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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柳圍千楓

  戰甲錚錚,為誰繚燎?

  將軍不著戰甲,蹡蹡然而行,橫一杆墨黑色長戟,目光炯炯。


  千楓客棧的黑衣護衛嚴陣以待,正中便是分樓主常安的位置,消息交易的胖子在左,理事女郎在右,插花女子站在旁側,煉茶師身著一副黑色戰鎧站在身後,不時輕咳兩聲,神色卻十分平靜。


  見到薑鳴便衣而來,常安放下身份迎笑道“薑鳴少俠,果然是人中龍鳳,這般風貌我輩慚之。”


  “常安樓主過獎。”


  常安上次見他身著素麻袍,今日卻隻著黑色內衫,便道“來人,為少俠添衣,清晨的露水可寒得緊。”


  薑鳴連連推辭,笑道:“樓主不必擔心,將士不懼血成潑,夜風哪敢送寒來?”實際上他並不想回去換甲,唯恐驚擾了熟睡的申夷憂。


  常安無奈,隻得從之。


  千楓客棧四周已全然被上百兵甲包圍,微亮的天色中,副副鎧甲寒光畢露,數十馬匹嘶鳴蕭蕭。


  柳其敦策馬門前,臉色猙獰,怒喝道“千楓客棧的人聽著,我兒柳開無故在你們的地盤上受了重傷,不僅被人斷了一臂,而且遭受了極大的侮辱,我這個做父親的雖然沒什麽能耐,但不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聽著,你們今日若是不交出縱凶的婊子和行凶的人,我便一把火燒了你們千楓客棧。”


  樓主常安上前一步,心中暗罵柳其敦莽夫無謀,卻仍是擺出一張殷勤的笑臉,道“柳家主別來無恙?今日大動周折欲覆滅我千楓客棧,確是有些不明智了,其他極大勢力都在等著看你的笑劇,想要試我第七幕的水有多深,柳家主此舉怕是要便宜了漁夫。”


  柳其敦惱羞成怒,大喝道“常安,休要妖言蠱惑!你的人傷了我的兒子,老子就要來討回公道,不然我柳家何以立足?”


  “為了討一個公道,便棄柳家根本不顧,甘願淪為他人的槍頭?”


  常安麵露譏諷之色,又道“柳開在千楓客棧壞我規矩,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你以為他能活著走出去?你柳家固然是地頭蛇,還能驅動城主府為你借兵,但你認為我第七幕的分樓會忌憚你一個匹夫?”


  千楓客棧諸多護衛齊齊譏笑,柳其敦更加漲紅了臉,環望自己的五百兵甲,多是老弱殘兵,完全拿不出氣勢,心中大罵羊塔風無德無義,但卻因為局勢所迫不能回頭。


  柳其敦更加攥緊了拳頭,大吼道“老子管你規矩不規矩,傷了我兒就是犯了王法,所有人聽著,今日不滅了千楓客棧,我柳家也勢必沒有立足之處。所以,給我殺!”


  隨著五百兵甲齊動,千楓客棧壓力頓增,畢竟人數擺在那裏,千楓客棧在前的護衛拚命抵擋,一時僵持不下。


  薑鳴與煉茶師站在門前等候時機,他們並不會去誅殺普通兵卒,他們的目標是敵人陣中的高手。


  亂軍交戰,分明有兩人格外凶狠,已連續擊殺了數名千楓客棧的護衛,能在交趾城立足,柳家至少是有著好幾位的高等武者,這兩人分別名為向光、向連,皆是七段人位武者。


  “老先生,該我們出手了。”


  薑鳴率先躍起,一支長戟已然刺出,身材魁梧的向光也不是泛泛之輩,早有察覺便提槍來擋,卻被長戟上巨大的勁力震飛,好不容易立住腳跟,卻見一道使戟的武者人影貼著身子攻打過來,一時之間全無優勢可言。


  煉茶師方欲出手對付剩下的向連,卻敏銳地注意到柳其敦的異常反應,有一名探子模樣的護衛俯在柳其敦耳邊秘密地傳送著什麽消息,柳其敦聽後臉色驟變,一揮手喝令全軍,這一聲極為雄渾高昂“聽我命令,所有人,撤退!”


