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白首如新
明白佛像上麵的金子弄不到手，金不出也就沒了鬥誌，當場就和我們道了別，不過他說他家裏和錦鯉子有些關係，過幾天還會去拜訪我師父。
金不出還拿走了那麵鬼嬰皮，說是能給我做一個法器回來。丫頭說他們金家在行裏挺有名的，跟我爺爺也有交情，所以我也就信得過他了。
我和丫頭也是著急趕回去，畢竟不知道錦鯉子什麽時候會回來。
可是沒想到，回去的時候正好撞見錦鯉子在船頭上練功。
他練功的方式很奇特，怎麽說呢，就是在船頭的前端綁上兩塊木板，中間隔著兩肩的距離，然後在木板的最前端倒扣兩個碗狀的土堆，那種土堆在我們這叫做“老人頭”。
我們這凡是老家在農村的人家，死了之後都會帶回老家入土，就是在自家的菜地裏挖個墳埋進去，然後外麵壘砌一個倒圓形的土丘，土丘的最上麵扣上一個倒扣的碗狀的土塊，土塊上麵再放一個正方的碗狀土塊，這個土塊就是“老人頭”。
我和丫頭看見他的時候，他就站在兩個老人頭上麵蹲馬步。
“佛跪人都沒弄死你，你小子倒是命大。”錦鯉子看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我身上的事情。
“爺爺，你快救救他吧，你可就這麽一個弟子。”丫頭上前抱著錦鯉子的後背撒嬌道。
那錦鯉子的下盤倒是穩，丫頭抱著他他竟然還能把馬步不搖不晃地蹲下去。
“救他一次，還要救他第二次，是不是還有第三次，第四次……”錦鯉子哼了一聲，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誰讓爺爺你厲害嘛，爺爺是錦鯉子，爺爺最厲害了。”丫頭不依地拿頭在錦鯉子後背拱來拱去。
“要是我死了呢？”錦鯉子說的話讓我突然一愣，沒人會好端端地咒自己死。
丫頭一聽就變了臉，雙手叉在腰上衝錦鯉子生氣地說：“十年前你就說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結果你現在不還是好好的。我爺爺錦鯉子肯定是能長命百歲的，就是天天拿死啊死啊的嚇唬人。”說著說著丫頭就癟了嘴，大有一副馬上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誰能不死？誰都會死。但他要做我的徒弟，出去闖禍可以，但是有本事闖禍就要有本事擺平。”
“男人，就得扛得住。”
我聽著錦鯉子的話感覺深以為然。再遇到錦鯉子之前最討厭的就是菜市場裏那些仗著家裏有錢欺負人的小霸王。
“師父，你告訴我怎麽做，我自己去解？”
“我走前特意給你留下了小木魚就是算到你們會惹禍，不過總算沒看錯人，讓你們給平安度過來了。”
“不過嘛，哼。”錦鯉子看著我麵色不善，過會兒又歎了口氣，“你這命就是賤。這個賤，一是應在禍事上麵，注定一生坎坷，二是命夠硬，閻王爺也懶得收你。這個佛跪人，不是鬼怪作亂，也不是妖法邪術，它是一種詛咒，最關鍵的是，給你下佛跪人的東西是用活人鍍金做成的，裏麵死掉的人入不了輪回，含著極大的怨氣，所以你不但會遭天譴，還會損陰德。”
“那我豈不是會被天打五雷轟，出門被車撞，死後進入畜生道？”想到這些下場，我實在是不寒而栗，這等於一下子把老天和陰間都得罪了。
錦鯉子嘿嘿一笑，“生前禍事接連不斷，噩運百鬼纏身，妻女家人遭殃，死後十八層地獄，投胎隻能進畜生道。”錦鯉子越說我越是心驚膽顫，“不過幸虧你的命特別，別人有這種命，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但是你有這種命最起碼夠硬，可是畢竟日子不會舒坦，所以還是要解決這個詛咒。”
“怎麽解？”
“隻能積德行善慢慢積累陰德福報。”
我聽著差不多就是讓我將功補過的意思，雖然鬱悶歸鬱悶，但是為了下輩子還能做人，我隻好開動腦筋想一想怎麽才能積累陰德福報。
扶老奶奶過馬路？給小孩子買糖吃？捐獻器官？捐款？
錦鯉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看著漫無邊際的水麵，慢悠悠地說道：“入我們這一行，害人魂飛魄散損陰德，挖墳掘墓損陰德，害人妻女家庭損陰德。”
我恍然大悟，“但是反過來就能積累陰德福報。所以師傅是我學成本事以後降妖伏魔超度鬼怪。”
“別的不好說，但是一些被小鬼纏身的人，一些心願未了的鬼，你還是能夠幫一幫的。”說著錦鯉子跳下來，然後讓我上去蹲馬步。
“在這之前，要先把你的氣練穩當了。”
我想了想，“師父，氣是什麽，是不是龜派氣功那種東西？”
錦鯉子身子一顫，差點就要過來打我，“不學無術。氣是構成世界最基本的元素，也是我們道家術法的根本。人活著是因為一口陽氣，人死後變成鬼是因為一口陰氣，人死後變成僵屍是因為一口陽氣堵在了屬陰的屍體喉嚨裏。給你舉個例子，你聽說過鬼墊腳嗎？”
“我知道。鬼墊腳就是鬼把腳尖墊在別人的腳後跟下麵來上這個人的身。”
“為什麽要這樣上身？”
“我知道。”丫頭看我答不出來就搶答道“因為腳後跟與五髒六腑相連，腳後跟不能著地體內的陽氣就會衰竭紊亂，這樣鬼才能有機會上身。”
“不錯。但是你們聽說過有幾個降妖驅邪的人被上身的？”錦鯉子得意地朝我們看了一眼，“因為這行裏的人都有充實穩固自己體內陽氣的方法。你以後白天就給我練這個，晚上再教你畫符。”
我一聽這是要真正交給我本領了，連忙就走了上去。
那兩個老人頭是被用糯米粘過的倒是穩固，但是上麵中心帶著一個圓形的凸起正好頂在腳心。人的腳上雖然天天承受重力，但是這個部位是向內凹陷的，所以最脆弱，最柔嫩。我一踩上去整個腳掌都發麻，加上船在水麵必然會隨著水麵上下起伏，左右晃動，我一個不穩直接摔進了水裏。
“再來。”
“走，孫女，外麵風大，就讓他自己練著吧。”錦鯉子招呼著丫頭就要進船艙。
“不，我要在這裏看著他出醜。”丫頭搖了搖頭，趴在船舷上看著我落水的狼狽樣。
我浮出水麵的時候正好聽到丫頭這句話，不知怎的就感慨了一句。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