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們三個
關上了，中年男子被我們看得有些不自在。
而最讓我奇怪的是，琳琳跑進電梯以後就蹲到了角落裏。
我看她蹲在那裏，把腦袋都埋進了膝蓋中間，長發從臉頰的臉龐滑落徹底把整個腦袋都遮住了，就好像是悲傷到了極點，或者恐懼到了極點。
“琳琳，你怎麽突然跑起來了？那隻是一隻貓。”
“死了。”琳琳的聲音從膝蓋中間發出，聽起來有些奇怪。
“什麽死了？”我突然有種預感，這也許是我進入到幻境之中最關鍵的時刻了。說不定，小木魚要教給我的那道符就要出現了。
“他的孩子死了。”琳琳的聲音有些顫抖。
中年男子突然大喊一聲，“誰死了，誰死了，小姑娘不要亂說話。”
“你吵什麽吵。”中年男子突然大叫嚇了我一跳，我回頭朝他吼了一聲。
中年男子顯然也沒有想到我的反應會是這麽激烈，嘴唇動了動然後一臉怒色的退到了電梯的後方。
“琳琳，你是說那隻小貓吧。死的隻是一隻小貓，你也不用太傷心。”
“嘻嘻。”琳琳突然笑了一下，然後肩膀抖動起來，一直抖，仿佛那肩膀要跳下來一樣。
“琳琳。”我輕聲喊了她一下，但她沒有反應。於是，我小心地伸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
就在這時，電梯到了，另一側的大門緩緩打開，一股冷氣吹進了電梯裏，我忍不住一個激靈，想要觸碰琳琳肩膀的那隻手也停在了半空。
我扭頭一看，門外是一條漫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依稀可以看見三個發著紅光的大字，冷氣就是從那三個大字裏不斷地冒出來的。
“停屍間。”
“怎，怎麽又回來了？怎麽又回來了？”中年男子怪叫一聲，連忙去按電梯按鈕，連續按了好幾下。
心虛還是心慌？
“你剛才就是從太平間進電梯的？”我向他問到。
“對。”中年男子下意識地隨口回答了一下，然後突然意識到不妥，把手裏的黑色袋子朝身後藏了藏。
“一點隨身的東西，嘿嘿，沒什麽好看的。”中年男子朝我勉強做了一個笑臉。
電梯門再次緩緩地合攏。
“剛才大概是電梯故障了吧。”中年男子試著轉移話題，“突然看見停屍間，還是有點害怕的，嘿嘿。”
可是，就在電梯的兩扇大門即將合攏的時候，中間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一隻纖細的手。
“要來了。”我心裏暗道。
“誰？”中年男子緊張地問到。
受到阻擋，電梯門再次打開，門外赫然站著那個名叫依依的女高中生。
“哦，你叫依依是吧，琳琳一直再找你呢。”
“你，你們認識啊。”中年男子明顯緩了一口氣。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依依冷笑一聲走進了電梯，“認識，當然認識啊。”
“琳琳，找到依依了。”奇怪的是，琳琳還是蹲在那裏抖動肩膀。
依依看了我一眼，“你真的很像以前的小峰。”
我有些疑惑，因為她們在公交車上就說過我很像一個叫小峰的人，隻是我注意到她剛才說我很像從前的小峰。
“對了，我把電梯按到一樓了，你們要是去別的樓層就自己按一下吧。”中年男子又變得輕鬆起來。
“琳琳，你怎麽了？”依依問到。
“你是不是猜到我去看小峰了？”沒等琳琳回答，她又繼續說到。
“是的，我去看他了，跟傳聞的一樣，你拒絕他以後他就自殺了，你知道他的屍體變成了什麽模樣？”
我一愣，沒想到是這樣。
“他的眼珠子凸出來了，變得好醜。”
“我還親了他的嘴唇，硬邦邦的，一點也不舒服。”
依依的臉色突然變得猙獰起來，“你怎麽不說話，裝啞巴嗎？”
“你這個賤種，你就不應該生出來。”
依依突然大罵一聲，電梯裏的氣溫突然詭異地下降了，能明顯感覺到氣溫在迅速的下降，轉瞬間就變得像冰窖一樣。
“你這個賤貨就不應該被生出來。”依依猙獰著走過來。
“嘶啦。”
與此同時，突然傳出一一聲塑料袋被撕破的聲音。
“哇。”嬰兒的哭聲陡然在電梯裏響起。
我循著聲音看去，發現中年男子手裏的黑色塑料袋爛出一道口子，一隻青色的小手從裏麵伸出來。
那隻小手抓住了依依的大腿。
依依疑惑地低頭看去，然後驚恐地說道：“這.……這是……什……什麽.……”
“你袋子裏裝的是什麽！”依依尖叫一聲，“我動不了，我怎麽動不了了。”
“好冷，我好冷。”
“這究竟是什麽？”
中年男子哆嗦著嘴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別問我，別問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最好別扔掉袋子。”我警告了他一下，免得再次激怒那個東西。