  正在交戰的向光與薑鳴聽此命令,皆是神情一怔,前者立刻拾起被擊飛的長槍,逃入了紛紛後撤的百人軍隊之中,薑鳴沒有追趕,所有人都對這一幕目瞪口呆。


  隨著數百兵甲的撤離,千楓客棧周圍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但護衛卻仍舊留著,以防備敵人的二次突襲。


  薑鳴來到常安麵前,道“好生蹊蹺的柳其敦,滿懷激昂揚言複仇的是他,中途撤軍無甚理由息戰的也是他,常安樓主,您派人查清楚緣由了嗎?”


  常安搖搖頭,也是滿腹疑慮,道“方才手下有人注意到柳其敦身旁多了一名探子,似乎是向他匯報了什麽消息,然後柳其敦便下令撤軍了。我想定是他家中出了什麽變故,我已然派了人去查,想來不久事情便明了了。”


  九野之地,沒有第七幕不知道的消息。


  薑鳴對於這個組織抱有極大的敬畏,同時也是頗為信任,他喃喃道“想來柳其敦不會再給自己打臉,畢竟有身份的人都是要麵子的,哪能輕而易舉地再來進犯?”


  這場本來血腥的城中亂鬥,在出人意料的喝令聲中落下帷幕,旁人目瞪口呆之餘,也將這笑劇流傳成了街頭巷尾的飯後常談,柳其敦的形象再次被百姓黑了一筆。


  柳其敦撤軍之後,即刻便遣退了城主府的五百兵甲,帶著百名府兵護衛回到了柳家,差遣著心腹手下將整個柳府圍得水泄不通,外界前來打探消息的人見此陣勢,隻得無功而返。


  柳家內堂,柳其敦望著躺在石桌上斷臂呻吟的兒子,望著另一麵桌子上吃菜飲酒的三名男子,眉頭深鎖,喉嚨動彈了幾下,語氣卻頗為生硬“不知三位英雄吃飽喝足了沒有,何時才可放了開兒?”


  三人沒有理會柳其敦,繼續低頭吃喝著,全不在意堂外有多少刀斧埋伏。


  向連聽從柳其敦暗令,本想用極快的速度衝奔過去,將噤聲驚恐地柳開救下,腳步卻隻行了半米,一支竹筷自他眼前飛過,插在了旁邊的木柱上,深入三寸有餘。


  “來人,給我再換一雙筷子。”那名男子微微抬頭,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柳其敦,溫和的目光中是一種傲然的挑釁。


  “八段人位?”柳其敦暗忖,連忙揮手叫向連退下,柳府之中並沒有八段人位的武者,能一招駭住七段人位的向連,如果不具有武學大師的底蘊,是萬萬做不到的。


  柳其敦嘴角掠過一絲苦澀,若不是自己帶領府中高手精銳攻打千楓客棧,也不會讓這三人鑽了空子,不僅製住了柳開,而且在柳府大吃海喝,如身在無人之穴。


  眾人等著,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方才吃喝盡興,含笑著抬起頭來,一人微抿茶水,冷笑著道“柳家主,你可知我三人前來所為何事?”


  柳其敦看見此人麵目,心中大駭,連連退後數步,惶然道“莫非閣下便是臥華山四統領羅湖?”


  羅湖身型健碩,眉目皆是頗為俊朗,這張臉早就被無數秦王朝的通緝令所描畫,他並沒有為自己身份暴露而動容,冷哼一聲道“本來我與柳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經商貪稅都與我無關,但是你們非要招惹我,今日我便來了,也來向柳家主討要個說法。”


  柳其敦冷汗直冒,他作為交趾城幾大勢力之一的頭領,自然是知道臥華山行事霸道,盡管他們對外放著‘聚義靖難,替天行道’的旗號,雖然對於平常百姓可以說秋毫無犯,但隻要是他們盯上的地主商賈,無一都會成為臥華山壯大的資本。


  柳其敦有苦難言,試探道“不知四統領所言何事?若真是我柳家的錯,柳某自會奉上豐厚的賠償,以息諸位英雄雷霆之怒。”


  羅湖拍案立起,怒喝道“老家夥,你真的賠得起?你這紈絝兒子欺淩少女,作惡多端,竟然欺負到我頭上,砍他一條胳膊算是輕的,就算是把他閹了老子都出不了這口惡氣!”


