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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血滴子與血侵城

  黑衣人的那一刀很重,直插在的胸口位置,若是再偏向心口一點,就算有夜泉暗中為他構造元結護住身體器官,盡管擁有神力的荒源鼎碎片能賦予他極大的恢複能力,即便有煉茶師為他輔以最好的藥材,可能薑鳴也再沒有能蘇醒過來的可能了。


  “他的身體自愈能力異常強大,不過我總能感受到他暗傷不愈,這次的傷勢雖然很嚴重,但應該是對他沒有生命威脅,但若是那道暗傷發作,說不定便會葬送他這一生。”煉茶師隔簾輕抿一口茶水,他喝了自己煮的茶十多年,從沒有厭倦過。


  插花女白姑娘輕皺著眉頭,道“這薑鳴究竟受過什麽傷?竟會留下這麽巨大的隱患,不知夷憂那丫頭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這此後日子卻也不好過。”


  煉茶師道“出去吧,讓他靜養吧。上次的那個丫頭沒有來,你似乎很失望?”


  白姑娘道“也不是失望,隻是呆在這第七幕中,沒有像是夷憂那樣的同齡人可以偶爾說說話,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煉茶師輕歎一聲,卻抑製不住地又連咳三聲,白姑娘急忙將手帕遞過來,他卻隻是將之握在手中,強忍住來自喉間那股劇烈的撕裂痛感,道“你終究不該入了這客棧,第七幕組織規矩甚嚴,進去容易,可這想要出去,哪有那麽容易?即便是我,也不敢與常安樓主輕談這個話題。”


  白姑娘臉色一冷,前去攙扶的手靜止在空中,然後緩緩收回,道“我若是不加入第七幕,隻怕早就餓死在街頭了,常安樓主對我有救命之恩,母親於我有生養之恩,但是你沒有。”


  插花女一如當初,她從沒有忘記過一些事,而這些事如同利刺蟄伏在她的心頭,每當她想要親近那個人,便會重重地刺她一下。她轉身向前走去,煉茶師伸了伸手,幹裂的嘴唇蠕動了一番,但還是沒有能說出什麽,隻能看著她離去。


  是的,他後悔了。


  他早就後悔了。


  薑鳴沉睡在夢中,就像是在經曆一場巨大的災難一般,他看見那燃著火焰的巨大飛石墜落,像是聲勢浩大的流星雨,那片繁華的城池中所有人都站在房屋外觀看,可是薑鳴卻清楚地看到,那些飛石墜落的方向,正是那千千萬萬的生靈站立的土地。他想要呼喊,他想要讓那些人躲避,但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要跑過去,但是他仿佛身處一個沒有邊界的迷宮,不管他什麽用力,腳下總不能移動一步。那遠方的生靈,將要被那千萬道火焰飛石毀滅,但是他卻沒有辦法阻止,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他將整個身子都趴在地上,瘋狂地捶打著地麵,似乎不忍的眼睛中要流出血來。


  “那是,山市……對,那一定是山市。”


  他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他並不是能夠救世的英雄,他的存在隻是讓這個世界多了一名見證災難的看客,同時他又是幸運而悲切的,可他心中的善良不允許自己如此殘忍,他想要爬出這一方被禁錮的天地,他用力地抬起雙腳奔跑,可是下一秒的景象卻讓他再也沒有力量。


  天落隕石,烈火焚原,寸草不生。


  薑鳴感受到心底有一抹溫熱,那是一個十分渺小的紅點,更像是一顆水珠兒,可是水珠哪有這種顏色的?那是,血滴子。隻是他並不記得,在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上,有那麽一滴殷紅的液體匿入了他的身體。


  薑鳴透過那顆血滴,眼中的景物似乎煥然一新,他仿佛來到了一個獨特的世界,那是一方密閉的空間,空間內的牆壁格外光滑平整,好像沒有出口一般。但是他看到一道高大的身軀,那是一個不像是人的生物,但是他確實是人,他是有人的所有外觀,隻不過他多出來的便是頭頂那一對黑色的利角。有角怎麽可能是人類?

