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餌兵
待得楚泓與羅湖拿著慕涯繪製的雲隼山精密地圖出發之後,整個軍營便再次沉靜了下來,運籌帷幄的軍中參謀沒有再繼續安排剩下的事,便帶著薑鳴離開了營帳,剩下梁津與林寒以及一眾副將共同商討如何應對秦兵來犯的問題。
一路疾走同行,薑鳴看著慕涯那淡漠的神情,道“你似乎對他們已經很不耐煩了。”
慕涯一愣,道“有這麽明顯嗎?”
薑鳴道“外人可能察覺不出來,但是我看得很清楚,自從左右二將的事之後,他們對你有了明顯的疏遠,你也似乎再也沒有剛出臥華山那份雄心握於手中的豪邁期待了。”
慕涯淡然道“人本來就該追求一些平淡的生活,這種軍營中的打鬥體驗一下就好了,不能試圖融入其中,我的心態倒是與他人無關。”
薑鳴道“那為何還要留在這裏,繼續幫助臥華山?”
慕涯道“理由?沒有其他的,我們一同來的臥華山軍營,若是我先走了,你一個人也有些孤單,當然或許也不孤單。隻是我的心理這般想的,小乙與小雪雖然也接受了你送的元金,但還是沒有立即離開,這也是他們的選擇,跟我的想法殊途同歸。”
薑鳴道“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慕涯道“沒有多少想法,就是盡量讓一段人生更加完整與完美,待得我覺得完整之時,我就會離開。當然你也應該是一樣的,雖然在這軍營之中有幾個惺惺相惜的好友,但是這裏並不是你真正的居處,我當初同你索要天下居,便是知曉你是要麵臨整個三垣九野的人,你也會離開這軍營的。”
薑鳴腦袋突然一聲悶響,慕涯的話將他從想象中敲醒了,他留在這裏時日已經夠長了,尋找蕁岩的事情還是遙遙無期,他卻似乎已經忘記了這項關乎他人生發現的事情,是自己太過懶惰了嗎?還是他根本就配不上曾經說過的話,與許下的承諾?
薑鳴臉色猛變,突然察覺道慕涯也是觀察到了自己的變化而停住了腳步,他便暗暗調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要走,那為何不告知我什麽時候走?”
慕涯又引著薑鳴往前走,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現在是不走。婉兒的眼睛還沒有恢複,申小姐也沒有找回,等這些事都塵埃落定之後,我再選擇離開吧!”
薑鳴輕歎了一聲,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迷惘,他又道“今日你隻是安排了楚泓與羅湖的計劃,但卻對於梁津與林寒卻沒有絲毫指點,是為何意?”
慕涯道“梁津的用兵之法與防壘之道,再加上林寒的機智與謀略,足以應對龐路派遣來的誘餌,而且這軍營他們一定能守得好好的,我其實並不需要安排什麽。”
薑鳴注意到慕涯的眼中突然無故閃爍了一下,便道“莫非還有你沒有掌握的事情?”
慕涯笑道“我又不是占星師或者神算子,哪能事事都握捏手中?而且此次那蒙閬麵臨的危機實在太過巨大,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救下他,另外龐路的安排我也有些看不太懂,果然不愧是征戰沙場幾十年的老將,心思之深遠非我能隨意堪破的。”
薑鳴道“你是指什麽?婁終那支軍隊?似乎鄧準與那金水宗的孫橈,以及前日做了逃將逃將的狄浪都沒有出現,他們是不是另有計劃?莫非他們已經跨過交趾山脈去攻殺蒙閬了?”
慕涯道“這是必然的,如果我是龐路,也會這般安排,畢竟從交趾城繞到四方城,再進入北部山林,可以減少山路波折所浪費的時間,而且在方位上也能對敵人造成突襲,取得更大程度的勝利。”
薑鳴思索片刻,道“不會的,即便孫橈等人前往,也不會立馬對蒙閬發動總攻,方才你在營帳中已經說過,蒙閬被困山中他們卻不發動總攻,其實是有著兩個原因,即便龐路拍了人去幫助,但他們要做的仍然不進攻,而是設伏以逸待勞。”
慕涯笑道“是啊,他們並不可怕,因為楚泓與羅湖的計劃並不在乎外圍有多少人,隻要蒙閬未染疫病,隻要他們按照我規定的方位走,隻要他們在時間上不要耽誤,便能逃出那片山林。隻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婁終那支兵馬的作用是是什麽?”
薑鳴道“婁終既然也是表明了方向,想要前往雲隼山方向,那為何不直接跟隨孫橈的兵馬繞道四方城,而偏偏要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行軍,以一種近乎莽撞的方式直扣交趾山脈的防禦,似乎是在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但是李正興與羅曜華不也是擔任著餌中的任務嗎?與他們聯手起來不是更能吸引臥華山的兵力嗎?”
慕涯道“我想說的你都知道,所以說婁終這支軍隊我看不懂,所以隻能讓營帳中的兩位統領且行且看了。”
薑鳴道“你不打算幫忙看著嗎?若是
龐路有什麽陰謀怎麽辦?”
