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醫有白發,有毒士
卻見鬼醫來到了原先那間草屋,將粉末拿在手中嗅了嗅,又取出一點融在了玉質器皿中,接著加入了許多藥用粉末,與先前那儒者的方法如出一轍,但手法卻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待得一番查驗之後,陰德將那儒者叫來了身邊,道“我看你之前也檢驗過這毒,你能否告訴我查出了什麽?”
那儒者麵色緊張,頷首道“弟子愚昧,不識其毒,但根據師父教我的驗毒方法,卻能知道此毒性烈,極有附著性,能快速黏著血液,並且通過靜脈的氣血流動迅速灌入心髒,從而導致人體衰亡。想來根據日期計算,一般此毒入體,不消五日便會要人性命。”
慕涯在一旁聽見這儒者敘說,不由得嘖嘖稱歎,周醫師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探查明白的毒性,竟被這鬼醫弟子輕而易舉地用幾分鍾時間便弄清楚,這其中差距真是極為寬大。
鬼醫陰德點了點頭,沒有笑意,但卻似是很滿意弟子的答複,道“看來你認真學過了我教的東西,雖然心性沒有養好,但憑借這手識毒本事,也是能在醫界闖出些名聲。你認不出來沒有關係,這毒本來就極為稀少,為師也隻是見過寥寥幾次本以後多些閱曆,自然便可識得,此後還應該多多學習磨練。”
“弟子謹聽師父教誨!”儒者再次躬身拜禮,顯得極為尊敬。
陰德望了慕涯一眼,便走出草屋,湊近正在塘前觀魚的白發老者,悄悄說了些什麽,那老者便朝著慕涯揮了揮手,示意慕涯向那邊走去。
慕涯道“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白發老者淡然道“我的弟子已經將這毒查出來了,名為塞北龍紅霜,這種毒藥極為稀有,朱天野內其實已經算得上是禁用毒藥,現在隻有野內各國皇室才能收藏作為樣本保存研究,但今日卻是出現在了你手中,我很想知道中此毒的是誰?”
“各國皇室才有的禁藥?”慕涯腦中迅速篩選著刺殺薑鳴的幕後黑手,將目標鎖定到了四皇子秋絕與七皇子秋垣身上,心中升騰起一股怨毒,勉強壓住情緒,道“我現臥華山為臥華山駐交趾平原軍營軍中虛設參謀,中箭者也是臥華山的一名將領,不知因何事被幾位皇子針對,想來觸犯了皇子的利益,所以在一場戰鬥中險受暗箭,現已經昏迷多日。”
“哦?”白發老者打量著慕涯,笑道“你是臥華山的人?就那個秦王朝中最大的山匪集合組織?”
慕涯麵色一緊,拱了拱手,道“是臥華山的人,不過 臥華山並不像是外界傳揚的那般做盡惡事,其實身在臥華山的百姓過得比外界城中的更好……”
白發老者揮了揮手,道“臥華山怎樣與我無關,也不用給我解釋這麽多,我站在高處,能看到一些不容易看見的東西,但亂世中的百姓不能,所以向我解釋清楚沒什麽用。”
慕涯輕鬆了一口氣,方才他以後這白發老者會因為他是臥華山的身份而拒絕行醫,不由得有些為薑鳴如何治愈而擔憂,但聽到老者這番隨意但是用意深遠的話,他反而放心了許多。
鬼醫躬身站在老者身邊,低聲問道“師尊為何問及臥華山?莫非與臥華山有什麽恩怨?”