  他坐在地上,眉宇間透著一股絕對的蒼涼,他手中握著一顆黑色的石子,那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黑棋子,而被那寬大的背部遮掩住的物體,赫然是刻著棋盤十九道的棋桌,這一幕讓薑鳴似曾相識。


  那高大人影手指夾著黑棋子,不知思索了多久,將之緩緩放到棋盤一點,然後緊緊盯著棋盤,又不知過了多久,才又放下一枚黑棋子,而那棋盤,卻像是有了靈性一般,也不知誰在執白棋,導致棋盤上的兩色棋子總是相等之數。


  薑鳴在漫長的凝視中,似乎像是度過了數個春秋,不過這間密室裏沒有任何特征可以表示時間,他所感受的隻是那種經年的孤獨與落寞。


  不知那高大人影怎麽度過,隻知道他執棋良久,落棋極慢,但下棋至最後,他卻噴出一口鮮血來,全身肌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衰老,他的眼眸藏在後麵不為人所見,無從得知他的神情怎樣,可是卻聽得到他滄桑的聲音。


  “自困囹圄,沉悟蕁岩。我執黑,它執白,生將盡,不勝而死,身死也足。”


  薑鳴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轟然倒塌,而後眼前便是一黑,再難看見任何事物,他回憶著那高大

  人影的話,記憶卻好像被什麽封鎖了一般,他在腦海中念叨著“自困囹圄,沉悟蕁岩。蕁岩?我執黑,誰執白?為什麽要身死?那是誰?自困?為何是自困?蕁岩與他有什麽關係?執什麽?黑白兩色的是什麽?棋局嗎?到底誰輸誰贏?”終於,薑鳴還是沉睡了,他不知道他先前看到了什麽,隻記得那六個對他有著特殊意義的字眼囹圄,蕁岩,黑白。


  這時的沉睡,更像是一種平日裏的休憩,他開始察覺到自己身處的地方,不再是那種現實中虛幻,而是一個熟以為常的夢,夢遠比那些東西要真實。


  羅湖與楚泓喬裝之後,便是帶著幾個部下入了城,因為千楓客棧本就是這九野中最為富有強勢的勢力,在各類貨物寶貝中並不缺少什麽,遑論他們二人若是打算要拿些東西,估計會被這些人笑掉大牙。


  “長子,我們原本就是來感謝千楓客棧救了薑鳴的恩情,但是手中沒有任何東西太過失禮,隻是千楓客棧這龐大的背景,我確實想不出能拿著什麽禮品,既不失我們的風度與禮節,又能讓對方瞧得上咱們。”


  羅湖遠遠地望著千楓客棧,腳步有些躊躇,若在平日也是罷了,但當羅湖在參悟了占式之後,從林寒口中得知薑鳴也掌握著這項能力,令他淺淺的嫉妒之中更是裹雜了許多的攀比之心,薑鳴能被千楓客棧甚至是背後的第七幕看中並施以援手,他幸喜之餘也是不免有些難以認同那種區別性遭遇。他在想,難道薑鳴就真的比他強嗎?


  楚泓沒有在意過這些,也是從來不會擔心這些,見羅湖躊躇隻是隨眾的應付兩句,聽羅湖話中的持禮之意,也隻是臉色微微頓了頓,道“不然我們就各自在這城中搜羅一下,想要讓千楓客棧的人看得上眼,那是不大可能的,我們隻有找一些能貴重但是不庸俗的物件,或許可以讓人家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羅湖麵色一喜,他從楚泓這難得的意見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有些興奮,道“那我們先往交趾城中一些店鋪中打聽下,或許可以找到一些東西,至少薑鳴在千楓客棧算是安全的,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們分頭行動,幸好我出發前帶了許多白銀,一人拿七八百兩,我在城東這邊尋找,你在城西那邊尋找,一個時辰左右回到這裏集合,你覺得怎麽樣?”


