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無禮

  第333章縱虎歸山


  百丈之隔的另一間酒樓內,楚庭琛一手端著酒杯,胳膊撐於窗沿之上,冷眼看著斜前方的刑場。


  駭人慘叫聲聲,從初時的尖銳到最後慢慢變得微弱。


  趙天海身下,鮮血流了一地,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


  “嘖!”楚庭琛仰頭將杯中酒飲盡,嘖嘖歎道:“數月不見,三皇弟的手腕是越發厲害了。”


  “就是可惜……”


  高達惶恐垂下腦袋:“小的辦事不利,還請爺責罰。”


  “罷了罷了!”楚庭琛擺手,饒有趣味道:“誰能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呢。”


  聞言,宋清源忍不住看向男子,腦海中閃過某個念頭。


  就在他有些失神之際,一道略顯霸道的目光投來。


  “清源,你在想什麽呢?”楚庭琛一臉關切道。


  “沒什麽。”宋清源收斂神思,暗付自己的想法可笑。


  太子乃是儲君,怎可能氣量如此狹小,同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用那血腥場麵嚇人。


  “當真沒事?”楚庭琛蹙眉,眼眸深處多了幾分探究。


  “沒事。”宋清源搖頭,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菜市口,慘叫聲還在繼續,除卻血腥味,還有淡淡尿騷味在空氣中彌漫。


  那些被按在一旁觀刑的商賈與官老爺,十之有七被嚇得失禁。


  最後一刀子落下,趙天海沒了聲息。


  幾個捕快上前,將趙天海的屍體拖了下去。


  “市丞大人。”楚聿修偏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市丞那張慘白的麵龐。


  “睿王饒命,睿王饒命啊!”市丞連連磕頭,顫聲道:“下官自知罪該萬死,隻求睿王給下官一個痛快。”


  “睿王,求您了,下官求您了!”


  他聲音實在太過淒慘,圍觀百姓聞之,不免心顫。


  “痛快?”楚聿修冷笑,譏嘲道:“你收受賄銀,打壓城中小商賈,鬧得他人家破人亡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言罷,他大手一揮,立即有捕快上前,強行將人拖上刑場。


  “不要,不要!”


  市丞失聲尖叫,沒等刀子落在身上,便嚇得暈了過去。


  “潑醒。”楚聿修冷聲道。


  聲落,立即有人端上一盆井水,兜頭潑在市丞身上。


  “啊!”


  尖叫聲響起,很快為慘叫所取代。


  楚聿修半倚著椅背,薄唇微啟:“本王斷案,向來講求公平,對生者乃至逝者的公平。”


  “身上若背一條人命,斬首,若背兩條人命,絞刑,若背三條人命,五馬分屍,超過五條人命,淩遲。”


  言罷,他視線落在其餘商賈身上,麵上露出溫和笑意:“超過十條人命,做成人棍,割舌挖眼,放入蟻罐中,運送回鷹都斬首。”


  此言一出,陳尚言以及另外兩家做過拐賣婦女勾當的商賈瞳孔放大,當場暈了過去。


  菜市口旁的茶館內,衣著樸素的陳莊氏靜靜望著這一切,眸光溫柔平和。


  她的身後,丫鬟仆婦捂著肚子一陣幹嘔。


  菜市口的處決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一共處決十六人,鮮血幾乎將整個刑場染紅。


  行刑期間,楚聿修發布了新的規定,除了昨夜提出的告罪書,還新增了檢舉書一項政策。


  沒有犯案的普通人,隻要入官府檢舉,且屬實,每檢舉一人,獎勵白銀一兩至十兩不等,


  犯了案子的,亦可以通過檢舉獲得從輕判決。


  此舉一出,立即湧出一批人主動告罪。


  一時間,府衙人滿為患。


  府衙內的燭光亮到半夜三更才熄滅,楚聿修跨出府衙,就見一身著青色衣袍,手持紅色燈籠的婦人立於不遠處,衣裳為露水打濕,顯然等候已久。


  “陳夫人?”