慕涯道“我此刻看不懂,便證明了那支兵馬極為特殊,不到最後一刻不會顯露目的,而到了那種時候,我的計劃可沒有多少用。更何況,我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等將你要做的事安排好了,我也就要做自己的事了。”
薑鳴道“你有什麽要緊的事?”
慕涯忽然笑道“當然是照顧我妻子了,沒有事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薑鳴一怔,他沒有因為慕涯的話而感到好笑,也沒有因為慕涯放下軍營選擇了更為自私的做法而惱怒,他感覺到的隻有內心的悲戚,他做不到這種舍棄,但是慕涯卻能,為了自己的家即便外界盡不相識也無甚所謂,他終究是沒能做到。
慕涯將薑鳴帶到了一個僻靜些的地方,道“現在我就安排你要做的事,你做好準備,本來不想讓你去雲隼山的,你的傷勢未愈,那裏的空氣可能會感染你的傷口,但是想要讓楚泓與羅湖安全地帶回蒙閬,你不得不去。”
薑鳴道“可是我現在重傷未愈,怕是遇到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都很難對付,我去了能幫什麽忙?”
慕涯道“你卻是幫不了什麽忙,但是沒有你卻是不行。你既然想就蒙閬,便得走這一趟,林寒與梁津都代替不了你。”
薑鳴道“為何?”
慕涯道“爵江千裏馬,避毒體質,這些隻有你才可以做到。”
薑鳴道“那我需要做什麽?”
慕涯道“暗出軍營,穿過臥華山地域,到達指定位置之後翻越山嶺,前往雲隼山。我會給你三個錦囊,你帶著以防不測。”
薑鳴沒有猶豫,道“知道了。”
不出一會兒,梁津與林寒便聽到了營門守衛報告的消息,薑鳴單騎出營進山去了。
這日,列陣於臥華山軍營前的李正興與羅曜華兵馬已然叫陣了數次,但是軍營中的人卻像是睡著了一樣,完全沒有回應他們的挑釁。而因為臥華山軍營前那尖銳的無數蒺藜,與那支透著森然殺意的防壘盾兵,他們確實不敢直接殺進營去,因為他們不知道那支有著平原無敵稱號的重騎兵正在何處。
李正興道“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要挨罵了,叫罵了半天,沒有人出來應戰,平時他們可是一點虧都不吃,今天可是開辟了第一次如此膽小的防守。”
羅曜華笑道“你這話說的倒是有些不對,在那羅湖、楚泓與薑鳴未來之前,我們可是將他們壓製得死死的,你應該是讓最近這幾仗打得有些腦子懵圈了,竟忘了我們全盛時期那種橫掃千軍的姿態,真是千裏之內無可匹敵,可一點都不比現在的臥華山的囂張氣焰差。”
李正興冷哼道“你就繼續回顧以往的曆史,龐總督可是連輸好幾場了,現在還折損了大將趙最,都城那些人還沒有聯名上書罷免總督的職位已經算得上是仁慈。現在啊,就期望總督的這次計劃能取得成功吧,最好能將殺掉幾個臥華山的統領,那樣我們的勝局才算坐穩了。”
羅曜華道“殺死幾個?臥華山總共能有幾個統領,若是總督能一次便殺掉幾個,那不消幾日臥華山就能滅了。隻是這臥華山卻不是普通的山匪,隻看那手下甲兵,竟然全部按照正規軍法訓練,其精銳程度已經不比我們的精兵弱了。我們靠什麽戰勝他們?除了人數優勢與計謀,根本就沒有別的方法,那幾個臥華山的統領更是厲害的變態,那般年紀便能達到八段人位,與之一比,我們根本就算不上什麽上將了。”
李正興道“臥華山八名統領,全部都是八段人位武學大師,除了兩三人,好像所有人都是處在八段巔峰的層次,這種戰力確實太過強悍,恐怕一名兵馬大元帥手下也沒有這麽多的高境界武者。總的來說,我們想要打下臥華山,前途堪憂!”
羅曜華譏諷道“你不會是怕了吧?被那薑鳴的長戟,梁津的長槊,楚泓的神箭嚇住了?”
李正興道“你倒是想的很多,我李正興可不怕他們,畢竟我可沒有在陣前連續兩次輸給敵將,而且我的貪狼騎還沒有發揮真正的本事,若是總督能給我一個適合的機會,沒有了那些該死的重騎兵阻攔,我倒是想要讓臥華山那一幫人看看,到底誰才是平原上的霸主。”
羅曜華麵色憤慨,道“我確實輸給了那薑鳴兩次,不過他也隻是僥幸而已,我羅家家大業大,我父親更是尚書大人手下的第一能臣,若是想要一支貪狼騎,那還不是隨手之間的事嗎?你也別囂張,遲早也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羅家之人的風采。”
就在李正興與羅曜華爭罵之時,那臥華山的營門緩緩打開了,一支騎兵踏塵而來,隻見那煙塵之上,一名白袍男子執槍屹立,赫然是六統領林寒。
李正興看見來人,騎在馬上怒喝
道“林寒,快下馬受死!”話音剛落,李正興便策馬奔了過去,二話不說,一杆鐵槍便朝著林寒戳了過去,林寒見這李正興想要鬥將,便也身軀一震,策馬與李正興糾纏在一起。
這兩人都使的是長槍,兩人走的也都是迅疾之道,兩人也同樣都是八段人位巔峰。此間交戰,連戰五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兩人皆是大汗淋漓稍作休息之後,便又上陣鬥將,本都不善力搏,卻用這種消耗體力的打法以求分出輸贏,但結果卻是又戰了六十合,再次兩個退走。
羅曜華道“讓我上吧,你趁機休息一會兒!”
