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急尋
兩日前,歸路哨騎傳來消息,本該身處臥華山中的申夷憂無故失蹤,無數兵士參與尋找,沒有任何下落。
消息傳出,薑鳴宛如瘋魔一般,情緒瞬間變得無比暴躁,差些將前來稟報的哨騎雙臂抓斷,若不是林寒及時止住,說不行他便要直出營門前往臥華山尋找。但慕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若是申夷憂真的失蹤了,靠他一個人尋找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眼下隻能憑靠臥華山的兵力廣散蹤跡,同時再讓第七幕幫忙便可取得更好的效用。
在薑鳴無比焦灼之際,常安終於將一段消息經過細細核實之後送到了臥華山軍營,但其結果卻讓薑鳴等人大跌眼鏡,薑鳴當場就撕毀了書信,咆哮道“怎麽會這樣?她竟然三日前便來到了下染城,之後還去了小雍城,而我竟然全不知曉!”
慕涯道“常安如何回應的?可說明了申小姐現在身在何處?”
薑鳴的心如沉道寒潭,聲音顫抖不已“她,不知下落!”
信中所說,申夷憂到小雍城後,有三個以上目擊者,但在發生了一件事之後,便失去了蹤跡,三日以來沒有人看到她出城或者現身在別處。
“她來了,她為何不見我?她真的在生我的氣嗎?”薑鳴心神突然一驚,他突然才意識到申夷憂去過下染,按照推理時間來算,那日是七月初七,正是薑鳴與楚泓見證兩大地位境界強者殞命的時間,那日還發生了一件令薑鳴記憶猶新的事,扈江離現身在了下染城中,並且救了他與楚泓。他在想,是不是申夷憂見到了他癡然盯著扈江離的一幕,才導致她放棄了前來找他的想法。
“真是該死!”薑鳴此時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兩個窟窿,想到申夷憂可能麵臨著各種未知的危險,他便不能安靜下來,林寒幾人都圍在他身邊,知道他現在心中慌亂,也是不敢輕易說話。
薑鳴突然道“梁津,拜托了。我需要在這一帶所有的暗諜參與尋找,同時放出更多的探子尋找,一定要叮囑他們,不要放過任何夷憂有可能在的地方。”
梁津知茲事體大,不敢怠慢,神情嚴肅道“我會立即吩咐下去。”
薑鳴眼神飄忽地望向林寒,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元金,道“將這塊元金送給常安,扣除之前借他的幾萬兩白銀,這塊元金應該還能兌換成更多白銀。讓你的心腹手下去,告訴他,隻要能幫我盡快找到夷憂,我還能再送上三兩元金。”
慕涯眼神一凝,當日在那龍穹氏的密室之中,薑鳴一共尋找到了六塊元金總計八兩重,給陳氏兄妹分了三兩,給他分了一兩,而薑鳴拿著三塊四兩元金,在往日未嚐見他招搖揮霍,但這一出手便是全部身家,可見在薑鳴眼中申夷憂的重要性。
林寒聽後,接過那金色光澤格外粲然的元金,沒有說其他話,隻是輕嗯了一聲。
薑鳴又道“慕涯,隨我去小雍,夷憂最後的蹤跡便是出現在那裏,那裏肯定有一些蛛絲馬跡,你懂得奇門之術,應該能幫到我。”
慕涯也點了點頭。
這時羅湖說道“如今的交趾城與小雍城都駐紮了大量的秦兵,而且對我們幾人的模樣都展出了畫像,怕是隻要你們一入小雍便會被發現,被萬軍追殺尚且難以應付,你們卻還要找人,若是不喬裝一下事情就麻煩了。”
林寒道“但暗諜早有回報,城門處嚴查針對各種偽裝易容,若想要憑靠平常貼個胡子換身異裝蒙混,似乎很難進入小雍,這件事我們急不得。”
薑鳴卻是臉色一冷,道“如果不能,那便殺進去,這件事不能再延遲了。”
眾人看著薑鳴的冷酷眼神,皆是能感受到此時薑鳴的情緒如同波瀾大動,往日的冷靜沉穩已然失了全部分寸,現在的他因為申夷憂失蹤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足以引動他不安的心。
正在這時,帳簾霍然掀起,不知何時出去的楚泓,這時又悄悄地進來,身邊正站著一名紅裙女子,正是這數天時間內在軍營中養傷未出的環子魚。環子魚道“易容這件事,我可以幫你!”
