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朽木疙瘩的錢捕頭
薛雅顫抖著雙手捧著袖珍小籠包細細地啃著,回想著自己打從遇上沈涼後,晦氣就開始如影隨形,什麽倒黴事兒都能和她扯上關係,這也就罷了,可為什麽她還得處處看他臉色?她薛府大小姐首次離家出走居然混到了這種地步?被她爹娘知道,還不給氣樂了。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通怎麽就讓自己一步步地淪落到如今這種悲慘局麵裏,最終隻能安慰自己說,不是她戰鬥力直線下降,而實在是沈涼太無恥太陰險,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段數上。
可有了這個認知後,薛雅反而更加鬱悶了,她離家出走是有要事在身,可不是為了來受苦受難的啊。
把最後一口塞牙縫的包子放進嘴裏,薛雅砸了咂嘴,舔了舔唇,忍不住地歎了一口氣,前有沈涼,後有錢捕頭,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萬一奚夜找不到玉佩或者幹脆不回來了呢,她總不能真的跟著沈涼當一輩子的婢子吧?得想個什麽法子溜之大吉才好啊。
“哎,你看到了嗎,通緝榜文都貼出來了。”正當薛雅苦思冥想之際,隔壁桌傳來了某男子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早看了,聽說啊,張公子大發雷霆,限官府要在畫展舉辦前抓住賊人。”
“哎呦,那就還剩下五天了,據說連什麽人偷的都不知道,這能抓的到嗎?”
“難!”有人搖了搖頭,“不過重賞之下難免會出現勇夫,一千兩銀子呢!”
有賞銀?一千兩!薛雅立馬打起了精神豎起了耳朵,小腦袋也迅速跟著轉動起來,若是她抓住了賊,是不是就可以洗脫嫌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受沈涼的威脅了?最關鍵的是還有一千兩賞銀可以拿,若是自己有了傍身的銀子,是不是從此就不用再看沈涼的臉色了?
一想到此,薛雅一手拍在桌子上,猛的站起了身,自從她被賊人偷了荷包,以至於讓她受人脅迫,從一個大小姐淪落到看人臉色行事的小丫鬟,她就開始無比仇視起這些雞鳴狗盜之輩了,且奔著能早日脫離沈涼這個大苦海的目標,她也非得抓住這小賊不可。
鄰桌的男子們聞聲轉頭詫異地看著這個滿臉怒容又滿眼興奮的小女子,見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這一片,不禁麵麵相覷。
呀,還走過來了!男子們心裏開始犯嘀咕,莫不是這小女子有問題?
“敢問大哥,張大公子家府宅在何處?”
“你問這個作什麽?”
“自然是想要了解了解情況,以便於抓賊!”
抓賊?男子們聞言瞠目結舌,這小女子果然有問題,隻不過這問題是出在那顆頂漂亮的腦瓜子上。
“你可別說笑了。”某個男子嗤了一聲,鄙夷地朝薛雅揮了揮手,“連官府都無能為力,你這個小丫頭能有什麽本事抓賊?”
信了個邪的,出師不利啊,她這算是又被鄙視了麽?
薛雅瞪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淡定!淡定!這點鄙視和沈涼的欺負算起來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才不會計較,更何況抓著賊人才是眼下的大事!不就是一個張府麽,她還找不著了不成。
這,這就走了?男子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又麵麵相覷,有人悄聲說:“哎,人不可貌相啊,說不定還真有些看頭呢。”
那鄙視了薛雅的男子立馬瞠目反駁:“能有什麽看頭,一個自不量力的丫頭而已。”
“還別說,萬一這丫頭就深藏不露呢。”
“她要是能抓著賊人,你這個月上館子的錢我都包了!”
薛雅聽著這對話,實在是淡定不了了,怒氣衝衝地轉過身來,指著那男子道:“那誰,你回頭就準備好一個月上館子的銀子。”簡直太瞧不起人了。
薛雅奔出客棧,隨手攔了個路人打聽到了張大公子的府宅就馬不停蹄地找上門去了。
通過層層通傳,在門口等的快睡著的薛雅終於被領著去見了張公子,說來也趕巧,正碰上錢捕頭也在,這錢捕頭一聽小廝稟告說是門口有女子求見張公子要了解案情,心裏就嘀咕開了,居然有人敢來搶他的活計。
待這仔細一瞧來人,嗬,他當是誰呢,飛賊來抓飛賊?
錢捕頭立馬按耐不住地起身朝著還未進門的薛雅就發話了:“女飛賊,你來此處意欲為何?”
