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的本意是什麽?
吃過早飯後,莊裏的人在總管王春的指示下開始各自忙碌起來,巡邏的巡邏,安撫的安撫,布置的布置。錢捕頭和王莊主及秦福東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商議著什麽,每個人都是一副神色凝重的表情。
隻有沈涼像是絲毫不受殺人案的影響,倒是饒有興致地在莊子裏四處閑逛起來,薛雅卻因為一夜無眠再加上一早就受了沈涼一肚子的火氣,一個人找了個涼亭,趴在石桌上精神萎靡地看著人來人往。
約莫快午時時分,忙了一早上的錢捕頭一邊抹著額頭的汗珠一邊朝著涼亭走了過來,徑直地在薛雅身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幹又滿上一杯,而後才滿足地咂了咂嘴道:“你都在這兒趴一早上了,怎麽不去尋良人?”
薛雅聞言瞪了他一個白眼,實在是不想和他計較,不然她就一杯子砸他腦門上好讓他清醒清醒。
可就是有這麽些人,絲毫不自覺,居然還湊了腦袋上來問道:“怎麽,莊主的公子和義子你都瞧不上眼?”
薛雅皺著眉頭忍了忍,把頭歪向另一邊。
那錢捕頭見她這副不上道的模樣,竟還歎了一口氣,諄諄告誡道:“姑娘家的不能要求太高,趁著年輕貌美,趕緊挑一個差不多的就成了,你總不能還奢望著嫁一個王公貴族吧……”
錢捕頭嘚吧嘚吧說個不停,薛雅是忍無可忍,抬起頭來道:“你是不是覺得案子破不了了所以準備改行當和尚了?”
錢捕頭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這是在嫌棄自己嘮叨了,這丫的整一個不識好人心,虧他還以為她在沈涼那裏受了氣,特意抽空過來開導她呢。他氣的給自己灌了一口茶,沒好氣地道了一句:“你心裏中意的莫不是沈公子吧?”
薛雅聽錢捕頭嘮叨了半天,倒是覺得自己口渴了,正喝著茶的當頭,聽到錢捕頭冷不丁地拋出了這麽一句話來,也不知是給氣的還是嚇的,一口茶水就衝著錢捕頭迎麵噴了過去。
好在錢捕頭問完話後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麵部表情變化,正認真仔細地盯著她看。所以,當薛雅一口茶水噴了過來時,他及時地躲了開去。
“你什麽眼神?我又不傻,發了神經才會去中意一個陰險狡詐還處處欺壓我的小人!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出來,哪個不比他強啊,鬼才會看上他!”
“不是就不是麽,這麽激動作什麽。”話雖這麽說,可錢捕頭想起之前的種種來又不自覺地要替沈涼叫屈了,“話說回來,沈公子怎麽了,他對你不夠好麽,處處照顧著你維護著你,到頭來,他在你眼裏,就成一個處處都不是的小人了?”
錢捕頭這話音剛落下,就有小廝走了過來恭請兩人去吃午飯。
薛雅哼地起身,甩袖而去,臨走還不忘狠狠地瞪了錢捕頭一眼,這人,眼神絕對有問題,不光眼神有問題,腦子也有問題。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大概是有這麽一個神秘的殺人狂魔藏在暗處,誰也輕鬆不起來。
薛雅隻管自己悶頭吃飯,耳裏聽著他們聊些對案情絲毫沒有用處的對話,心裏是越來越涼,她暗暗思忖著,或許還是牢牢跟著沈涼才比較安全。
飯後,王莊主等人紛紛離開繼續忙碌去了,酒飽飯足的錢捕頭留下來小憩,和沈涼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雖然沒人喊薛雅,可她也很主動地留了下來,挨著錢捕頭坐下。
丫鬟們端來茶水,兩個人已經就著上午的調查情況聊了起來。
薛雅一邊喝著茶一邊暗自嘟囔:“聊聊聊,就知道聊,能聊出線索來才怪!”
雖然她自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了,可沈涼錢捕頭功夫好啊,她又近坐在咫尺,想裝作聽不到都不成,於是聊著天的兩個人靜了下來。
顧自喝茶的薛雅半晌沒聽到動靜,這才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兩人目光不明地看著自己,就知道自己說的話被他們聽了去了,她端著茶杯嘿嘿地賠笑:“繼續繼續,我什麽也沒說,你們繼續!”