  楚泓點了點頭,帶了兩名部下在此與羅湖分別,心中也不說情願不情願,但對今日羅湖的怪異態度,總歸是有一些不好的感覺的,隻是平日裏共事慣了,也不覺得是怎樣重大的間隔,遂無視過去了。


  交趾城的繁華卻是比之以往清減了許多,就像是一位朱唇粉麵的靚麗女子,突然舍棄了濃妝豔抹的風格,而向著另一條清純道路上著裝,這種明顯的變化,想來在交趾城生活過的人都會明白,清純的往事,一場場血風彌漫的殺伐改革。


  羊塔風的果斷手段,直接將那些頑固的豪紳世家連根拔出,各個家族欺壓百姓的罪行條證一一羅列,擺在那些紈絝與街霸的斷頭台上,即便他們那些人早就感受到了風雨欲來花滿樓的恐怖氛圍,並且做足了進退與逢迎的準備,但還是難以豁免羊塔風的鐵血清洗。


  幸免的人兔死狐悲,不由得回憶著數年來自身依仗著三大家族所犯的罪行,漸漸地嚇白了臉;而死去的人,就像是田地中禍害莊稼成長的雜草,當那些既定的罪行狀紙濺滿鮮血,躲在隱蔽處觀看的平常百姓興奮地大哭起來。多年難以平反的冤屈得到公正處理,多年被欺壓如同草芥般的百姓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陳明自己的遭遇,這場改革就像是一場大火,迅速點燃了整個交趾城。


  “什麽味道?這是血腥味兒?是不是前方有什麽事情?”楚泓頗感疑惑,一旁的便衣甲士道“統領,那個方向是城主府與交趾城的刑場,估計現在是在清理牢獄中那些犯了重罪的惡人,十數人齊齊被斬首,空氣中混雜一些血腥味兒並不奇怪。”


  確如這名便衣甲士所言,隻是這次的斬首人數達到了一百多人,而且這是十數年來交趾城刑法處決犯人人數最多的一次,這次由羊塔風親自監管斬首,從性質上不亞於一場真正的戰爭。


  楚泓恍然,也不再計較,眼神一轉瞥見了一家珠寶店,便抬腿拐了進去。店中的珠寶不少,但都是幾位普通的樣式,距離羅湖的要求還是差著不少。看那偏僻處擺放的一間原石,楚泓頗感興趣,正想細細觀摩一番,一旁的錦衣穿著的老板確實臉色極為難看地湊上來,道“公子,要不您隔天再來吧,因為在下有一些私事,所以要盡快關門了,無奈令公子掃興,得罪之處還請諒解。”


  楚泓皺了皺眉頭,看那老板神色慌張,表情也是頗為僵硬,並不像是故意在故意挑釁他,覺得無趣,也不打算因為這點小事而找麻煩,便欲走出店門,但恰於這時,店內偏門通向的內院卻突然傳出了瓷器破碎的聲音。老板神色再次一怔,楚泓腳步也是緩緩停下,在沉寂中待了十數秒,楚泓將要再次抬腳


  ,卻聽見又是一道清脆的響聲,這次的聲音沒有再停止,而是連續地乒乓作響起來。


  楚泓麵色詭異地朝向那錦衣老板,雙眼淩厲一瞪,冷笑道“老板,我怎麽覺得你像是做賊心虛,莫不是坑騙了哪裏的有錢顧客到那院子,蓄意謀財殺害?”那老板麵色慘白,神情變幻不定,內心極力掩飾,但額頭上的冷汗卻是不爭氣地瘋狂湧出,他抓住楚泓的手臂,道“這不管你的事,快走啊!我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趕緊出去,小店要關門了。”


  楚泓後腳一跺,將整個身子穩穩地矗在店門口上,任憑錦衣老板如何推搡,他就是沒有半點移動。老板怒喝道“這裏麵的事不是你能管的,識相點快離開,不然若是讓裏麵的人看見你,你就沒命了。”


  楚泓道“裏麵是什麽人?為什麽看見我就沒命了,你就覺得我這麽好對付嗎?不過我總覺得你像是心存善意,讓我看看你這內院到底藏著什麽人吧?”


