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不愣登中圈套1
初秋,午後的陽光明媚卻不炙熱,龍泉城的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城裏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名叫興隆軒的茶樓。城裏的老老少少,商賈名流閑來無事都喜歡來這裏坐上一坐。
此時,茶樓二樓靠窗台的位置,就對坐著一男一女。
這名年輕男子正愜意地曬著太陽品著茶,他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可見心情著實不錯。
對麵的年輕女子卻斜身依靠在桌沿旁,她左手托腮,右手手指在桌麵上有氣無力地叩著,眉眼間縈繞著的竟是絲絲愁悶之色。
男子輕放下茶杯,眉峰挑起,抬眼看向對坐的女子,他打開手中的折扇,饒有興致地說道:“你家公子我雖風流倜儻,可你是不是也得收斂著點,如此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讓旁人瞧了去,豈不笑話你不知羞恥?”
“我呸!”女子聞言猛地坐直了身體,杏眼怒睜,毫不客氣地剜著他,“你什麽眼神?瞎啊!”
年輕男子斂了笑意,唰地一下收了折扇,把臉一沉。
這女子見狀,頓時就蔫兒了,身子一委,腦袋一縮,裝傻似得嘿嘿地朝著他諂笑,心裏卻是叫苦不迭,想著自己一堂堂薛家大小姐竟淪落到給人當丫鬟看人臉色行事的地步,那叫一個悔不當初!
她爹怎麽說來著的:江湖險惡,知人知麵不知心!
借她爹‘吉言’,她出門的第四天,原以為是美滋滋地做了個好事行了個善,卻不想一腳踏進人家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的圈套裏,被偷了個身無分文!
她爹還怎麽說來著:人心叵測,無毒不丈夫!
她真以為她爹隻是嚇嚇她啊,哪曉得世上真有這麽一號人存在,好巧不巧的偏偏就被她給撞上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老爹的嘴有這麽烏鴉,她一定乖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如今她雖悔之不及,可老天卻不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
薛雅轉頭幽怨地看著窗外,明明陽光燦爛,可她卻猶如置身茫茫黑暗之中,絲毫看不到希望,這樣苦逼窩囊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第一千零一次的想起了十多天前那個改變她人生軌跡的日子——
那是薛雅離家出走的第四天。
午後,薛雅收拾好行李下樓來到櫃台,道:“店家,退房,結賬。”
“好嘞,客官您稍等!”掌櫃的拿起算盤劈裏啪啦算了一通,“總共紋銀一百二十二兩。”
薛雅二話不說從荷包裏掏出一張百兩銀票,又掏出三個銀錠子:“不用找了。店家,這龍泉城打哪個方向走?”
掌櫃的雙手捧著銀兩直作揖,布滿褶皺的臉上直笑出朵花來:“多謝客官打賞,出城門往東的大路,便是通往龍泉城的方向。”
“哦,謝謝店家。”薛雅拿起包袱轉身便走。
“客官您一路走好!歡迎下次再來啊!”看著薛雅離去的身影,掌櫃的提高了嗓子喊著,手裏拿著沉甸甸的銀兩卻又忍不住地歎了口氣,“哎,可惜了。”
“掌櫃的,賺了這麽大一筆,你還可惜什麽呀?”
掌櫃聞言收回視線轉眼上下打量櫃台前的男子,那身穿著打扮一瞧就不是個有家底兒的人,鐵定沒有一點兒油水可撈。
他把目光又轉向門口,直看著薛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懶懶地回了聲:“別看人家是一小姑娘,住的可是上等廂房,頓頓吃的都是招牌菜。光是打賞的錢都夠你吃一天了!”
誰知那男子聽了這話竟也不惱,隻是嘿嘿地笑著:“呦,就小姑娘一個人?這家裏也真夠放心的。”
掌櫃的收好銀兩,劈裏啪啦地把算盤撥回原位,頭也不抬,道:“估計是哪個商賈家裏逃出來的小姐,這不,去龍泉城了,十有八九是衝著那些美男子去的。”
男子聽聞這話,那烏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轉,當下從懷裏掏出二兩碎銀子來,放在櫃台上,指了指牆角某處,道:“掌櫃的,這是我那桌的飯錢。”
掌櫃順著男子的手指望過去,牆角那一桌,就幾個素菜,半點葷腥都不沾,果然沒什麽油水可撈,半笑不笑地應著:“收您……,嘿,客官,找您銅錢!”
