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怕做噩夢
“做你的春秋大夢！”門外忽地闖進來兩個男子，而開口說話的正是阿發。他顯然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連那身乞丐裝都沒有來得及換下。隻聽他恨恨地說道，“現在淩府已經掌控在我們的手裏了，你倒是會打主意，這麽多條人命，你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就想給解決了嗎？”
淩縣令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滿是戾氣的男子，卻也不慌不忙地問道：“那你想怎麽解決？殺了本縣，滅了本縣滿門嗎？你要知道，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我今天出了事，要不了幾日，鬆昌縣的大軍便會趕過來，你可想過屆時會有什麽後果？你可有為鎮上其他的鄉親考慮過？嗯？”
一個‘嗯’字，把霍絕，阿發等人的心都給提了起來，不得不說，淩寶山的這番話確確實實地打在了他們的七寸上。
跟著來淩府的兄弟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血海深仇。這些年來，他們苟延殘喘地活著，費盡心機地隻想著報仇雪恨，但的確沒有考慮過殺掉淩寶山這個朝廷命官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他們倒不是怕死，活著就是為了給冤死的親人報仇的。但也正因為他們太知道骨肉分離，陰陽兩隔的痛苦了，所以不得不為了其他的鄉親們考慮。
淩家鎮不能因為他們的私人恩怨又變成另外一個人間煉獄。
隻需一眼，淩縣令便瞧出了他們的顧忌，他一聲歎息：“我到了這把年紀，又經曆生死，以前執著的東西此刻也幡然醒悟了。從前，我確確實實做了很多對不起鄉親們的事，我愧為淩家鎮的人。但殺了我既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如果你們願意給我悔過的機會，我會為每一位枉死的人修建陵墓，請高僧來為他們超度。我也會把淩家所有的財產全都拿出來，重建淩家鎮，還鄉親們一個家園。”他不再以‘本縣’自居，又一口一個‘我’，言語間字字句句說的真情實切。
“你說的，都是真的！”和阿發一同進來的男子明顯被淩寶山的這番漂亮話給說動了。
“當然是真的，如今我們淩府都被你們給控製住了，我又何必再騙你。”
“那……”
“阿鵬！”阿發喝止住他，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道，“他們淩家人為非作歹多少年了，怎麽可能一夕之間就能幡然醒悟？你有見過狗把吃到嘴裏的肉骨頭給吐出來的嗎？他如果想悔改，早就改了。眼下他是脫不了身，才故意說這些話來哄你開心，你怎麽就能真的信了他？”
阿鵬聽阿發說的這話倒也是有道理的，隻是，他見淩縣令在聽到罵他是條狗後也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又有點相信他或許是真心想要悔改。如果他能重建淩家鎮，還他一個家園，這是他有生之年都不敢再去想的事。
他指著淩縣令說道：“口說無憑，白紙黑字你給我寫下來，簽字畫押，我們才信你！”
沈涼見這個叫阿鵬的竟然如此天真，三言兩語就被淩縣令給說動搖了。整天被仇恨包圍的人心思還如此單純，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那廂，淩千鈺已經從案幾上鋪好了宣紙，淩縣令拿起筆來在紙上一一寫來：“我把剛剛承諾的幾件事都寫出來，我保證我一定會兌現自己的承諾。”他放下筆，又咬破了自己的拇指，鄭重地在自己的名字處蓋下了血手印。
阿鵬看他還咬破自己的手指，就越發的相信淩縣令說的話了。正準備走上前去拿那張寫了字蓋了血手印的宣紙。
隻聽一聲冷然而又堅定的：“慢著！”
