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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杖折二十

  老話說:不知者無畏。大概說的就是馬文虎這類人吧,敢這麽挑釁沈涼的,薛雅倒是頭一次見。


  隻聽沈涼嘖嘖地搖著頭,看向馬文虎的眼神要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他甚至都懶得回應他,轉頭對上滿麵陰沉的淩千鈺,輕笑著說道:“看來,淩公子平時一定挺忙啊。”忙著給馬文虎收拾各種爛攤子。


  他這話裏的意思,淩千鈺自然聽的明白。馬文虎一言一行確實不經過大腦,可他既然都把話給挑明了,他也很想聽聽沈涼會如何應對。哪想得,這姓沈的即不接招也不惱怒,看似不痛不癢地隨口感慨了一句,其實是在反將他一軍。


  因為他的這句話著實不好接啊,接了不就是又等於承認了馬文虎經常為非作歹麽,而他之所以敢如此亂來還不是因為背後有淩府給撐得腰麽。於是,他隻能假裝聽不懂,不尷不尬地笑了笑,對著馬文虎喝到:“糊塗東西!還不快給李家父女賠禮。”


  淩千鈺話裏的暗示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可惜馬文虎聽不懂啊。心裏還納悶著今天到底是撞到了哪路邪神了,為什麽挨罵的總是他呢。


  那一旁的薛雅自然也聽懂了沈涼話裏的意思,可讓她詫異的是他的反映居然這麽冷淡。難不成他把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攢著用來對付她了?

  這麽一想,她就不樂意了。不過,眼下不是和他計較的時候,隻暗暗地瞪了他一眼。


  沈涼察覺到她很是不悅的眼神,微揚了眉角。再看那馬文虎,倔的很啊,絲毫沒有要賠禮的意思。也好,反正賠禮是最為無用的解決方式。


  他道:“本公子呢,初來淩家鎮,本不想太過幹預地方事務。但如今既是碰到了這樁事,自是不能袖手旁觀。馬公子若是賠個禮,我倒也睜一眼閉一隻眼就算了。不過,看他這執迷不悟不知悔改的態度,本公子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馬文虎這衝動火爆的脾氣最是禁不起刺激,更何況他眼下還憋著一肚子的火氣,於是沈涼這話聽在他耳裏就顯得格外的刺耳。他想著既然已經解決了窯工的問題了,他也沒什麽好怕的了,是時候該算一算這新仇舊恨了。當下捋著袖子跨步上前,用手指著沈涼道:“你想怎……”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身旁的淩千鈺一把給拽住了。淩千鈺沉著臉瞪他,真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馬文虎被他這一瞪,雖然很不能理解淩千鈺怎麽就變得如此膽小甚微了,但也不得不收斂了怒氣。


  沈涼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倒是心情頗好的樣子,玩味地說道:“馬公子很不服氣啊。”他對上淩千鈺,驀地來了一句,“淩公子該不會和他一個想法,也在懷疑我的身份吧?”


  淩千鈺聞言麵色一僵:“沈公子說笑了。”


  哪想得沈涼絲毫不給麵子地笑了一聲:“難道淩公子沒有修書給鬆昌縣令?”


  他如此開門見山卻讓淩千鈺心裏有些局促起來,按理說,他修書給伯父問詢沈涼的身份背景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麽經他的口一說出來,倒像是他鬼鬼祟祟藏頭露尾似的。


  更為關鍵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在查他的身份,還能如此有恃無恐,不把他們淩府放在眼裏。可見他這身份必定來頭不小。


  淩千鈺穩了穩心神:“沈公子奉皇命而來,我唯恐招待不周,這才修書欲請伯父前來相陪。哪裏敢懷疑公子的身份。”


  這是一句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話,大家彼此間都心知肚明,聽聽就好,不必當真。可沈涼偏偏就不,非要拆穿他:“哦?這麽說來是本公子多心了?一個下午連著三封書信相繼發出,本公子還以為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讓你們淩府如此惶恐不安了。”


  這下,淩千鈺和馬文虎是既驚又震,連出三封書信這麽私密的事情,他居然都能知道?可見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淩家鎮,甚至還安排了人在暗中監視著他們淩府的一舉一動。如果是這樣,那他們淩府的秘密遲早會被一一暴露出來。


  更為可氣的是,這姓沈的居然還能把監視他們淩府的事說的如此坦蕩蕩,這是真有恃無恐呢還是在挑釁他們淩府的權威?