因為環子魚與楚泓的關係密切,梁津、羅湖、林寒都不免要給些麵子,便各自低頭拱了拱手,林寒道“環姑娘所說是真?莫非有著什麽手段可以讓我們順利通過城門的查探?”
環子魚上前欠了欠身,算是回了幾人禮,楚泓在一旁似是在叮囑她,但她還是道“我教中有一種可以改換麵目的手段,人喚作‘蠶絲具’,貼在臉上便宛如真的是天生的麵目,如果不用特殊手段識別,旁人是萬萬不會發現其異的。我之前做過驗證,隻要是地位以下的凡俗之人,不可能有人能查探出使用者的真實麵目,但是此蠶絲具卻擋不住地位強
者的精神穿透,不過在我教中也算是極為稀有,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
薑鳴眉頭微皺道“環子魚,你所說是真?即便你所說是真,但我想知道一個理由,你為何幫我?”
環子魚看向一邊的楚泓,又對上薑鳴直勾勾的眼神,淡然道“楚泓想要幫你,就這麽簡單。”
聽得這話,一旁的羅湖湊近楚泓,眼神頗為怪異地道“這女子,莫非你已經搞定了。”楚泓聳了聳肩,掙脫羅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笑道“ 你猜吧,我覺得你猜不到。”環子魚聽覺靈敏,即便羅湖與楚泓的談話極為小聲,但她還是聽在耳中,不由得耳根通紅。
薑鳴道“那就麻煩小姐幫忙了,若是能找到夷憂,我定然厚報小姐。”環子魚頓了頓,道“不必,他說,他與你是兄弟,沒有什麽虧欠與否的。不過,之前在流煙坊,你話語中透露出你與他人不同,我想聽聽你對魔宗為何會有那種見解。”
薑鳴微微猶豫,道“這件事,可以同你說,不過請勿怪在下現在不想閑談,我當前最想做的便是前往小雍城查探消息,我已然為此心急如焚了。”
環子魚微微頷首,道“我理解,那我立刻就去準備蠶絲具,不過我最多隻能準備四份,而且我也因為要觀察這蠶絲具的能力,所以要求與楚泓同你去,你可以再找一個人同行。”
林寒將手掌放到薑鳴肩膀喪,表了個寬慰的眼神,淡笑道“那就加上我吧,你與我也是老搭檔了,有我們三名武學大師前往,即便是李正興他們圍攻,我們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
環子魚氣憤道“怎麽不算上我?我也是貨真價實的八段人位,在武力上可不輸你們。”
林寒麵容一緊,他儼然是忽略了這位女子也有著非凡的能力,當日在流煙坊中,她以重傷之軀強戰林寒、羅湖、薑鳴三人,雖然占不得半點上風,但也可以見到環子魚的武道境界至少在八段巔峰,確實是不比他們任何人弱。
林寒歉意道“還望小姐不要見怪,在下隻是平時有些說順口了。”
環子魚沒有因為這點事情便尋難於林寒,她雖冷漠剛強,卻並不刁蠻,楚泓卻是害怕因此緣故,環子魚得不到幾位兄弟的認同,隨上前解釋寬慰,反而惹得梁津與羅湖一臉怪異,環子魚滿臉通紅。
“行了!”薑鳴打斷幾人閑聊,拎著方轅戟走出營帳,回頭一臉嚴肅莊重,仿佛任何笑容都帶著一種深刻的哀傷,緩緩說道“小姐拜托了,各位拜托了,我在外麵等你們。”
範瓊、烏達從臥華山自昨日回到軍營,便在營中等待幾位統領安排,但因為歸路哨騎傳來的消息,致使整個軍營的調配都有些滯澀,所以他二人仍然沒有事情可做,得知薑鳴要去往小雍城,便將那匹黑馬牽了來。