“沈公子。”須臾,那錢捕頭率先打破了沉默,隻聽他陰測測地說道,“薛姑娘說你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一毛不拔欺男霸女……”
薛雅才剛喝了一口茶暗暗噓了口氣,卻驟然聽到錢捕頭滿嘴離譜的說詞,一口茶水猛地噴了出去,堪堪噴了錢捕頭滿頭滿臉,她甚至都顧不上擦擦嘴角的茶水,急忙辯解著:“你別汙蔑我,我可從沒有說過他欺男霸女。”
沒看出來這錢大塊頭還是真正的小人中的小人,居然一言不合轉過頭來就告她的狀,如此下三濫的事他倒是做的得心應手。她那一時衝口而出的話能當的了真麽,再說了,沈涼這脾性的人哪得罪的起,這些話豈是能隨便就說出口的。
薛雅恨恨地瞪了錢捕頭一眼,又立馬轉頭討好地看向沈涼,極為認真的說道:“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說過這個話。”
沈涼放下了茶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哦。”
薛雅見此,寬心地喘了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吐完,就聽見沈涼嘴裏蹦出一句冷嗖嗖的話來:“這麽說來,你確實說過我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一毛不拔。”
薛雅隻感覺背後嗖嗖地冒冷汗,這記性能不能別這麽好啊,她是說了,可這生命攸關的節骨眼上她也沒這個膽兒承認呀。
那廂,被噴了一臉茶水的錢捕頭砸吧砸吧嘴巴,居然還能從口裏嚐出了上好毛尖的香甜來。他捋了一把臉,抬頭就看到薛雅急著辯解的模樣,當下就怒了,呯的一巴掌拍在桌麵上,你噴了我滿臉的茶水也就算了:“你這意思是我堂堂一個九州總捕頭故意編了謊話來陷害你不成。”
桌上的茶杯震三震,薛雅的心也跟著顫三顫,天可憐見啊,她又做錯什麽了?
為了自證清白,錢捕頭還試圖還原著當時對話的場景:“我問她心裏是否中意你為良人……”
薛雅一聽這話,哪裏還坐得住,這錢捕頭怎麽什麽話都往外掏,霍地起身撲過去伸手就想要捂錢捕頭的嘴巴。
可她還沒碰到錢捕頭呢,手背上驀地傳來刺痛,似是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她轉頭一看,見沈涼指尖正掛著晶瑩的茶水。
“難得錢捕頭有雅興講故事,師妹,你怎麽好意思打擾。”
薛雅捂著手背欲哭無淚:“師兄,他哪裏會說故事,他說的準沒什麽好話,可別汙了你的耳朵。”
沈涼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說話,隻是伸手往茶杯裏沾了沾茶水,放在眼前徐徐磨碾著:“能汙我耳朵的話?那我就更好奇了,師兄我想聽聽,師妹,你說可好?”
薛雅一臉苦相,心想,我敢說不好嗎。可放任錢捕頭把話說出來,她的下場估計會更慘。
但迫於沈涼的淫威,她不敢明著去阻止錢捕頭,就隻好悄悄地對他使眼色,希望他能嘴上積德,別像倒豆子似得一股腦兒全給她倒了個幹淨才好。
可錢捕頭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神情,心想,你剛剛敢冤枉我,眼下還想讓我替你說好話,這不是百日做夢麽。全然無視她的眼色:“她說你十足是個小人,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來當相公也比你強——”
薛雅隻感覺錢捕頭嘴裏蹦出的字字句句都化成了劈天響雷,一個一個朝她砸了過來,她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自我感覺無比優越的沈涼哪裏容的了旁人如此貶低侮辱他,估計這下是徹底的把他給得罪透了。
她看著錢捕頭朝她咧嘴一笑,心裏油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隻見他口齒清晰,一字一字說的極緩:“薛姑娘她說,她死都不會中意你的。”
“你,你可是捕頭啊,這麽添油加醋曲解我的本意不算犯法麽?”
錢捕頭一板眼:“我隻是實話實說。”頂多就是誇張了點語氣,但這也是為了效果需要麽。
你看,那沈涼麵無表情的收起了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在手心裏,這個模樣的沈涼連他看著也覺得瘮得慌。
大廳裏一時靜悄悄的,周遭的空氣卻似乎開始猙獰起來,薛雅突然覺得這怎麽比碰到殺人狂魔還讓人緊張不安呢。
“那不如,你親自告訴我,你的本意是什麽?”
薛雅心知,這是沈涼在給她一個挽救自己的機會呢,可是:“我,我的,我的本意……”也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麽回事,她結結巴巴地竟一時說不上話來。
沈涼見她神色僵硬,話語吞吞吐吐,不知為何心裏猛地衝上來一股火氣,他忍了又忍,道:“原來在師妹眼裏,我竟這麽一無是處,那日後師妹你就自求多福吧。”說著,他拂袖而去。
看,她就知道是這樣!好了,沈涼都已經翻臉了,她也不用再顧忌了,滿身的怒氣全朝著錢捕頭撒去:“你個大嘴巴,長舌婦,黑心黑肺,你會遭報應的。”
“誰讓你噴我一臉的茶。”他不就是想看沈涼收拾她麽,哪想的沈涼這脾氣一上來,還是蠻可怕的,最關鍵的是惹惱了沈涼,他若是不幫忙了怎麽辦,自己豈不是少了個很得力的幫手?錢捕頭突然有種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
兩個人各自鬱悶,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