薛雅被他這一聲女飛賊嚷的腳下一個踉蹌,那張公子一聽女飛賊三字,頓時就蹦躂起來了,盯著她看的那雙眼都直了。
這領路的小廝就更誇張了,用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她,口齒不清:“飛、飛、飛賊!”邊說著邊連滾帶爬地躲開了幾丈遠去。
薛雅簡直無語了,要不要這樣子?即便是飛賊,也隻偷東西不偷人的好麽!再說了,她要偷也絕對偷個大美人呀,怎麽會偷這麽個膽小如鼠的小廝!啊呸,想什麽呢!她才不是賊!她是薛府大小姐!
轉頭看著錢捕頭還滿臉不悅地盯著她,她也惱了,提起腳步就朝著他走去,她得找他理論理論,就算他是個捕頭也不帶如此冤枉人的呀,身為官府之人就能如此隨意壞人名聲麽?這麽大一頂汙帽子,她可不想走哪兒跟哪兒。
“快抓住她!”可待她一走近,那張大公子立馬揪著錢捕頭的衣服直催促。
薛雅深吸一口氣,露出抬首百媚生的笑容:“錢捕頭兄弟……”
“你,你們認識?”張大公子趕忙鬆開錢捕頭的衣服,連連倒退幾步,一副驚恐失措的模樣。
好吧,她總算看出來了,這張府的人從上到下都屬兔子的,見不得一點風吹草動。
“誤會誤會!”錢捕頭急忙對著張公子擺手,轉頭又對著薛雅斥道,“誰是你兄弟?你給我說清楚!”
她嘴角抽搐,用不用這麽認真,她隻不過是想套點近乎好說話而已,再說了,就他這塊頭,這滿臉寫著我隻要銀子的模樣,她想認他為兄弟,她爹還不幹呢:“啊,口誤。”
“這能口誤嗎?”錢捕頭跳腳,一副你不給我說清楚,老子就和你拚命的架勢。
嘿,這怎麽就不能口誤了,你還硬把女飛賊的帽子扣我頭上呢,我叫你一聲兄弟還罪大惡極了不成。
薛雅對著眼前這張欠揍的臉開始醞釀情緒:“咱倆之前不是認識麽,雖然是誤會一場,但對於錢捕頭您的大義淩然剛正不阿我還是很佩服的,所以打從心裏把您當兄弟來看,剛才一時激動,就脫口而出了。您瞧不上我沒關係,可是……”她看著錢捕頭被她誇的有些洋洋得意,開始佩服起自己來,居然能把違心的話說的又溜又正經,演的跟個真的似得。
在錢捕頭有些飄飄然之際,她癟了癟嘴巴,泫然欲泣:“可是,錢捕頭您也不能老叫我女飛賊呀,合著我這小女子在您心裏就永遠是一犯人麽?都說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何況小女子我確實是被冤枉的,您左一聲女飛賊右一聲女飛賊,我這心裏啊都能苦出個黃連來了。”她說著低頭雙手揪著胸口,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這,這什麽……”錢捕頭聽她這麽一說,竟似是也覺得自己張口就女飛賊長女飛賊短的確有些不妥,可他堂堂一個捕頭怎麽能低頭和一小丫頭認錯呢,太有失身份了,“咳咳,可你確實偷過沈公子的銀兩。”
薛雅本以為就算自己不能把他說動容至少也能把他繞暈了,再加上自己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用他認錯,隻要順著她搭好的台階表個態啊啥的就好了。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讓她搭下臉來,果然又是她想的太過美好了,人家捕頭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
原來這世道除了有不會憐香惜玉的沈涼外,還有這麽一個朽木疙瘩的錢捕頭!
好吧,是她的錯!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認真地盯著自己的大塊頭,她很想吼回去,你也說了是偷過,既然是過,那就應該讓它過去啊,你這般抓著不放難道還有理了?
可她最終隻是讓這話在喉頭蕩了一圈又滾回肚子裏去安息了。因為她不敢啊,麵前這個捕頭,軟硬不吃,唯一的弱點是愛財如命,可她身上連個銅板子兒也沒有呀,不然她就拿一堆的銅板來砸暈他,不砸到他眼冒金星誓不罷休。
那廂被晾了半天的張大公子開始老大不樂意了,這好歹是在他的府上,居然都不正眼看一下他這個主人:“錢捕頭,這姑娘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聽到張公子這麽一問,薛雅頓時就在心裏罵開了,他大爺的,居然忘了正事,跟著沈涼吃不飽喝不好還睡不香,連帶著腦子也不管用了。
不過,她似乎還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客棧想當然地以為抓了賊就能拿到賞銀,可錢捕頭這麽大一塊頭堵在這裏,她想獨拿這筆賞銀顯然是相當困難啊。
思索了半天的結果是,如果她想拿賞銀就得繼續和他裝孫子,她怎麽就這麽作孽啊,好端端的放著薛府大小姐不當非得離什麽家出什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