範瓊道“薑鳴將軍,你的戰馬我們還給你了,這些天可沒有虧待它,當日你把它借給我們回臥華山報告消息,但這黑馬實在是性子倔強,我們一路上無法騎動它,隻得牽著走了一路。回到臥華山之後,我們兩人親身喂養了它多日,但還是無法讓這黑馬認同我們,我們隻能將它牽著來軍營。”
薑鳴摸了摸黑馬的馬頭,淡淡笑道“真不愧我取的名字,‘爵江’是真倔強,不過在這之後你就能隨我長行了。”黑馬像是聽懂了薑鳴的話,將馬頭更加湊近薑鳴,朝著他的肩膀拱了拱,模樣極為乖巧。
林寒、楚泓、環子魚此時也接連來到薑鳴身邊,林寒道“老津已經把人都撒出去了,我也讓人帶著你的元金去往了交趾城,為了不耽誤申夷憂的大事,我們還是盡快出發吧!”
環子魚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布袋,她將手伸出其中,便像是動用了魔法一般拿出了四張極薄的肉色麵具,將之一一遞出去之後,緩緩戴在臉上,隻見四人的麵目瞬間便大改了一番。環子魚的臉型變得微圓了些,但容貌還是極為出色,楚泓的臉部輪廓變大了許多,林寒的臉上則是多出了許多麻點,與之前的白淨形成了鮮明對比。最為讓人覺得驚訝的,是薑鳴的新麵孔,儼然像是蒼老了十多歲,短短的胡渣顯得他極為的幹練,雖然看起來年齡大了些,但竟比之前俊朗了許多,而這份俊朗,像是歲月的滄桑帶來的,讓人竟然感覺不出任何的突兀。
薑鳴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道“似乎,還挺舒服,不過這就是我老了之後的模樣吧!”
其他人看見他眼中的悲傷,竟是都不再說話,一時空氣也凝固了些。
烈馬奔馳,不出一會兒時間,四人便來到了小雍城外,城門處卻是貼著臥華山眾高層的畫像,其中數位副將的麵孔也被貼在了牆上,但那三十四名甲兵竟完全沒有檢查
出幾人不妥的地方,便將四人放進了城。
楚泓道“子魚,你這手段倒是頗為高明,三四遍檢查竟都沒有查出任何疑點,這蠶絲具倒是比江湖中的偽裝技巧強太多了。”
還不待環子魚回答,薑鳴便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道“常安的來信中說,小雍城的主簿與糧馬官兩家的兒子曾經見過夷憂,還有一名叫做楊雄惴的退役老兵也是見過,所以我們的目標便是他們三人。林寒前往主簿府中,楚泓與環小姐前往糧馬府中,我則去尋找楊雄惴,為了穩妥起見,我們先不必取他們的性命,待得詢問清楚後,盡快到指定的地方匯合。”
幾人一一應過,便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楊雄惴自幾日前從交趾城退休回到小雍,羊塔風特地命小雍的令丞分給了楊雄惴一間舊房暫且安身,他因為長期在羊塔風左右護衛,沒有其他的技能與手藝,便嚐試著重新攬起數十年前的活計,做起了買賣豆糕的生意。
隻是在這小雍城中,富貴子弟遠遠不像是交趾城那般多雜,沒有幾個人會喜歡他的豆糕風味,連賣了幾天都生意寥落,白白地虧了許多成本,這讓本就生計艱苦的楊雄惴更加眉頭緊鎖。
身為鄰居的劉大嫂看著楊雄惴坐在門口發呆,便表現出了對新鄰居的親切關懷,喊道“楊大哥,昨天豆糕又買賣不好嗎?要是實在養不活生計,便跟著我們兩口子做豆腐,城裏的住戶離不開豆腐,說不定生意會好些。”