“甭找了。”男子頭也不回。
掌櫃的撿起桌上的碎銀掂了掂,看著他招呼同伴離開:“嘶,邪門了,這年頭窮人也學富人打起賞來了。”
那廂,薛雅已經從店小二的手裏接過韁繩騎上了馬,她嘴裏哼著小曲兒,悠哉遊哉地向著龍泉城閑逛而去。
大約走出五裏路,坐在馬背上的薛雅遠遠地就看見前方烏壓壓的聚了一眾人,依稀有女子哭天搶地的聲音夾雜著男子的叫罵聲傳來,她趕緊驅馬上前。
隻聽到那女子連哭帶嚷:“沒天理啊……大家快來評評理……沒有王法了,求好心人可憐可憐我們,幫幫我們吧……求求各位了……”那聲音既無助又恐慌,還帶著絲絲絕望。
薛雅腳踩馬鐙,在馬背上立起身子來,奈何大道上往來的行人眾多,早早地就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就是仰頸張望,也看不到人群裏頭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個臭娘兒們!再不鬆手,信不信老子抽死你!”人群中響起男子粗暴凶狠的聲音,“你們特娘的都別多管老子的閑事,老子的拳頭可不認人!”
這話聽的薛雅趕緊翻身下了馬,果然是沒天理沒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這男子還想當眾行凶動手打女人?
她疾步走上前去費力地往人群中擠進去,隻聽裏頭又傳來了稚兒的哭泣聲:“叔叔,你行行好,別打我娘,別打我娘!”
薛雅一聽這話,越發急了,可圍觀的人群實在堵得嚴實,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倒是擠在人群中進退不得了。
裏頭女人的叫嚷聲,男人的叱罵聲,稚兒的哭泣聲和圍觀人群的議論聲混成一片。
薛雅心頭一急,運功發起力來,伸手用巧勁把人群往兩邊撥開,正想衝身進去。
誰知,原本還寸步不移的圍觀群眾突然像是受到了驚嚇般,紛紛往旁邊退了開去。
這下,薛雅可慘了,力道一下子沒控製住,直直地往前倒去,正看到那男子高高抬起的手臂作勢要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掄去。
而薛雅要倒下的位置可不就是那女子身上麽,她這一倒下去,女子是安全了,但她可慘了,這一拳頭要是掄到自己身上,豈不得要傷筋斷骨?
好在她爹有遠見,從小送她去學武用以傍身,雖然她懶,武功練的為實不怎樣,但輕功卻學的爐火純青。至少,她娘每每想要打她的時候,那荊杖是從來沒有落到過身上的。
眼下,她一個手掌拍在地上,借著掌力悠地從那男子的拳頭下穿過,又迅疾旋身,一腳踢開男子的手,免於女子在他的拳頭下受傷殞命。
這男子被薛雅這一腳踢的,竟倒退了兩步,待站穩腳跟,他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看向薛雅,凶狠地盯著這個不知打哪兒鑽出來的姑娘。
薛雅也在上下打量這男子,這打眼一看,禁不住地嚇了一跳,隻見他膀大腰粗,虎背熊腰,一雙鼓睛暴眼似是要眥眶而出,忒嚇人了點。
薛雅頓時心有戚戚焉,她頭一次出門闖江湖,總不至於就折在這半途中吧:“這,這位壯士,有話好好說!”
男子見她露的這手,知她有武功在身,卻不知道她武藝如何,瞪了她半晌,用粗嘎的聲音說道:“我勸姑娘還是少管老子的事。”
然而,薛雅還沒有開口回話呢,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已經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孤兒寡母吧!求求您了!”她一邊苦苦乞求著,一邊不住地往地上磕著頭。
那稚兒也跪著爬到她腳邊,拉著她的裙擺一邊哭著一邊求著:“姐姐,您救救我和娘親吧,救救我們吧!”
薛雅哪受得了這陣仗,連忙彎腰想要拉她們母子起來,可拉起了這個,那個跪下了,拉起了那個,這個又跪下了。
她頓時覺得頭也大了,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位大嫂,就是要讓我救你們,你也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何事啊?”
“姑娘,他要搶我兒子!”女子指著那虎背熊腰的壯漢控訴道。
“嘿,你個臭娘兒們!”那壯漢捋了捋袖子上前兩步,“分明是你自己把兒子賣給老子的,你拿了銀子倒還反咬我一口搶你兒子!我看,你是皮癢癢了啊!”
“我,我……”那女子語塞,神情也有些慌亂起來,隻緊緊地抱著她兒子。
薛雅一見女子這般模樣,知是這應該就是事情的始末了:“那你把銀子還給他不就得了?”
“我,我……”女子突然崩潰般的大哭起來,“我丈夫身染重疾,我是逼不得已才賣兒子的,如今銀子花完了,他卻仍撒手西去,這孩子是他們老李家的唯一香火啊,我要是保不住他,日後還有何顏麵去見他們老李家的列祖列宗!”
說著,母子倆抱成一團,啼哭不止:“我可憐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這女子哭的薛雅腦袋嗡嗡作響:“好了好了,別哭了,這銀子我替你還了便是了。”
隻聽那壯漢哼了一聲道:“既然姑娘肯替她還錢,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當初我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他,如今你要還我五百兩,少一紋都不行!”
一聽這話,薛雅伸到懷裏掏荷包的手頓時就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