白發老者朗然大笑,道“我能與臥華山有什麽恩怨,幾日雲遊,你倒是忘記了為師的身份了。那些大宗派的人我都不屑於言語,更何況隻是一些普通。隻是,那個丫頭與我說過,她在秦王朝的臥華山中有一名好友,品性倒還不錯,還想讓我收他為弟子,所以才有方才那番話。”
慕涯聽得此話,連忙道“不知前輩話中所說之人何名?若是晚輩知道,待晚輩回到臥華山之後,一定讓他來拜訪前輩。”
白發老者道“你這小友倒是腦筋靈活,隻是那丫頭說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沒有聽得十分真切,隻記得她說是才查到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去往臥華山,名字好像叫做薑……薑什麽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慕涯瞳孔猛地一縮,道“莫非前輩口中之人叫做薑鳴?”
白發老者麵無表情地望著慕涯,道“應該是這個名字,你認得他?”
慕涯頗為激動,急切說道“何止是認識,薑鳴是我生死之交,而且如此湊巧,中毒者正是薑鳴。”
白發老者微微一怔,笑道“這還真是湊巧了,你說是吧,小四。”
之後鬼醫陰德便一直在草屋內研製破解塞北龍紅霜的法子,慕涯本來想前去幫忙,卻被白發老者叫到了草屋外麵一齊觀魚。說是觀魚,便是觀魚,老者不語,慕涯也不語。
大半日時間便在這樣流逝而去,慕涯的等待似乎有了成果,當鬼醫陰德拿著解藥來到兩人身前,慕涯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還不待致些感謝的話,那白發老者便道“小
友,切勿著急,這塞北龍紅霜的解藥雖然研製好了,但若沒有小四施用,任何人都拿這解藥沒有作用,且等我那兩個徒孫將迷香散的精粹研磨好了,便等於是有了藥引。”
“迷香散?就是他們前時用來迷暈我的藥材?”慕涯滿臉疑問,道“那迷香散的味道應該是一種毒吧?我先前上望蓮崗時,看到沿途道路邊上與石階地下都用這種藥末,而且充斥著一種極為特殊的香味,這草屋前的魚塘裏的與也大都精神萎靡,我猜想便是這香味在作怪。當鬼醫先生的弟子想要用那迷香的配製藥材中和而散發出的香味迷暈我時,我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這股類似的香味,所以才能有所防範。但這迷香散既然算是毒藥,那怎麽能作為藥引?”
白發老者笑道“小友倒是聰慧過人,隻是不識藥理,不知其中奧妙。所謂藥理即醫理,大多數醫術精湛的醫者也一定是善於下毒的行家,我這四弟子便是獨研此道,將用毒手段研究了個透徹,隻要不是奇毒與地位修者元勢所衍之毒,他幾乎都能了解一二。這迷神散便是他的研究中最為出彩的地方,即便是我這個作師父的,也是讚歎不已。小四,你可同小友講解一下迷神散的妙用。”
鬼醫陰德道了聲是,便朝著慕涯道“我研究出來的迷神散,基本原料都是相同的二十八種,但根據不同的比例調配可控製其效果影響,加入另外幾種不同的藥材之後,便能起到抑製草木生長、催化生物催眠的作用。迷神散的最大價值可用在醫治重大傷患者身上,適當劑量的迷神散會使得傷者的精神麻痹,在麻痹之時進行傷口縫合與上藥,能極大程度減輕傷者的疼痛。”
慕涯嘖嘖稱歎,這種大膽的想法無疑是傷病治療上巨大的突破,鬼醫之所以為鬼醫,可能便是因為這思想超脫於世,若真的實現了治傷麻痹,那麽任何傷者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了。
白發老者笑道“小四可謂是醫藥界的鬼才,是我四個弟子中最有天賦的,我的衣缽他已經學了,我引以為傲的華陰九陣也被他改造了許多,日後說不得這朱天野中,他的名聲將真正地蓋過我。”
陰德道“師尊醫術蓋世,弟子雖然能繼承皮毛,但比之師尊還是差之甚遠,若有一朝弟子能在朱天野中傳出名聲,定然離不開師尊的諄諄教誨。”
白發老者笑道“你這入世之後,不止是醫術與為人有了煙火氣,甚至這奉承的話也是越發精到了。哈哈哈!”
