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虧大了
薛雅細細地盯著錢捕頭看，企圖從他的表情變化裏尋出一絲端倪來。可她看了又看，錢捕頭始終冷靜的很。
隻聽他應道：“淩縣令不是個好官，我遲早要抓他歸案的，淩府屆時也必定四分五裂。我身為花花她哥哥，又怎麽忍心見她入火海。”他說著朝錢花花看去，兩人四目相對。他頓了頓，還是張了口，“但是，花花若是真心喜歡淩大公子，隻要他品性純良，且一心一意待她好。我就不會阻礙他們在一起。”
起先，薛雅聽著他前半段話，心裏還頗為高興。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直至他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才著實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即便淩縣令是個魚肉鄉親的壞人，淩家遲早要完蛋，你還願意讓花花嫁給淩大公子？”
“父母之過不殃及兒女，隻要淩大公子不曾參與他爹的惡行，他就不應該受到牽連，照樣可以娶妻生子。”
薛雅沒想到他倒是愛憎分明，是是非非分的一清二楚：“可是淩大公子從小養尊處優，沒有了淩家，怕是他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有什麽能力讓花花過上好日子？”
“花花嫁過去，仍舊是我妹妹，不管別人有沒有能力讓她過好日子，我都會照顧她一輩子。”
薛雅聞言冷笑，這話聽著倒是有情有義，可實則對錢花花來說未免太過冷血無情。他是篤定了錢花花對他死心塌地不會嫁給旁人還是真的鐵了心的要把她推離自己，才能說出這番話來？
隻聽錢花花低低地笑了一聲：“哥哥對我果然是好。隻是我若是嫁了人，哪還有繼續勞煩哥哥費心的道理。”她雖蒼白著一張臉，卻說的無比平靜，“不管跟著淩大哥是享福還是吃糠，那都是我們小夫妻倆的事情了。”
薛雅知道，這不是錢花花說的一句氣話。拚勁全力嚐試，耗盡心血相隨，最終換來的仍是這樣的結局。她隻是太累太絕望又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罷了。
這下，錢捕頭倒是沒有立馬應話，他看著錢花花幾次欲言又止。
“大人。”門口徐路步履匆匆地跑了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嘴就道，“有發現了有發現了，兄弟們看到淩家從後門運了兩馬車東西出來，淩縣令親自送他們出的門，馬車上的東西絕對十分貴重。”他話音落下，見錢捕頭臉色不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子裏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
他看了看錢花花，又看了看薛雅，最後把目光落在沈涼身上，滿屋子的人似乎隻有他的臉色無異，悠哉地打著扇子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莫不是沈公子又拿他們幾個開耍了？徐路正滿心不解著，卻見沈涼朝他瞥了過來。慌忙把目光移了開去，硬著頭皮朝錢捕頭問道：“大人，那我們是繼續跟著還是把他們控製住？”
錢捕頭沉著臉瞪他：“你有海捕文書嗎？有人找你告他了嗎？你憑什麽去控製他？”
徐路抽了抽嘴角不敢應話，合著他這是撞到了槍口上了啊。
隻聽錢捕頭冷聲吩咐道：“先跟著吧。”
“是！”徐路領命正準備出門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以免再次被殃及無辜。
卻聽錢捕頭又叫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說著，還真就抬腳和徐路一起走了。
那錢花花見他遠去的背影，瞬間就紅了眼眶，卻強忍著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薛雅萬萬沒想到錢捕頭會是這個反應，更加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撂挑子走人。眼下見錢花花又是這般絕望這般難過，她開始後悔自己出了個餿主意：“花花，我……”
錢花花抬手製止她：“小雅，你不用安慰我，我早該知道會是這個結局。”她站起身來，眼淚終是溢出了眼眶，“我先回房了，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她是哭著跑出去，又怎麽可能會沒事。薛雅長長地歎了口氣：“看來所謂的‘道德倫理’在錢多多心裏，就是座跨不過去的高山。”
沈涼收了扇子笑道：“急什麽？總得給他點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薛雅悶悶地接過話來：“再給他十年，他這榆木疙瘩也轉不過彎來。”