我怎麽也沒想到，到現在一直沒有符籙的蹤跡，結果卻先碰上了髒東西。小木魚和殺豬刀都不在身上，要怎麽對付它？
“它，它還在爬上來。”
那個黑色塑料袋的裂口越來越大，嬰兒的整隻手臂都從裏麵伸了出來，上麵滿是青色的斑點，皮膚像是餃子皮一樣滿是褶皺。
那隻小手正在一點一點沿著依依的大腿向上爬。
“該死的。”我一衝動之下直接咬破了舌尖，然後一口舌尖血朝著那隻小手臂噴了過去。
殷虹的舌尖血噴到手臂上毫無作用，仿佛是在嘲諷我一樣，它的第二條手臂伸了出來。
“媽的，這是幻境，舌尖血沒有用。”連舌尖血都沒有用，我頓時就不知道怎麽辦了，因為我對付這種髒東西就隻有三板斧，小木魚，殺豬刀，舌尖血。
“童子尿啊，你是處男嗎？童子尿啊。”依依突然朝我大喊一聲，“快，快救救我。”
我心想連舌尖血都沒用，童子尿肯定也沒有用。況且，從醫學上說，精滿自溢，凡是夢遺過的男人都不是處男了，更何況我偷看小麗洗澡的時候還打過飛機。
“快點啊。”依依“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我不要死，死了好醜，我不要死。”
她剛說完，嬰兒的哭聲再次從塑料袋裏傳出來，然後兩隻小手抓住了她的大腿，一顆幹癟的腦袋從裏麵伸了出來。
腦袋怎麽會是幹癟的，莫非是畸形？
“你他媽的閉嘴，別再激怒它。”我惱怒道，之前一直都沒有事情，絕對是這個女人的那張破嘴激怒了它才導致屍變。
“疼，疼。”依依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眼珠子一點一點地往外冒，和她口中小峰的死法越來越接近。
我低頭一看，心裏頓時一涼，因為那個嬰兒的腦袋正努力朝著她的下體塞進去，紅色的血液在它幹癟的腦袋上形成溪流，然後一道道地落到地上。
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它不是畸形，而是還沒有長好就被從母體中取了出來，所以當依依說出“你這個賤種就不應該被生出來”的時候才會激怒了它。
而現在，它似乎想要重新爬進去。
“你爸爸是來接你回家的。”我突然大吼一聲。
中年男子和那個嬰兒同時愣了下來。
過了片刻，僅僅是片刻，那個嬰兒又繼續了。
“你快說你是接它回去的，快說啊。”
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看著我不說話。
“媽的，你快點說。”
我一個箭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領，“狗日的你說不說？”
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然後緩緩說到。
“我老婆死了。”
“懷孕七個月。”
“孩子也沒保住。”
“她說得對，我的孩子死了。”
說完之後，中年男子仿佛垮掉了一樣癱在了地上，手裏的黑色塑料袋也落了下來，此時整個嬰兒的全貌才顯露出來。
它的下半身，赫然還帶著一條長長的臍帶。
“兒子，爸爸來帶你回家了。”中年男子絕望的，痛苦地，呻吟似的歎息了一聲。
嬰兒的動作立馬停止了下來，隻不過它的腦袋已經進去了，血流如注，伴隨著腥臭的液體。
依依低著頭，一動不敢動。
恰在此時，電梯到達了一樓，好像過了很長時間才到達。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失去依靠的中年男子無助地摔倒在地上。
門外出現一個低著頭的醫生，和依依一樣低著頭。
醫生空洞的聲音傳來，“孕婦滿上就要生產了，是個男孩。”
我知道這句話不是說給我聽的。
嬰兒聞言從依依身上爬了下來，一步一步，拖著長長地臍帶跟隨醫生走出了電梯。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看著嬰兒走過他的麵前。
“兒子，跟爸爸回家。”
生死有界，陰陽相隔，嬰兒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這樣就算結束了嗎？”我擦了把汗。
一直默不作聲的琳琳突然在我背後開口。
“真好，這樣我們三個又能繼續在一起了。”
她的聲音落下的時候，依依的身體也倒了下去，眼珠子凸了出來，嘴唇變得硬邦邦的，一副死了很久的樣子。
我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過頭，看見琳琳的雙眼變成了血淋淋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