一旁的慕涯卻從白發老者話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他頷首深深思索,驀然抬起頭,望著白發老者,道“華陰九針?莫非前輩便是朱天野中的白發醫廖之章?”
白發老者愣了愣,道“你還聽說過我的名字?”
慕涯道“白發醫前輩的名聲四海皆傳,華陰九針治毒治傷絕代於世,無數醫者模仿學習而不能得其精髓。數年前我在遊曆之時,曾聽一山中老叟傳說過前輩的名字,但尋遍千山而不能得其蹤跡,今日得以拜見仙顏,竟不知真名,實在慚愧至極。”
廖之章眉頭漸漸舒展,道“你這番客套話我沒有聽進去多少,但是卻聽出了個問題,按理說那薑鳴是近來才中毒的,那數年前你又是因為何事找我?”
慕涯單膝跪地道“不瞞前輩,那時晚輩的妻子新遭橫禍,致使雙目失明,她當時不過十幾歲芳華,晚輩便欲尋名醫治療,但這數年來不知多少名醫看過,都不能讓她恢複明目,於是我便有這種想法,朱天野最厲害的醫者白發醫一定能幫助我的妻子,晚輩在此懇求,不,乞求前輩治療我的妻子,無論什麽代價我都能承受。”
廖之章笑道“你這小友也是有趣,前時還在求我的弟子救治你營中將士,現在發現了我的身份,便來求我救你的妻子,我倒是想問問,如果我隻能在其中選擇一人解救,你會選擇救誰?”
慕涯眼神凝重,他不敢抬頭,因為心中慌亂無比,廖之章是妻子雙眼唯一的救贖,他不能放過,可是薑鳴又如何?慕涯鄭重道“前輩,我希望前輩與鬼醫先生能救薑鳴,畢竟若是不救他,他就會死。”
廖之章道“哦?看得倒是頗為透徹,那你的妻子怎麽辦?繼續在黑暗中度過一生?”
慕涯道“我會拿出足以讓前輩動心的東西,換取前輩救治我妻子的機會。”
廖之章道“你不會想說,拿那枚裂紋翡翠來換取機會吧?我生性灑脫,沒有手機這些玉石之類的癖好,這樣的東西對我可沒有吸引力。”
慕涯道抬頭望向廖之章,莊重地道“那若是一枚上品金屬呢?”
慕涯從懷中取出龍骨石,那帶著他的體溫的金屬,此刻發著淡淡的光芒,廖之章與陰德霍然變了顏色,即便是以廖之章的地位,
上品金屬也並非想見便能見,這件物品著實吸引了廖之章的眼球。
慕涯道“若是前輩能治好晚輩妻子的眼睛,這枚龍骨石我當雙手奉上。”
陰德道“師尊,真的是上品金屬龍骨石,而且品質極好。”
廖之章老而滄桑的眼睛微微動了動,便又再次恢複了平靜,望著那風度絕不一般的慕涯,輕聲道“小友,你倒是機遇不淺啊!”
慕涯跪地,深深頷首,代表了對強者的絕對尊重,他道“算不得什麽,萬般禮節,隻求前輩出手救治,還望成全。”
廖之章轉過身去,思索了半晌,忽然道“小四,收拾東西,我們去臥華山一趟。”
白發醫廖之章座下四名弟子,除了大弟子情況特殊外,其他三人都是極有盛名的醫者,而因為弟子開始用自己的醫術闖蕩朱天野,師父理所當然地退出了人們的視線,雖然他們對於白發醫談論話題從未斷絕,但是廖之章已經很多年沒有為外人診治過了。這日廖之章的出手,勢必引起朱天野所有勢力的關注。
秦王朝都城,仍舊是鸞來湖的風平水靜,垂釣者坐於岸堤,隨侍者站在其後,前者隻是被貶謫的臣子,後者卻是這秦王朝的身份尊貴的七皇子。
秋垣道“我的人傳來消息,那支含有塞北龍紅霜的毒箭射傷了臥華山新來的八段將領薑鳴,雖然可惜沒有殺死任何一位臥華山的統領,但是薑鳴那八段人位巔峰的實力卻是值得出手,隻是不知,先生要射出這一箭是何用意?”