“不出五天，他準後悔。”
薛雅聞言十分懷疑地癟了癟嘴，卻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倒又忍不住湊上前問道：“你怎麽能確定？”
沈涼笑而不語，都是男人，他又怎麽會看不懂。錢多多看似一副平靜理智的模樣，其實心裏已然開始不安了，眼下他也就是嘴硬，強撐著。若是錢花花真的和淩千铖走在一起，看他急不急眼。
“師兄，你倒是說句話呀。你若是有法子，可得幫幫花花呀。”
沈涼長臂一伸，攬過薛雅就往門外走：“你急什麽，出不了岔。”
“你帶我去哪兒？”
“師兄我送了你禮物，你難道不該給我回個禮？”
薛雅頓時就黑了臉，暗自腹誹：就那破玩意兒也好意思算是個禮物？再說了，我又沒求著讓你送，你還好意思張口要回禮？該不會是借機要訛她吧？
“我可沒銀子給你買禮物。”
沈涼頓住腳步，轉頭看她：“既是如此，你把自己送給我，我也是不會介意的。”
薛雅冷哼一聲，如意算盤倒是打的挺響亮的。她抬腳就往前走去：“我們還是出門逛逛吧。”買個破爛玩意兒的銀子她還是有的。
沈涼笑著追上前去。
然而，兩人走出何府不遠。隻見一衣著襤褸的乞丐，拿著破碗，趿拉著走上前來：“大爺，賞口飯吃吧。”
沈涼掏出銀子往破碗裏放，同時撈出小紙條兒。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
那乞丐千言萬謝地走了開去，薛雅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沈涼借著扇子的掩護，已經不動聲色地看完了小紙條上的內容，依舊隻有三個字：燒窯場。重新揉好了紙條收進衣袖裏，見薛雅一副愣愣的模樣：“發什麽呆呢？”
薛雅回頭看他：“你真給他銀子了？”
“唔。”
薛雅頓時一聲哀怨：“我突然覺得我虧大了。”她供沈涼奴役，一個月也就得個二十兩。潛伏在淩千鈺身邊探消息，分文沒有，回來還得被他占便宜。可這乞丐給個消息就能得個幾兩銀子，她倒是連個乞丐都不如了？
沈涼失笑，挑眉看她，現在才來計較虧大了是不是晚了點。更何況，她計較的還隻是銀子，是不是更虧了。
下一瞬，卻又聽她問道：“上麵寫什麽了？”
“燒窯場。”
薛雅還等著他繼續說下文，但見他這模樣，顯然是已經沒下文了。她愕然：“還是這三個字？就這三個字還能值五兩銀子？”她忿忿地轉身大踏步往前走，倒是要去看看燒窯場有什麽驚天秘密。
等兩人到了燒窯場時，窯場門口停著兩輛裝滿了瓷器的馬車，窯工正在做最後的防震防碎包裝。
這本沒什麽可奇怪的，奇就奇在淩千鈺竟在一旁盯著，而護在馬車旁的那幾個作窯工打扮的人，一絲不苟的站姿，滿臉嚴肅的表情，分明就不是普通的窯工，倒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兵役。
淩千鈺乍一見到他倆，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立馬換上了笑臉迎了上來：“沈公子，小雅姑娘，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薛雅還在想著怎麽把話題拐到眼前這兩馬車的瓷器上來。
隻聽沈涼張口就道：“我府裏有批瓷器也該換換新了，正好，這兩馬車我都要了。”
淩千鈺聞言心裏雖是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這批瓷器是縣裏的商戶早前就預訂下的，而且成色也不是很好。沈公子府上若是需要瓷器，且等我吩咐窯工再另行趕製一批。”
“不必麻煩，我看這批就挺好。”
“沈公子說笑了，您可不能讓我失信於人。做生意講究的就是誠信，這批瓷器我得送去給縣裏的商戶。”淩千鈺邊應付著邊心想著，這姓沈的突然跑來燒窯場，又強行想要這批青瓷，該不會是得到什麽風聲了吧？
沈涼卻是不耐煩了：“淩公子，你做生意的怎麽如此不會變通？你把瓷器給了商戶，商戶也是拿來賣的，不如現在就賣給我，你把銀子轉交給商戶不就得了。”
淩千鈺麵露難色，一時又無言以對，隻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薛雅。
薛雅會意，但見淩千鈺如此緊張馬車上的瓷器，看來其間定然是有問題的。她假意勸道：“沈公子，你話說的雖不錯，可總歸是半途截貨，淩公子可得把商戶給得罪了。”
“正是正是。說好的交貨，我若是交不出，怕是傷了和氣。”
沈涼笑看著薛雅：“既是美人開口了，那本公子也不為難你。”
淩千鈺聞言大鬆一口氣，卻聽他又施施然地補充道：“反正去京城也得經過鬆昌縣，我讓徐路跟著馬車一起走，等你把瓷器交給商戶後，再讓徐路買下來，這總可以了吧。”
“如此，甚好。”
薛雅聽著他嘴上說‘甚好’，可他那副表情顯然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