“不行!”李正興喝住羅曜華向前,厲聲道“你知道什麽,我們這叫棋逢對手,而且若是我避而不戰,豈不是讓兩營軍士都認為我比不過他?容我稍作休息,此次必能勝他。”
還不待李正興喝杯水的工夫,林寒又已經到了場中,叫罵道“懦夫,前時不是在我營門前叫囂地很嗎?現在怎麽沒有了力氣?若是不能戰,便下馬來降,我臥華山正好缺你一個八段人位喂馬的。哈哈哈!
李正興大怒,立刻便又上馬衝殺,但這時林寒卻沒有再做打鬥,反而調轉馬頭,便向著自家營地中逃,李正興心思恐有詐,還不待自己追擊,那重裝黑甲騎兵便已經整齊地橫推了過來,李正興急忙奔逃,而羅曜華也帶著手下甲兵撤後數裏。
林寒立於營門前,喝止住騎兵追擊,道“他們誘我出戰,如今又誘我追擊,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唯恐埋伏,暫且退回營中!”
而李正興與羅曜華撤回數裏之後,發現並無人追擊,便各自怪罪起來,說什麽誰比誰跑的快,惹得敵軍一下子便發現了異常,導致沒人追擊了,說什麽誰更膽小,幹脆不敢麵對那支重騎兵,總之就是互相怪罪怪罪了一會兒,又乖乖地撤了回去,繼續叫罵。
李正興道“這次可不要逃得那麽快了,好歹讓他們人位不是刻意來誘兵的啊,這樣下去,總督交給我們的任務完成不了回去怎麽交代?”
羅曜華道“隨便吧,差不多就行了,總督的計劃重心也沒在我們這裏,孫橈與鄧準早就不知道被他指派到哪裏去了。我們就當好我們的餌兵,隻要確定臥華山的大軍還在軍營之中,拖住他們一半以上的戰力就可以了,我們此次的戰鬥可是太過簡單了。”
李正興道“我也知道,但總是要把樣子擺出來啊,我們身後的甲兵好多都是總督的堅決擁護者,若是一個不小心告我們一個行事不恭之罪,我們可是沒處泄憤了。”
羅曜華道“我們在此誘敵,不知那金水宗的婁終去了何處?明明是與我們一同領兵出來的,前一刻他似乎正在試圖往交趾山脈那邊闖,也不知道總督給了他什麽指令。”
這時一名哨探走上前來,道“回稟兩位將軍,方才有一支軍隊離開了臥華山軍營,不知向何處去了。
李正興道“聽到了沒,這下又走了一支兵馬,還是我們這邊的壓力不夠,繼續叫罵吧。”
這日李正興與羅曜華持續在臥華山軍營前叫罵,林寒帶兵出去驅趕了五次,每一次都讓重騎兵出馬,但是那兩人好像認定了重騎兵不會出營太遠,便又重新轍回來繼續叫罵,惹得臥華山諸將極為惱怒,若不是梁津攔著,恐怕早有人衝殺上去了。
第六次,林寒再次衝出,這一次沒有再多廢話,提槍就向前衝殺,李正興本欲再與之大戰幾十回合,但那重騎兵竟然隨著林寒衝殺而來,兩人隻得再次潰逃。可這次沒有逃多遠,竟又看到一支軍隊在身後出現,赫然是梁津帶領的甲兵,此時兩人才反應過來,原來一支兵馬出營是繞了道來包抄自己,兩人急忙收拾兵馬逃竄,好在地方殺勢不是很凶,死傷不過幾百,並沒有影響大局。
這一次李正興與羅曜華打算帶兵遠撤,但梁津與林寒卻沒有打算輕易放過,雖然身後隻有七千多人,但他們貴在兵精,即使是正麵交戰,他們也不會有絲毫畏懼。
他們沒有製定其他計劃,若要說有,便是趁著龐路手下大將走了一半,便發起總攻,逼迫交趾城承受壓力,隻要他們能將交趾城圍住,便沒有其他的軍隊能從中逃出,雲隼山那裏便會緩解一些壓力,若是處理地得當,說不定可是令得龐路生懼,演一出真正的圍魏救趙,實現簡易化的救人。
但李正興與羅曜華卻沒有撤回交趾城中,而且直接鑽入了小雍城,小雍城位於交趾城旁側,與交趾互成犄角。羅曜華與李正興沒有再戰,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並不是這場大戰的中心,而站在交趾城高牆上的人才有資格進行指揮。
龐路立於風中,將袍在熱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梁津與林寒望見這道人影,終於露出凝重之色。
“臥華山二統領、六統領,老將龐路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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