  “不能進去,進去你會喪命的!”老板極力推搡這楚泓,卻被楚泓動用了一半的八鉛之力將之推倒在地,同時楚泓的兩名便衣甲士也跟了進來,將那錦衣老板製住。楚泓道“看住他就行了,不要傷他性命,我去看看。”


  楚泓掀開內院的簾子走了進去,背後依舊是那老板的告誡聲,他彷如未聞,一直邁步往前走去。這家內院的占地頗為不小,齊齊一排房屋竟然有七八間房屋,可見這珠寶老板的家室殷實。楚泓循著那聲音向著最裏邊的那件屋子走去,他敏銳地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眼光一瞥,便看到了門外牆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視其模樣應是這珠寶店的幫工,楚泓蹲身探其鼻息,卻發現人已經死去,而且他的脖頸上有著一道深淺可見的血痕。


  楚泓麵色驚疑,暗道“這傷口直接割破了此人的咽喉,若是一般人肯定沒有這麽強勁的力道與對劍刃的精準掌控能力,看來並不是那老板蓄意殺人害命,應是這院中進來了一名極善劍器的武者,而且武道水平不低。”


  楚泓站起身死死地盯著那扇門,屋內傳來乒乓哐當的聲音,他隱隱能聽一道男子的縱笑聲,透過門縫他能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正慌亂躲避,他一時間便知曉了這件事的大概情節,嘴角漾出一抹冷意,而後走上前去,一腳踢開了房門。


  “誰?”裸著上身的男子身形微轉躲避迸濺的木渣與一顆刻意射來的石子,眼神死死地望著站在門前的人影,一臉怨毒地道“何處宵小?竟敢打攪本大爺的好事,看來你也想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份,不過得看你到底有沒有這本事!”


  楚泓環視四周,此屋內陳設的桌椅不多,但堆積著幾個高大的瓷器與幾塊不小的玉石,想來應該是這珠寶老板庫存的地方。


  但見那名男子生得精壯,一身橫練的結實肌肉遒勁有力,麵貌也是極為英俊,整張臉上鋪滿了傲氣與自信,卻不是富貴人家紈絝子弟的氣場,想來定然不是一般人家。


  而另一邊與之對峙的女子,絕色的臉頰上不染纖塵,但卻染上了一道血痕,端正姣好的五官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女子的神態,即便是神色慌張慘淡依舊難掩那種如同仙子降世的高貴氣質,紅色長裙襯托著窈窕身姿,但頸前的與裙擺處竟被劍刃割碎了數節,露出白皙媚意的膚色,而且她的左手長袖也是被割得片縷不剩,雪白藕臂上有一處頗深的傷口流著一股殷紅的鮮血。


  這種強行淩辱清白女子的不平事著實讓楚泓生怒,但當望向女子那絕色麵容,他竟然不由得有些失神。他確實很少接觸過同齡女子,也沒有嚐試過那種旖旎情事,所以今日這破天荒地成了故事橋段中的主人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以保持自己精神的清醒,隨後將自己外麵的袍子解下,扔向了女子,道“先前有些失禮,不過希望沒有讓姑娘你厭惡,這個人我幫你擋,我雖不才,也算是八段人位。”


  隻見楚泓凜然抬頭,堅定地望著那精壯男子,盡管身無寸鐵,但卻異常自信。紅裙女子麵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陌生男子,默默地撿起了他的袍子披在了身上,遮蓋住裸露出來的皮膚,卻不是為了遮羞,而是在舉止上表示對此人的敬重與感激。


  “原來是武學大師,怪不得能有這般底氣!沒想到這小小的交趾城如此不凡,隨便跑出來個貓狗角色都有這種實力,不過我倒是想要瞧瞧,你這野生的武學大師,有什麽能耐妄想與我一戰?”精壯男子那柄插在架子上的沾著血跡的長劍緩緩拔出,即便在言語中輕視對手,但是自小師父教給他的,便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楚泓挺身上前,站在紅裙女子前麵,拳頭竟有些緊張,不過卻沒有任何懼怕,似乎他很少這樣與人鬥將,但是這一次,他卻是站在了一名女子身前,為她遮風擋雨,所以他隻能上前一戰。


  “不要小瞧我,我也是垣野武者!”


  xunyan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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