  隻聽馬文虎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的?”淩府的嚴密防衛比一般的官宦人家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絕對不相信,他能不驚動一個守衛就能探的如此私密的消息。


  沈涼一挑眉:“聖上欽點本公子來查案,我豈能連這點能耐也沒有。”


  一旁的薛雅聞言拚命地想朝沈涼使眼色,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安排了人手來監視淩府。可他怎麽能這麽輕易地就把此事給暴露出來呢。奈何沈涼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隻聽他似是後知後覺地嘶了一聲道:“看來淩公子隻是嘴上說說不懷疑我的身份。”他也沉下臉來,“既是如此,那就等著淩寶山來處置吧。”


  “大膽!”馬文虎喝道,“你竟敢直呼縣令的名諱!”


  淩千鈺卻有些開始冒冷汗,這姓沈的雖是聖上派來的。可好歹強龍不壓地頭蛇,怎麽著也要給地方幾分薄麵,但這幾番接觸下來,他顯然沒有這個打算,如今竟連一縣的父母官都不放在眼裏。


  那他這背景到底有多強大?

  沈涼冷笑一聲,懶得與他廢話,伸手在半空中招了招。就見一個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飛身到他身邊,雙手抱拳,恭敬地道了聲:“公子。”


  “你留在這裏照看好李家父女,有人若是敢離開藥鋪,直接處理掉。”


  “是,公子!”


  沈涼雖沒有點名道姓,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話是衝著馬文虎說的。直接處理掉?如何處理?打一頓?綁起來還是直接砍了?

  淩千鈺見他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忙道:“沈公子切勿動怒,此事就交由我來處理吧。我會另請大夫來照看李大夫,賠償一切費用外再另行補償二百兩。至於文虎他所犯的罪行,我雖對法製條例不是很熟悉,但也絕不偏袒與他,杖打二十,如何?”


  沈涼顯然不滿意,也根本就不給麵子:“二十?是不是少了點,本公子看李大夫挨的拳腳也不止二十下吧。”


  把馬文虎給氣的額角青筋暴起,若不是淩千鈺一直拽著他,他哪還能控製的住脾氣。


  淩千鈺心裏也有了怒意,但眼下終歸還是要顧忌著沈涼的身份,剛想張口。


  隻聽沈涼又慢條斯理地道了聲:“也罷,二十就二十吧。不過,必須由本公子的人來執行。”


  淩千鈺和馬文虎聞言看向他身旁的那個武生,既然能給姓沈的當護衛,武功自然不弱。由他來執行杖折,分明是要打的馬文虎不死也殘。


  淩千鈺本想阻攔一下,誰知馬文虎不知是氣的還是被激的,甩掉了他的手,瞪著眼珠子大嚷:“來啊,小爺我要是喊一聲,就跪下來給你磕三個響頭!”


  “那就執行吧。”


  沈涼話音一落,武生扭頭就找了根栓門的木棍來,五寸見方,三尺來長,用來打人,再也合適不過了。


  馬文虎見到這木棍,心裏也是唬了一唬。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就沒了退路。更何況,藥房外頭已經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人。既是逃不開這頓打,他就得表現的硬氣一點。


  拉了個長凳子才一趴下,還沒做好挨打的準備。那武生已經手起棍落,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馬文虎的屁股上。


  疼的馬文虎下意識地拽住了凳子的腿腳,緊緊地咬著後牙槽硬是沒有吭出一聲來。


  薛雅見他那樣子就知道非常的疼,這武生是錢捕頭的下屬,作為一個捕快,打人這事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駕輕就熟。看他揮棍子的架勢似乎沒有用力,可落在馬文虎屁股上的每一下都絕對能讓他痛的悔不當初。


  十棍子落下後,馬文虎已經痛的雙眼猩紅,額上冒了密密麻麻的一層汗珠,抓在椅子上的雙手許是用力過猛,在隱隱地顫抖著。


  淩千鈺看著有些於心不忍:“沈公子,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杖打二十不是你提出來的?”沈涼淡淡地瞥他一眼,“本公子隻是執行你的命令罷了。再說了,你看李大夫一大把年紀了被毆打到吐血,馬公子年輕力壯,才打他二十下,出不了人命。”