高新蒞道“七皇子殿下不知也沒什麽,我的人傳來消息,四皇子曾經在交趾城出現,而且會見了那薑鳴,並且這其中隱藏著一件被封禁的事情,甚至整個王朝都不知道。龐路軍營就在交趾城,但他們卻沒有絲毫注意,殿下可知道這是怎樣的一件事嗎?”
秋垣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四哥與那薑鳴合謀,想要謀取交趾城?”
高新蒞道“若是這樣,那就簡單極了,我也不用派人前往各處索證。四皇子的野心之大,甚至早已經超出了秦王朝,即便朱天野的高位者有意隱瞞,但我還是查出了蛛絲馬跡,有三名地位強者在交趾城的附庸城池下染身隕,這種本可以轟動一整個王朝的事情,但所有知情者仿佛都消失不見,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詭異的事情,但是四皇子與那薑鳴也出現在其中,就不得不讓人生疑了。”
秋垣道“你是想說三名地位強者的死與四哥有關?怎麽可能?四哥手段再過強悍,也隻能在秦王朝攪亂風雲,地位強者駕馭天地,又豈是我們這種凡人能夠望其項背的。先生一定搞錯了吧,與其讓我相信四哥與地位強者的死有關,還不如說他與那薑鳴在謀劃,何時便將臥華山與交趾城擴充為四哥的附庸之物,我相信這是極有可能的。”
高新蒞淡然道“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這其中的疑點讓我不得不讓這個方麵想,四皇子殿下可能沒有這個能耐,但是我搜尋的所有線索全部斷在了下染城,但是這下染城走出了四皇子與那薑鳴,我便有義務為七皇子殿下未雨綢繆,殺死這薑鳴便是其中的防備措施。”
秋絕顯得頗為無奈,道“先生高謀,我自當多多學習。隻是最近我們對於那臥華山戰事的掌控太過薄弱,卞家卞道成的敗戰,被臥華山送回,導致卞家全族都雷霆大怒,此時的他們不會再為我出手。而那徐聰真正地反水,現在也是下落不知,能仰仗為我提供消息的,隻有那羅曜華,可是羅曜華的性情極為古怪,很難為我全心全意地盡忠。現今龐路軍營大敗撤回交趾城,雖說防止了四哥以龐路的進擊趁機吞並交趾周邊諸城,但是也妨礙了我們借此掌握軍源調配的權力的計劃,是否可以用計催促龐路繼續開戰已經成為關鍵。”
高新蒞道“這些都不是我們應該著急的,四皇子已經將根基紮在了南部諸城,我們沒有辦法滲透擴張自己的勢力,便隻能以都城為中心鞏固自己的戰力。這軍源調備的事可以緩緩進行,交趾城那邊也可以暫時不管,但我們卻不能因此而閑著,繼續慫恿大皇子進諫征剿各地山匪,將都城內的力量空虛華才是我們的當務之急。”
秋垣道“先生良策,我倒是有些好高騖遠了,遠處的交趾城畢竟隻是雞肋,真正在奪嫡之戰中有著話語權的是這都城周邊諸城。等到父皇將剿匪命令再次發布,我們便可以趁機籠絡各路將領,同時掌握諸城軍源的進退,這才是計中上計。”
高新蒞道“不止如此,現在其他皇子也在蠢蠢欲動,他們的犯錯便是為我們積攢勢力作掩護,等到我們實力足夠,便可以剿匪之名,一舉進入都城,掌控皇位,屆時七皇子殿下便是真正的王者。”
由來垂釣為設謀,天下可盡為餌。
xuny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