  “睿王!”陳莊氏屈膝行禮,柔聲道:“民婦今日前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聞言,楚聿修抬手屏退身後侍從。


  寬闊的街道上隻餘他們二人,靜得可以聽見聲聲蟲鳴。


  楚聿修緩步上前,溫和道:“陳夫人想去見陳尚言,便去見吧。”


  “謝殿下!”陳莊氏再度屈膝,而後直起身子,施施然轉身離去。


  兀地,男子溫和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莊媛,本王希望,你日後能遵紀守法,不再犯案。”


  陳莊氏,也就是莊媛的步伐一頓,回身茫然道:“殿下什麽意思,民婦不懂。”


  “你是個聰明人,怎麽會不懂呢。”楚聿修麵上掛著淡淡笑容,端的是儒雅溫和:“以前世道不好,你又為歹人擄劫,會做出錯事,不怨你。”


  “等堯城肅清,你帶著錢財離開,過上富足安穩的日子,過往種種,就不要再回看了。”


  “陳尚言也好,讓你心心念的舊友也罷。”


  聽得“舊友”二字,陳莊氏麵上溫和龜裂,情緒幾乎崩潰失控。


  她雙眸泛紅,胸腔劇烈起伏,好半響,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是怎麽發現的?”


  “陳家的賬目有問題。”楚聿修望著婦人,溫和道:“不過,不是這兩年的賬目有問題,而是十三年前到七年前。”


  “這六年時間裏,你利用賭坊和布莊生意,前前後後侵吞了陳尚言過半的錢財。”


  “後來,你在七年前暗中另立門戶,在安溪,鋪子掛在你奶娘孫子的名下,生意做得比陳尚言紅火,也比他幹淨,本王說得對嗎?”


  莊媛抓著燈籠的手收緊,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殿下還知道什麽?”


  “嗬!”楚聿修輕笑,神色溫和依舊:“你跟了陳尚言將近二十一年,前八年時間裏,你努力規勸陳尚言向善,後來卻忽然轉變態度,成為陳尚言背後最強大的幕僚,為他出謀劃策。”


  “其中變化,應當是因為你那位舊友吧。”


  “至於七年前暗中另立門戶,則是為了綿綿。”


  “堯城活人**會鬧到鷹都,你功不可沒。”


  “因為,你覺得陳尚言是時候該死了,陳尚言不死,綿綿恢複不了,那毒藥她再吃下去,會要命的。”


  所作所為被徹底洞穿,莊媛痛苦地閉上雙目,淚水順著眼角滾落。


  少傾,她睜開雙眼,啞聲道:“睿王殿下今日放過我,就不怕縱虎歸山嗎?”


  “這世道欠太多人一個公道。”楚聿修垂眸對上婦人目光,平靜道:“可錯的是世道,不是世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論國家興亡,普通百姓,不過是任人鞭撻的螻蟻罷。”


  莊媛無語凝噎,良久,她垂下腦袋:“睿王不恨嗎,您的母妃,您的妹妹,都死了,就為這天下百姓。”


  “可到頭來,您為世人所非議,汙名加身。”


  “世間若是人人都清醒,世上也就沒有帝王了。”楚聿修失笑,神色平靜依舊:“人雲亦雲,不過是無知淺薄帶來的惡果罷,無知者所表達的,是上位者想讓他們聽見的。”


  莊媛頭一回聽得這般論調,不由愣在當場。


  無知者所表達的,是上位者想讓他們聽見的?


  兀地,她腦中靈光一閃,麵上露出幾分了然笑意:“睿王殿下想要拉攏民婦?”


  楚聿修沒有回答,而是掏出令牌遞上:“這是本王的令牌,有了它,你可以自由出入地牢,提問所有犯人,乃至於,動刑,暢通無阻地出入堯城。”


  聞言,莊媛看了男子手中令牌一眼,猶豫片刻,伸手接過令牌。


  “天黑了,夫人獨自一人在街上遊走,恐會有危險,本王讓文竹送你一程吧。”楚聿修朗聲言罷,負手跨上馬車。


  文竹自府衙內行出,拱手行禮:“陳夫人要去哪,我送你。”


  莊媛回以一禮,柔聲道:“煩請文大人送民婦去一趟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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