希望公子一定答應。”


  “不要稱呼我小姐長小姐短的,若是不嫌棄,直接叫我雨柒或者小七便好。”


  薑鳴與田冒伽領十數騎兵來至,梅雨柒奉上一銀色盔甲,擔憂地道“薑公子願意助我梅家,我們已是感激不盡,卻又要公子親涉這場修羅戰役,此行突圍必然危機四伏,我能做的隻有送上這一盔甲,希望公子安全歸來。”


  薑鳴接過盔甲,也不遲疑地穿在衣衫外,道“我既然答應了,便會為你守護江城,不必擔憂。”


  田冒伽見到薑鳴的盔甲,大驚失色,道“梅小姐,這盔甲,可是當年你兄長梅恒所著。”


  “正是。”梅雨柒道。


  當年梅恒著一銀色盔甲,領一川黑甲,曾大破三元山匪寇,銀盔將軍與黑甲軍的名聲極為明亮。


  薑鳴聽此,看見梅雨柒那盈盈美目,竟有些失神,她所見到的,正如她所期望的一般。


  十八歲的梅雨柒,如她青的年華一樣美麗。


  她曾經有一個哥哥,一銀色盔甲十分威風,江城中四大家族的任何人見到他都會不自覺地低頭,二十多歲的武學大師,總攬江城軍務,一川黑甲名聲在外,連勝三元山匪寇數戰,風華絕代無人能及。


  梅恒在時,總喜歡稱呼她“小七”,但所有人都知道“柒”字與“七”字其實不相通,這個時候並沒有人認為數字的規整寫法有這個字樣。


  可是十一二歲的梅雨柒不知道啊,她覺得這種稱呼很舒服,她鼓著微胖的腮幫,蠻橫地道“小七隻能哥哥叫,別人都不能叫。”


  事實上父親梅寬也叫過,隻是也就很少的幾次,大多時候都叫她雨柒或者梅雨。沒人會覺得這個稱呼特殊,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與梅恒說過這樣一段話。


  梅恒問“小七,聽說今天趙家的公子這麽叫你,被你拿著棒槌攆了三條街,是真的嗎?”梅雨柒稚氣地道“是真的,那種人就該打。讓他不準叫還要叫,如果哥你在場,我一定要你打斷他的腿。”梅恒溫柔地為她梳發,笑道“有些胡鬧了,要是讓趙家家主知道,又得在我這裏嘮叨了。”


  梅雨柒道“才沒有胡鬧。哥,你看過那本叫做‘零落成玉’的書嗎?就是去年朱天野有名的那個才女寫的那個。”梅恒道“你說的是瀟湘客鶴扶煙吧?書我倒沒看過,不過這個人有名的,據說此人跟第七幕有莫大關係,但是憑借自己的才華在諸大勢力麵前站穩腳跟,即使是秦王朝的那名文宰相也誇讚過此女聰穎過人,而且聽說年齡不大。”


  梅雨柒搖了搖頭,道“才不關這個人什麽事啦,我說的是那本‘零落成玉’,書裏的男主公子邙和女主雲落有一段感人至深的,雲落為了救重病的心上人,讓醫師取出自己的心頭血為藥引,雖然救了公子邙,但她自己卻再也沒能見邙一眼。”


  梅恒停頓了片刻,問道“那這個故事跟我叫你什麽名字有什麽關係呢?”梅雨柒爭辯道“當然有關係。公子邙叫雲落為‘落兒’,雲落稱呼公子邙為‘邙’,並約定每一次離別相見都這樣稱呼,若是哪一方邊的朋友有叫這個名字的,那麽另一方就可以認為心上人變了心。”


  梅恒道“這有些太過拘泥了吧?萬一有其他人不小心叫錯了口,讓那男主聽了去,心中有了誤會,女主豈不是要冤枉死了。”梅雨柒堅定地望著哥哥,道“世間事本來就是這樣,有一些稱呼隻能一個人叫,有一個人隻能一生等候,即使錯了也沒關係,即使失望了也不會灰心。就像小七一樣,若是以後哥哥不叫,那麽這樣稱呼我的,一定是我的心上人。”


  梅恒怔了怔,大笑著揉了揉梅雨柒的頭,原本有些順展的青絲又亂作一團“女孩子哪裏學的這麽倔,看我回頭告訴爹,他還不將你狠狠地打一頓。”梅雨柒憤憤然道“才不會啦,爹爹肯定會按照我的意思的。”


  梅雨柒從沒有忘記這些,那對這薑鳴的臉,有些羞澀地道“若是不嫌棄,直接叫我雨柒或者小七便好”,她其實更希望他能稱呼她“小七”。可惜的是,他沒有那樣稱呼。她惘然若失。


  梅雨柒永遠也忘記不了那一,哥哥梅恒為江城將領,已經與三元山征戰了接近兩個月,這本來像以往一樣,著那一銀色盔甲,站於風中,英姿颯爽。


  “小七,看我這銀色盔甲帥不帥。”梅恒牽著梅雨柒的手,在城防邊漫步。梅雨柒笑著露出兩顆虎牙“哥哥真是自戀,每次都要這樣問。”


  梅恒沒有笑,他抬眼望著江城周圍的防備,道“小七,你知道嗎,哥哥現在可是八段人位武學大師呀,而我今年才二十六歲。”


  梅雨柒道“我知道啊,哥哥大我十三歲,我今年都十三歲了。”


  梅恒道“二十六歲的武學大師,估計會被很多人認為是天才吧,估計已經有不少人盯上我了。”


  梅雨柒嘻嘻笑道“盯著哥哥幹什麽,難道是圖謀哥哥的美色?”梅恒道“現在連哥哥都調笑呀!真是個精靈怪。算了,今天就不打你了,就閑聊一些事。”


  梅雨柒道“閑聊什麽,回去再聊吧,現在都有些餓了。”


  梅恒沒有在意她的話,自顧自地道“我總領一川黑甲,帶領著江城五大家族與數十萬百姓,反抗三元山的侵略與秦王朝官員的無良苛待,他們所忌憚我的,除了我這一八段人位巔峰的武道實力,還有領兵列陣的計謀。女孩子習武總歸是不太優雅,但梅家總歸是要人守護的,若是你以後江城覺得不太安全了,就多學點城防建設與排兵布陣的技能,以後哥哥不在邊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父親。”


  聽著話中的某些語氣,即便梅雨柒年齡尚小,但仍舊能感知某些異樣“哥,你要去哪裏?難道你要丟下小七?我不想離開哥哥。”


  梅恒將隻有自己齊腰高的妹妹攬進懷裏,微笑道“怎麽會呢?我梅恒,可是要守護小七,守護梅家,守護江城一輩子的啊。”


  他的銀色盔甲在刺眼的陽光下光輝耀眼,他的白色披風在勁風中獵獵作響。


  梅雨柒曾以為江城的未來不可期,曾以為兄長舍護之的江城將損於一旦,甚至是自己,都將被那些肮髒可惡的山匪玷汙。在淵流回途中,峎不甚的出現讓她一度心生絕望,嶽之延的敗逃將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撕毀。


  “有我在。”當那道並不高大魁梧的影站在自己前,梅雨柒覺得自己被救贖了。是的,他並沒有兄長英俊高大,也沒有對自己言聽計從,他叫薑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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