  聽到此話,柳其敦恍然明了,原來這些經過還有這類聯係,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石桌上宛如死狗的兒子,心中怒火升騰,但麵對這位臥華山的狠人,卻隻得低著頭說話。


  “柳開是我的獨子,希望四統領能暫息怒火,看在柳某的薄麵上,饒恕小兒一命,日後有用得到我柳家的地方,柳某一定傾力以報。”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柳其敦也放下了所有麵子,做出了極大的讓步,羅湖雖然心中怒火難平,卻被一旁的男子按住肩膀,悄聲道“私仇以後再報,別忘了我們是承諾了軍師什麽才下得山來!”


  羅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無力地坐下,他恨不得將欺辱蝶的紈絝碎屍萬段,若他是個平常武者,便不需承擔那麽多的後果,但他不能。


  一旁的男子站起身來,露出他白淨俊美的麵容,若是薑鳴在場,定能一眼認出,這赫然便是與他寒武關中鬥酒買醉、失齡峰前比武殺仇的林寒。


  林寒冷冷地注視著柳其敦,肅然說道“柳家主可要記得你剛才說過的話,從此以後,你跟我們的關係就再也扯不清了。”


  柳其敦身軀一震,他十分清楚對方話中的意思,即使不是真正的加入臥華山,但卻已是踏進了賊窩了,他心中尚有猶豫,當眼神瞥到神情惶恐的兒子柳開,卻瞬間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希望幾位英雄說到做到,留下我兒性命,柳某拜謝。”


  自柳家聚兵釁事無功而返後,不論柳其敦是否會在不久後再起刀兵,在外界眼中終是第七幕勝了一籌,因此千楓客棧每個人眼中都充滿了喜悅,這是他們在交趾城真正紮根的第一站,具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能休刀兵,薑鳴自是樂意,他雖善武藝,內心卻是極好和平的。


  申夷憂為他盛來半碗五色粥,呆呆地望著他複雜的眼神,道“我都聽白姑娘說了,戰鬥沒有打起來,你似乎不是很高興。”


  白姑娘便是那插花女子,申夷憂樂得多識一個朋友,因為年齡相仿,閑聊之中自是沒有太多隔閡。


  接過粥來,嗅了一口美食的香氣,薑鳴才想起來這一早上都未喝半口水,連忙扒拉了兩口,道“我也不希望戰爭,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擔憂的是柳家退兵的原因,他們正大光明地打來我倒是不懼,就是害怕他們暗地裏下陰招。”


  薑鳴深深地望了一眼申夷憂,他身邊現在也就隻有她,隻有她能影響到他。


  申夷憂撇撇嘴,道“不要管這些了,兵來將擋唄!還有,下一次再把你這沒洗幹淨的衣服往我身上拋,我就真生氣了。還不叫醒我,還真想一個人拯救世界啊,奇怪的男子主義!”


  薑鳴接住申夷憂扔過來的袍子,麵容古怪地動了動嘴唇,卻是沒有說話。


  隻見得申夷憂卻是憤惱地一跺腳,輕罵了一句“真是木頭”,便急匆匆地走出房門,還不忘轉過羞紅的臉,叮囑道“將桌上的飯吃完!”


  薑鳴一笑,他想,申夷憂應該也是有著情意的。


  簡單用餐後,薑鳴便帶著申夷憂去見常安,目的是詢問清楚情況,戰事爭鬥可以瞞著申夷憂,但這種時事消息薑鳴卻並不想阻攔她去了解。


  “事情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柳家被牽扯其中,但卻不再是主導者,有其他勢力的人接手了。”常安一臉憂鬱,雖然時局複雜不一定算是壞事,但卻增大了第七幕消息的探知難度。


  薑鳴道“別的勢力?是城主府?還是其他兩大家族?”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常安沉吟道“今晨柳其敦撤兵之後,我便差人跟蹤,但柳其敦竟然直接動用大量護衛將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若是府中無事,誰也不會相信。”


  “我的手下在外盯梢了兩個時辰,終於看到三道人影從院牆內翻出,護衛沒有反應,他們便已然逃之夭夭了。”


  “柳府中至少有三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敢在大白天闖入柳府,他們必然有恃無恐,他們若沒有八段人位的武道實力,若沒有令得柳其敦忌憚的背景,柳其敦怎會在三人逃出後撤回護衛?這豈不是丟了他柳家顏麵嗎?”