在場的幾人聞言都望向那說話的霍絕：“縣令爺，你花言巧語騙的了阿鵬，可騙不了老朽！”他說著轉頭對上一臉驚愕的阿鵬，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糊塗啊你！”
“可是……”
淩縣令見阿鵬似還在猶豫不決中，忙誠誠懇懇地說道：“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不齒，但如今真心想要悔過，還請你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你是叫阿鵬吧，你看……”他拿起手中的宣紙向他示了示意，“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把承諾一條一條都給寫下來了，還蓋了血手印的，你來看，我真的沒有要騙你。”
這阿鵬就像是被蠱惑似的，也不顧霍絕和阿發的阻攔，竟真的就舉步要走上前去拿那張紙。
就在這時，隻聽‘呯、呯’兩聲，門口有重物落地的鈍聲傳來。屋子裏的幾人連忙朝門口望去，那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渾身抽搐著的正是：“阿濤！阿文！”
阿發驚叫著就要衝上前去，門口又悠忽從屋簷上飛下兩個人來，就站在阿濤和阿文的身後。隻見他們抱拳朝著上位的淩縣令說道：“屬下讓大人受驚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阿鵬抬著的右手還沒有接過淩縣令手中的宣紙。就見他笑著把手收了回去，慢條斯理的把手上的宣紙撕成兩半，再撕成四半……
吱啦啦——吱啦啦——
阿鵬猩紅著一雙眼，眼睜睜地看著淩縣令把宣紙撕的粉碎，撕碎宣紙的聲音那麽清脆又那麽刺耳，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知和愚蠢。
“你騙我！你個陰險狡詐的小人！”阿鵬怒吼著就要朝淩縣令撲上去。
隻是，他才剛一飛起身，身後就‘嗖’的傳來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阿鵬其實是可以躲的，可他覺得是自己的猶豫不決害死了兄弟，又不聽從主人的勸告，輕信仇人，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麵。他既羞愧難擋又怒火中燒，抱著和淩縣令同歸於盡的決心，自然是不會去躲這把劍的。
‘叮’的一聲，沈涼飛出的茶杯蓋和利刃在空中相撞。茶杯蓋竟壓著利刃橫飛出去，利刃竟橫著嵌入了木柱子裏。
那站在門口飛出利刃的男子當下心裏一震，好深的內力。
可即便阿鵬沒有被這把劍給射殺掉，他也沒能成功地抓到淩縣令。因為當他飛身撲將過去時，淩千鈺朝他一腳踢了過來，正中胸腹。
就在阿鵬摔倒在地時，門口的阿濤拚盡全力，欲朝淩縣令射出毒飛鏢。隻是，他的手還沒有來得及抬的起來，就被他身後站著的男子一劍釘在了地上。
利劍穿透掌心，阿濤慘叫聲響起。
一眨眼之間，霍絕這幫兄弟損兵折將，功夫最好善用暗器的阿濤和阿文再也使不上一點力了，而淩家這邊，還有兩個這麽強勁的對手，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阿鵬痛苦地趴在地上，握著拳頭狠命地砸著地板，都怪他，都怪他！怎麽可以輕信淩寶山那樣人麵獸心的人！
“沈公子！”淩縣令突然朝著他厲聲叫道，霍絕這些個人顯然已經構不成威脅了。可是，“你不是說你不會和他們聯手的嗎？”
隻見沈涼懶洋洋地換了個坐姿，一臉無辜樣：“確實沒有聯手，不信，你問他。”他說著朝霍絕努了努嘴巴。
“沈公子……”本來也已經絕望的霍絕，一聽到這話，突然意識到，沈涼還坐在這裏，而且他還願意出手救阿鵬，那或許他們還有一絲絲的希望。隻是他才一開口，就立馬被那淩縣令給打斷了。
“既是沒有聯手，你又為何要救他！”這一副堂而皇之的質問口氣，已然不見之前他和阿鵬說話時的那番誠懇和殷切。
啊，這淩寶山也果然是個演戲的好手呢。一想到他這兩幅麵孔，沈涼便忍不住失笑一聲，而後，他斂了笑意：“本公子見不得如此血腥的畫麵，怕晚上睡覺會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