楊雄惴善意一笑,他清楚這家老夫妻底下有四個孩子,全靠著兩人賣豆腐為生,若是真的跟他家學了豆腐手藝,怕是又不免搶了他們的生意,這樣會讓他過意不去。楊雄惴思慮了片刻,道“老嫂子,俺的豆糕生意這兩天已經有好轉了,想來虧損也就是這兩天,等幾天賺了些錢,俺便把之前借你們的錢還給你們,你們也不容易,要是再管俺一個糟老頭子,你們就過得太累了。”
劉大嫂笑道“楊大哥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那點錢你拿著用就好了,我們雖然生活難些,但已經算是這小雍中不擔心正常吃食的住戶了,何況我們本就是鄰居,能幫襯的地方自然要幫襯著。羊塔風城主如今在交趾城中實行新政,聽說城中的百姓都得到了很大的好處,再說沒有了那些大豪紳的欺壓,估計日子能一些子好轉很多,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政策實施到小雍來?”
楊雄惴道“雖然不能讓百姓短時間內富裕起來,但至少是能讓很多人改變餓死街頭的厄運,小雍百姓的好日子應該也不遠了。在離開之前,我也問過城主,他說隻要把交趾城的狀況改善一些,便會立馬在三座附庸城中進行改革,畢竟是城主大人親口說的,應該不會輕易反悔。”
劉大嫂笑道“這羊塔風城主真是個好官,原先我們都看不出來,現在一舉鏟除了那作惡多端的三大家族,一瞬間便改善了交趾城百姓的生活狀況,真是期待小雍城實行新政。”
在劉大嫂走後,楊雄惴又在為做豆糕的材料而擔憂,雖然拒絕了劉大嫂一家的善意幫助,但自身生活生計卻是沒有得到解決,將前日剩下的變質的豆糕熱了熱充當午餐,便又坐在了門口想著如何改善生計,是向城主再要些補貼,還是向小雍城的糧錢管事預支一月的未發薪酬,這令得他很煩悶。
“再要補貼也改善不了多少,越是這般依賴城主給的政策過日子,俺越是過不好。唉,要是年輕的時候聽黃兄弟的話,娶個媳婦就好了,也不至於晚年過得這麽潦倒!唉,亂想什麽,要是俺取了個媳婦,還不得把人家等死在家裏,一個女人也不好在這亂世中過活,俺也不想禍害人。說起來,那幾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過,若是差著一些,我這條老命就跟著老黃那些兄弟一起丟了……”
小城老兵,所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些善意舉動,他一生沒有妻兒,父母也在前些年早早地謝世,他甚至都沒有回家盡孝,便被鄰居好心之下草草入了棺,這退役回來之後,竟是連父母的墳頭都找不到了。不過,他還是沒有放棄繼續生活下去,在他眼中隻有活著才有一切可能,就像是那些年被三大家族欺壓的羊塔風,從來也就沒有人想到他會當了十五年的懦弱城主,然後一朝鏟除了交趾城的毒瘤,人隻要活著,就一定是有著希望的。
他想,前些年為軍旅付出,如今老了沒有了力氣,也該過過自己的生活了。就算是過得艱苦一些,就算是受人的嘲諷與漠視多一些,但他已經比許多人幸運了,對於一個沒有多少活頭的老兵而已,這也已經足夠了。
“再做一天的豆糕,要是還收不回本,俺就去給人挑泔水,不然就掏糞坑,總要為了這條不起眼的命繼續活下去。不然,太對不起那些兄弟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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