  薑鳴道“那樓主覺得,那三人是誰?”


  常安搖了搖頭,道“我倒是猜不出來,他們都蒙麵了,可見事情見不得光,這些年柳家雖然處事跋扈,但我尚未查到有哪位大人物與柳家串通?倒是王家與徐家,一直不太安分。”


  “昨日因為憂慮千楓客棧之事,倒忘了一件大事,秋絕皇子敬獻皇帝陛下的血紅瑪瑙昨夜在交趾地域被劫,至今不知下落。”


  “秋絕!”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薑鳴精神頓時抖擻了數分,他有些感慨,畢竟人家是一國之皇子,動輒便足以影響千萬人的生死興替,他武藝再精,又豈能爭奪皇子的光芒?

  常安又道“秋絕皇子在江城發現一處礦脈,並采下一塊百斤重的血紅瑪瑙,他以皇子之令昭告天下,要在將此寶作為慶賀禮物為皇帝陛下五十壽辰添彩,由各路城主郡守協助運送,羊塔風城主恰好便是這一段地域的負責人,可惜出了這事,他這城主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血紅瑪瑙?”薑鳴又回想起昨夜在城中見到的馬車驚走的一幕,似乎與這件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問道“常樓主,你說起此事,怕不是要我猜測其中意思吧?”


  常安輕笑,道“當然不是,血紅瑪瑙丟失,此事牽扯甚大,已然關係到了都城中的幾位大人物,等到他們的手都伸到此地,交趾城才將真正的亂起來。”


  “據我第七幕的內部消息,王家背後是大皇子秋嶺,徐家背後站著七皇子秋垣,前日城中驛站來的都城官吏,便是七皇子派來的。刺史不見城主,卻與豪紳私唔,哪裏會有什麽好事?”


  “薑鳴兄弟,你可知他們這些大人物為何都盯著交趾城這塊地方不放?”


  薑鳴深思半晌道“莫非是由於臥華山?”


  常安道“薑鳴兄弟慧眼,他們的目標的確是臥華山。秦王朝舉國動蕩,山匪豪族不知割據稱雄了多少,臥華山作為秦王朝境內最大的匪患,兵甲數萬,已經深深地威脅到了一方統治。”


  “但早年因為剿匪慘敗,皇帝陛下深深忌憚臥華山報複,便與之定下了契約,隻要不涉及一國的利益,兩方可互不侵犯。可是當今天下,誰又能沒有異心呢?”


  “幾位皇子擁兵自重,臣子更是據地為王,若是能將交趾掌控在手中,等到時機成熟,便能以攘內清匪之名舉旗號令,占領交趾城以東數郡,如此大的利益,就好像近在嘴邊的肉,誰也忍不住想要吃上一口。”


  薑鳴道“原來如此,隻不過這些朝野動蕩的大事與柳家何幹?”


  常安嗬嗬一笑,道“問題就在這裏,柳家並沒有任何大人物支持,卻敢攻我第七幕分樓,姑且算他是莽夫性格所致。可是,城主羊塔風竟然給他借兵,其中的用意就難以揣測了。”


  “而且昨日密探曾查明,王家與徐家都有一支高手隊伍出城,但是柳家沒有任何動靜,似乎他們一切行動都在等待著蝶姑娘出事,都在等著千楓客棧將柳開斬臂,這其中的意味更是複雜了。”


  “今晨柳其敦又出現中途撤兵的狀況,可見柳家也不是消息中那麽簡單,柳其敦必有問題。”


  能將時局推測得如此精細,常安在計謀方麵的天賦的確遠非薑鳴能比,薑鳴將凡事了然於胸,隻得感慨第七幕的一樓之主便是如此謀略,真正的統治者當是何等風采智慧?

  當薑鳴回到包廂之中,正準備休息片刻之時,赫然看到桌上落著一顆石子,石子之上綁著一張紙片,將之打開,紙上赫然寫著飲酒否?


  薑鳴愣住,旋即苦笑。暗想,這除了林寒還能有誰?

  林寒的酒,可不好喝,太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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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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