  淩千鈺見沈涼無動於衷,又趕忙朝薛雅投去求救的目光。


  薛雅早防著他呢,假裝見不得這般凶殘的杖折行為,害怕地躲在一旁不敢抬頭看一眼。


  於是,馬文虎硬生生地挨了整整二十木棍。他趴在凳子上,雙頭頹然地垂落在地上,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敢呼了出來。


  淩千鈺疾步上前,半彎了腰身,問道:“二弟,你還好嗎?”


  馬文虎痛的說不上話來,緊皺著眉頭,想抬手示意一下。哪想得剛一動彈,立馬牽扯到後背部,劇痛襲來,這一時間,他竟就這樣昏死了過去。


  “快快!把文虎抬回去!”淩千鈺急急地吩咐著一旁的家奴。


  那家奴們早被這場景給嚇住了,他們何曾見過馬文虎挨打吃虧,又何曾見過有外人敢如此欺壓淩府的。直到淩千鈺命令他們,一個個這才回過神來。


  慌手慌腳的奔上前來,看著馬文虎半死不活的樣子卻不知道該如何把給他抬走,生怕動他一動,讓他傷上加傷。


  “連凳子一起抬回去。”


  “哦,哦!”家奴們一邊應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凳子,緩緩地往門口移去。


  圍觀的人群立馬退散開去,讓出了路來。


  淩千鈺朝著李家父女走了過去,李大夫早已在藥徒的攙扶下,在平常給病人看病的臥榻上躺下,藥徒們在給他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


  李家姑娘在旁邊幫著忙邊掉眼淚,見淩千鈺走了過來,又是怕又是怒,身體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把握在手上用來剪紗布的剪子尖對上了他。


  隻聽淩千鈺輕聲說道:“你別怕,此事是文虎做的不對,傷害了你們父女。眼下他也得到了教訓,還往姑娘莫要記恨,賠償的銀子我隨後讓家奴送過來。”


  “我不要你的銀子,隻求你們別來報複。我爹爹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打!”


  “你放心,我會讓文虎在家閉門思過,絕不會再來打擾你們。”淩千鈺說著又轉回身來,走到沈涼身旁,“沈公子,恕不奉陪了。”


  沈涼笑著收了折扇指著躲在一旁的薛雅說道:“就讓她陪我逛逛吧。”


  淩千鈺正巴不得呢,臉上有了絲絲笑意:“小雅姑娘大概是被嚇到了。”他邊說著邊走到薛雅身旁,悄聲吩咐她,“打聽一下他帶了多少人過來,有沒有安排了人監視淩府。”


  他話音一落,抬了手就想握住她,想把她帶到沈涼身旁。


  隻聽沈涼陰測測地說了聲:“美人既是被我嚇著的,就不勞淩公子安撫了。”


  淩千鈺聞言,很識趣地把手收了回來,見薛雅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當下就安了心,朝著沈涼一拱手:“那我就先告辭了。”


  淩千鈺走後,圍觀的人群依然沒有散去。鄉親們三三兩兩地都在猜測著這個年輕的公子到底是什麽來頭,居然敢如此不給淩府麵子。


  那李家姑娘更是碎步走了上來,‘噗通’一聲就跪到在地上了。隻不過,她跪的卻是薛雅:“多謝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薛雅忙扶她起來:“舉手之勞而已,你快去照顧你爹爹吧。”


  李家姑娘抹著眼淚起身,輕輕地嗯了一聲。


  人群中有膽大的鄉親試探著走上前來,應該也是想找他們求救的。沈涼朝武生使了個眼色,那武生上前一步,擋在了鄉親的麵前。隻一個凶狠的眼神,便讓他退了開去。


  沈涼拉了薛雅的手,低聲道:“我們走。”


  淩府已經猖獗了十幾年了,鎮上每家每戶的鄉親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淩家人的欺壓。今天打了馬文虎,至少可以讓他收斂一段時間,而眼下還沒有到和淩府徹底攤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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